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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许地山的小说《春桃》

2020-10-20朱桐

文艺生活·下旬刊 2020年7期
关键词:春桃文化内涵战争

朱桐

摘要:《春桃》是许地山1934年在印度考察时期完成的作品,原来想起名为《咱们的媳妇》,后定名为《春桃》。小说塑造了春桃善良淳朴的女性形象,也超越了传统的道德伦理观念,描写了战乱时期一女两男同在一起生活的温情图景。关于这部小说的手法究竟是现实主义还是浪漫主义,一直是一个争论的话题。在女性形象分析的基础上,本文认为这篇作品还具有文学伦理学的意义、特殊的文化内涵以及语言上独特的特点,因此就这三方面展开探讨。故事表面上是一女两男的同居故事,实则形成了超越伦理的“共通体”,又通过他们捡拾垃圾的行为碎片化地对北京这座城市进行了表达。另外本文还结合许地山本人的生活经历以及特殊的宗教背景展开论述。

关键词:伦理;战争;文化内涵:宗教意味

中图分类号:1207. 4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 (2020) 21-0003-02

一、前言

《春桃》描写了女主人公春桃为了躲避战乱从家里逃荒来到北京,与新婚的丈夫失散,几年后,与另一个相依为命的同难者建立起了事实上的感情,然而就在此时,离散的丈夫突然出现,并且失去双腿沦为乞丐。此时的春桃既不愿意抛下原有的情感,也不愿意丢下契约意义上的丈夫,于是和这两个男人组成了一女两男的同居关系。故事赞美了春桃本人的美好形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战乱时期人们的伦理观念,同时还在文化的意义上有着丰富的指摄。80年代,《春桃》曾改编为电影,轰动一时。

二、《春桃》的伦理学探讨

本文认为,《春桃》本身是一篇具有伦理学色彩的作品,叙述者的形象在文章的后半部分凸显出来,虽然大篇幅的议论会影响整篇小说作为文学作品的审美感受,但却也无疑有着作者鲜明的伦理观念在其中,这也是许地山作为一个社会研究者的表达,是作者的社会观念与社会观察的投射。

关于《春桃》的伦理学意味,首先,就大的时代背景而言,故事发生在一个“不闹兵,便闹贼,不闹贼便闹日本”的战争年代,战争的存在使得原有社会生活的伦理秩序遭到了破坏,随之而来人的价值观念也会发生巨大的改变。这样的背景,就形成了伦理学意义上的“伦理环境”,伦理环境是一个特殊的背景,它指代的是文学作品存在的特定历史空间,为文艺作品的许多情节发展提供了伦理的基础以及合理性。在《文学伦理学》一书中,作者聂珍钊强调:“文学是历史的产物……因此,文学伦理学批评要求批评家能够进入文学的历史现场,而不是在远离历史现场的假自治环境中评价文学。”①特定的伦理环境决定了特定的故事发生的可能性以及它的伦理意味。

其次,故事中主人公三个人的“三角”关系,实际上构成了一切矛盾冲突的载体,按照文学伦理学的观点,这样的一种关系构成了特定的“伦理结构”,是伦理结构中的属于人物关系部分。(其他三部分为思维活动、行为和规范)。事实上,这三部分在文學作品当中都是时刻交织在一起的。三个人伦理关系的形成,也离不开他们各自思维活动的推动,在如此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三位主人公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有着自己对于生活的考量。春桃在表面上是拒绝承认三个人的关系,说自己是谁的媳妇也不是,但实际上,她的内心又认可了这样的一种关系,她会让李茂按照往常替她捶背,让李茂为她买帽子等等。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变化,三个人从一开始的冲突最终达到了一种妥协,是一种元素的重新组合,形成了新的稳定关系,而这样的一种稳定关系,按照小说的结尾暗示的,是可以持续下去的。特定的伦理环境使得三个人的伦理结构被迫重组,来适应新的生存空间。在这样的一种适应背后,推动这个故事发展的伦理基础就是生存,或者是安全的需要,按照马斯洛的理解,安全需要属于较低层面的需要,但也是首先要被满足的需要,在此基础上,更高一级的道德问题才会需要被考量。春桃为三个人做好了分工,他们三个在这个故事里首先形成了一种为生存而产生的合作关系。

特别的,在这样一个重组的过程里,实际上,主人公面对的是一种伦理两难的处境,春桃无论是丢下李茂还是接纳李茂放下向高,都是有悖于一般道德的原则,都会对他们造成某种意义上的伤害,又或者,这样的两种选择又都有着自身的合理性。但是,这个故事又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伦理两难,主人公并没有在两个选项中作出选择,而是达成了一种妥协,并且这种不作出选择也并未造成更大的悲剧。但是,就在这个过程里面,就导致了人的自然情感和道德情感的矛盾冲突,或者是弗洛伊德意义上本我和超我的分歧。在自然情感上,春桃倾向于向高,因为在一起生活,就自然而然产生了感情,而在道德的情感上面,他又不舍得丢下自己的原配丈夫李茂,因为有着婚姻的契约,并且李茂在身体层面上处于弱势,需要被帮扶。于是,情与理就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缠绕。

最后,很特别的一点,本文认为,小说的结尾是具有隐喻性的,院子里一片安静,之声西晚香玉在空中飘荡,暗示着这种三人关系是可以稳固且在一定时间之内长久的,春桃他们三位主人公,经过了战争,以及一些列的情感纠缠之后,最终找到了一种新的生存策略,也是在原有基础上的一种升华。这是家庭层面上由于战争而迎来的调整。一场战争,无论对于国家、家庭、还是包括李茂在内的个人,都是一种巨大的伤害,随之而来的,在这三个层面之上,都需要作出相应的调整以适应新的环境变化。在个人以及家庭层面,三位主人公已经做到了他们可以做到的最大的调整,并且这种调整可将稳固,同时也隐喻着,在国家的层面,我们的国家在历经战乱之后,也会重新找寻到新的方法的出路,整个国家在历经动荡之后,也可以重新找到新的秩序,并且这样的新秩序是可以长久发展下去的。虽然他们是底层百姓,但却也是整个国家的缩影,家国之间的关系,在这个故事里面形成了一种隐喻性的同构。结尾暗示着从宏观层面来讲的国家,也能够超越战争带来的伤害,从而达到新的可持续的平衡。

