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甘美兰音乐的“灵魂塑造者”
——世界音乐工作坊中的肯当鼓考察与研究
2020-10-15易音晓广西艺术学院
◎ 易音晓 (广西艺术学院)
一、田野寻踪:肯当鼓的学习与考察
(一)学习缘由
笔者在广西艺术学院学习甘美兰实训课程时,授课教师仁迪(广西艺术学院外教老师)组织了一堂以印尼“肯当鼓”为研究对象的世界音乐工作坊学习体验课程。仁迪老师说以印尼肯当鼓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原因在于,即兴性是甘美兰音乐的主要特征,但这种即兴性是一种“集体即兴性”。能够起到控制与指挥作用的正是甘美兰乐队中的“鼓”。在甘美兰乐队中表演者们都以鼓声为信号控制演奏的开始、结束与中间乐曲的转换、风格等。鼓既能让各种乐器得到自由发挥的空间,又能保证乐队的统一,相形成和谐有序的整体。选择印尼甘美兰乐队中的肯当鼓作为考察与研究对象,以小见大,以期能更深层次地了解印尼甘美兰乐队。
(二)参与人员
笔者将此次世界音乐工作坊的研究对象、人员、时间等基本信息以表格形式呈现(见表1.1):
表1.1 世界音乐工作坊学习基本信息
笔者为期一年的甘美兰学习是在广西艺术学院广西民族音乐博物馆中进行。授课教师仁迪,获得印度尼西亚万隆艺术学院(ISBI)印尼Karawitan Sunda族传统乐器学士学位、广西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学位,现任广西艺术学院国际教育学院外教老师。他熟悉印尼sunda族、Karawitan Sunda族的传统音乐,曾到越南、荷兰、黎巴嫩等国家进行交流演出。
二、宏观背景:甘美兰音乐的历史溯源
甘美兰是印度尼西亚特有的一种音乐形式,也是印尼音乐文化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乐种,被视为印度尼西亚的民族瑰宝。甘美兰音乐既可以指这种音乐也可以指演奏这种音乐的乐队。甘美兰乐队以打击乐器为主,共有锣类、排琴类、管弦、鼓类四种乐器。
甘美兰有着悠久的历史,约在8世纪,印尼的佛教庙宇内就雕刻了甘美兰乐队中使用的一些乐器。13世纪末至16世纪初,大型甘美兰乐队已基本成立,乐器种类较为完备,并且有室内和室外两种演出形式。16世纪以后,室内、室外两种演出形式逐渐统一,形成了规模宏大的甘美兰乐队。甘美兰乐队不仅为戏剧、舞蹈等伴奏,在宗教仪式中也广泛运用。甘美兰音乐500多年以来不仅吸收了印度教、佛教、伊斯兰等教的精髓,同时还融合了西欧国家的传统音乐,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甘美兰音乐。①
在印尼社会中,甘美兰(Gamelan)的词根源于爪哇语词汇“Gamels”具有“敲击”的意思。甘美兰所演奏出的音乐或艺术形式,被称为“嘎拉维旦”(Karawitan)。其词根“rawit”具有高雅细腻、精妙绝伦、复杂深奥的内涵。②但在印尼社会中,“甘美兰”与“嘎拉维旦”之间存在差异,并不能等同。甘美兰乐队中有多种乐器,如:Saron、Peking、Demung、Bonang、Kenong、Goong等等。
甘美兰音乐划分方法众多,较多是按照地域划分,即根据流传地区的不同,并有不同的名称。在中爪哇和东爪哇地区的甘美兰叫做爪哇甘美兰,其音色柔和;在巴厘岛地区的叫做巴厘岛甘美兰(Degung),相对其他的甘美兰音乐来说,此类型甘美兰风格更加粗犷;在西爪哇(Sunda)地区叫做Sunda甘美兰,它常与Sunda竹笛一起演奏。甘美兰音乐音阶多种多样,并不统一,是一种多音调的音乐,所使用的音调名称也常被人们用作对此音调类型甘美兰的别称。甘美兰音阶大部分是由五声组成,即“1 2 3 4 5”,但也存在七声音阶类型。例如佩罗格七声音阶,就是由“1 2 3 4 5 6 7”组成,但是并不属于平均律的范畴,与西方音乐的七声音阶在音高、音响效果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甘美兰音乐从形制到音阶、旋律发展手法都与世界各大音乐风格不同,它有其独特的音乐魅力,并感染着世界各族人民。
三、聚焦个体:甘美兰乐队中的KENDANG鼓
(一)KENDANG的形制
甘美兰中三个鼓,即一个大鼓和两个小鼓组成一套,一套鼓的名称叫做KENDANG,大鼓叫做KENDANG INDUNE,两个小鼓一起称之为KENDANG ANAK。按照常用摆放顺序(见图1.1)右边的鼓为KEPLAK,左边的为KATIPUNE或者是KENTRUNE,两个小鼓形制相同。据仁迪老师介绍,鼓是根据其发出的声音而取名,采取的是拟声词的方法。由于中爪哇与西爪哇地区语言音调上存在差异,因此在中爪哇地区将鼓称之为GENDANG。在印尼语中DANG是“打”的意思。KENDANG的摆放通常如图1.1所示,在演出过程中也可随场地、表演者需要进行位置更换。为了防止在演出时大鼓因为打击而随意动,通常会有一个鼓架,印尼人称之为“ANCAK”来固定大鼓。
通过物理斜面模型与岩质边坡受力分析,发现高中物理模型受力分析与岩质边坡受力特征非常相似;尤其是边坡滑动时,物理斜面模型与岩质边坡受力特征一致,斜面摩擦力与岩质边坡下滑粘结力计算方法一致,所以岩质边坡受力特征可以用物理斜面模型代替;
图1.1 甘美兰乐队中鼓的基本摆放位置
KENDANG的制作材料是牛的肚皮。因为肚皮部分较其他部位更有弹性。据笔者查阅相关资料发现,爪哇鼓一般选用黄牛皮。其中2-3岁还未生过孩子的母牛的皮质是鼓面的理想选择,制作出来的声音更加通透,音色可塑性更强。其身体部位通常采用菠萝蜜的树干。印尼人认为菠萝蜜的木头树缝较为紧密,可以很好的传播声音,维持声音的震动,因此可以发出最好的声音。但是制作KENDANG的木头直径较大,能够达到这种直径的菠萝蜜树并不多,印尼人民也会采用其他种类的树作为鼓的制作材料,如:芒果树木、松木、椰木等。缠绕在鼓身的鼓绳也是使用的皮革材料。KENDANG的每一个部件也有独立的名称(见表1.2、1.3、1.4)
表1.2 KENDANG INDUNE测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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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3 KULANTRER测量图
表1.4 鼓锤测量图
(二)KENDANG鼓的制作
KENDANG的制作主要分为鼓身和鼓面制作两个步骤,鼓面制作最为重要。鼓面制作第一个步骤是处理牛皮,待处理过后进行鼓面切割,最后再合成鼓。在鼓面切割时,并不仅仅只切割牛皮,在用牛皮封上之前,制作者还学要用竹条绕鼓桶口两圈,用绳子进行固定,制成竹圈,起到固定鼓面的作用。制作者会配以花生油,用锤子对鼓面进行打磨,让牛皮和鼓身完全贴合,制作途中牛皮不能用水打湿,而是使用花生油。因为水会使得牛皮膨胀。缺少打磨工具,也可用敲击乐器GONG的锤子或者脚进行。
KENDANG各鼓的调音主要是靠ALI-ALI。它在靠近鼓面的地方,调音时会使用专门的调音架对其进行敲打。当ALI-ALI不断往下,即越靠近鼓的底部,用来固定鼓的绳子会越来越紧,声音也就更加明亮。由于缠绕在鼓身的绳子是交叉缠绕,因此调音时需要间隔着ALI-ALI进行敲打。甘美兰乐队中的音高是根据表演时其他乐器的音阶进行定音的,它需要符合其他乐器音阶中某一个音。因此,在和不同音高的乐器演奏时,鼓也需要更换。