三、《春桃》的文化内涵

(一)拾荒者形象的文化意味

在<春桃》中,两位主人公春桃和向高来到北京之后都是以捡垃圾为生的,也即,他们的职业就是这个城市中的拾荒者。这样的一种捡拾活动,对于他们来讲,不仅仅是作为换取生存资料的手段,更多的,还有一种文化的内涵在其中。在本雅明论述波德莱尔的时候,提到波德莱尔的笔下也有类似的这样一群拾荒者的形象,波德莱尔曾经出版过一本散文集,推出了这样的一个形象:“此地有这么个人,他在首都敛聚每日的垃圾,任何被这个大城市扔掉、丢失,被它鄙弃,被它才在脚下碾碎的东西,他都分门别类地收集起来。他仔细地编纂纵欲的年鉴,描绘垃圾的日积月累。他把东西分类挑拣出来,加以精明的取舍……”②,波德莱尔笔下的拾荒者是具有现代性意味的,他强调的是拾荒者本身的形象,以此来代表现代性背景之下的城市文化,拾荒者形象也可以与我们的主人公形成某种关联和对照,但重点是对北京这座城市轮廓的一种新型的勾勒,我们的主人公春桃和向高,在捡拾普通垃圾的同时,也会遇见一些特殊的“垃圾”,例如从神武门甩出来的废纸,康有为的字,端明殿御宝,明朝高丽王的表章,甚至是普通的洋报纸等等,这些,这些都是一些很有文化价值的物品,他们具有一定的符号价值,可以看做是北京这座城市所特有的“碎片”化的表达,由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通过主人公的拣选,构成了这座城市的一种新鲜的历史和文化印象,这些零散的物品也以一种“碎片,,化的面貌穿插在作品本身,召唤读者跟随故事本身,对于北京这座城市的形象在头脑中主动地去的拼凑和描绘。

(二)宗教文化在作品中的渗透

文学史上,往往认为许地山是一个深受宗教影响,尤其是道教影響的作家,所以,阅读他的作品,我们会或多或少地感受到道教或其他文化的痕迹。有如在再论《.春桃>这一篇论文里,作者提到的那样:他的宗教思想、宗教感情、宗教情绪常常潜移默化地渗透在作品之中,而并非一定是具体描写,这就需要我们认真地加以考察研究。”③我们在《春桃》这样的一片作品里,也能读到一些具有道教意味的部分。例如,作品中提到的“奈何桥”,就是道教文化背景下的词语,结尾处,春桃要行每日的“洗礼”,“洗礼”一次是基督教文化背景下的词汇。此外,春桃本人的性格描绘,也收到了作者宗教思维的影响,学者陈平原在《论苏曼殊、许地山小说的宗教色彩》-文中提到:儒家的义、佛学的慈悲和基督教的博爱混合在一起,使春桃毫不留情地收留残废的李茂。”④春桃身上有着超越一般人性的美好,同时这也是作者对于春桃这样一个有着独特韵味的女性形象的勾勒。

(三)三个人的“共通体”

故事中,三位主人公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之下,形成了一女两男的特殊关系,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是一种天然的情感契约关系,而社会规范下的契约关系,己然随着兵荒马乱的时代背景变得松散,无法构成对于他们的实际约束,结婚证书在那样的特定情况下已经形同虚设。这样的关系,可以用哲学意义上的“共通体”一词来形容。他们彼此有着各自的差异,但却共同生活,获取一种归属感。这样的共通体并非天生所形成的,而是通过他们之间的自主选择来形成了这样的关系。吕克南希在论述这样的共同体时说道:情人的共通体不再关系传统的形式,或任何的社会契约,哪怕是最宽松的契约。”⑤

四、《春桃》的语言特色

本文认为,《春桃》也是一篇在语言运用上可圈可点的作品。首先,就是戏剧语言与小说语言的相互渗透。在小说中,有着大段的直接引语对白,并且还有这地点的转换,使得整部小说有了戏剧的韵味。

其次,就是具体人物的语言也体现着他们自己鲜明的性格,如李茂的语言中,就透露着一种精神上的硬朗,他虽然腿受了伤,但精神并没有因此而退化,而是仍然保持着高昂的姿态。每一个人的不同性格透过语言放映出来,而语言也是他们特定的经历所造就的。

此外,说书人式的语言也是这部小说的语言特点之一,小说的后半部分有大段的叙述人的议论,并且,用了类似于说书人式的提点,“言归正传”,提示叙述人的在场,也使得整部小说与话本小说有了某种接洽和对应。

最后,小说中有刻意地运用一些陌生化的用词,例如,春桃的身份原本是一个捡拾垃圾为生的人,但小说却描写她迈着“庄严的步子”,有着“高贵的坐处”,这样的词语除了凸显春桃精神上的高贵,在读者阅读的时候,也会形成某种陌生的反差,从而形成特殊的修辞效果。

注释:

①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256.

②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张旭东,魏文生译[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105.

③王盛.再论春桃,选自许地山.春桃[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6:175.

④陈平原,论苏曼殊、许地山小说的宗教色彩[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4(03).

⑤让吕克南希.无用的共通体[M].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16: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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