(三)记谱方式
鼓经的编创还与击鼓者个人技术水平、听觉习惯、受教育的程度、审美体验、以及甘美兰乐队中乐手的音乐素养等其它不稳定因素有着一定关联。在印尼甘美兰乐队演出不使用乐谱,其传授方式是口传心授。鼓经通常用“D、P、T”三个字母表示。D是DONE,代表的大鼓的鼓点;P是PAK,代表的是正常摆放位置下右边小鼓的鼓点;T是TUNE,代表的是左边小鼓的鼓点。甘美兰音乐中,每一个曲目的鼓经并不统一,而是由各个授课老师或者表演者自行记写。
(四)KENDANG鼓在甘美兰乐队中的作用与意义
据仁迪老师介绍,鼓本来不是甘美兰乐队的配置,大约在1880年以后,由于乐队表演与音乐的需要,才加入鼓。三个鼓在印尼人心中有着不同的含义。最大形制的鼓——KENDANG INDUNE具有“妈妈”的意义。其它两个小鼓则是“孩子”的意思。在传统意义上,KENDANG只能由男性敲击,因为KENDANG INDUNE是女性的代表,讲究“阴阳调和”。随着时代发展,诸多禁忌也被打破,现在的KENDANG无论男性、女性都可以演奏。
印尼人受“万物有灵”论的影响,在甘美兰乐队中,每一件乐器都代表着一尊神,人们是不能随意跨越乐器,人们敲击甘美兰就是在与神进行沟通。但是KENDANG与其不同,它只是单纯的乐器,并不代表神,它不被印尼人民供奉。
鼓是甘美兰乐队的“灵魂塑造者”,起着指挥与控制的作用,预示着演出的开始和结束。引子正式开始之前,鼓手会不断打鼓,直至整个乐队成员集中注意力,鼓手停止演奏,将主导权转交给演奏引子的乐器或歌手。③结束一般紧随着乐曲高潮之后,在预示乐曲即将进入尾声时,鼓手会敲击重鼓点来提醒乐手。笔者在演奏印尼乐曲GENDU时深有体会,在快结束时,仁迪老师会放慢打鼓的速度,以一下一拍的速度,引起大家的注意,从而统一全乐队的节奏,直到结束。肯当鼓在甘美兰音乐中也起着引导乐段或节奏切换的作用。甘美兰乐队演出所表演的音乐通常是由多首乐曲“无缝”连接形成。那么每一个乐段重复次数怎样?在第几遍时进行乐曲转换?乐段中的节奏如何变化?这些都不会提前预设,是由鼓手依据现场情况而定,所以每一次转折都统一于鼓手的指示。只有紧跟鼓的节奏,才能有序的完成乐曲的演奏。
五、研究启示
通过此次工作坊的考察与研究,笔者对甘美兰乐队中鼓有了更加全面与深刻的认识,总结为以下两点:第一,甘美兰中的鼓占领核心位置是由于音乐的即兴性特征。在其表演活动中,节奏速度、乐段的切换、风格的塑造等都是以鼓声为信号进行转换。鼓在甘美兰乐队中既是灵魂塑造者,也是沟通不同乐器的桥梁;第二,鼓谱编创的原则需遵循乐曲基本音乐特征,个人的演奏水平、审美等都是影响因素。
此次世界音乐工作坊考察与研究,让笔者深刻体会到田野工作是不可替代的体悟。亲临现场在所经历的文化事件中亲身体验属于自己的那份文化感受,是阅读资料、观看录像、聆听录音都不能比拟的。在众多获取资料的渠道里,无法取代的就是田野调查中的真切体验与感悟。肯当鼓不仅是沟通“我”与印尼音乐文化的桥梁,更是中国学生对于异文化的一种跨文化认知与体验的过程,是世界民族音乐教学在中国的实践成果。印尼作为我国“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其音乐文化是构建两国共同体认识的基础,是中印两国人民“民心相通”、促进文化交流的纽带。世界音乐也应当是不同音乐文明之间的互识与互动,以对话达成共同体认识,促进其蓬勃发展。
注 释:
① 李松柏.优雅和谐的甘美兰音乐[J].黄河之声,2016,(02):57.
② 詹碧金.甘美兰音乐的灵魂塑造者[D].中国音乐学院,2017:4.
③ 同②,第4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