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符号学视阈下AI电影的商业美学

2020-10-14李沁叶

电影文学 2020年17期
关键词:马斯格雷符号

李沁叶

(平顶山学院 新闻与传播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00)

AI电影是指以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为题材的科幻电影。AI电影作为典型的商业电影与科幻类型片的细分,其文本符号系统具有鲜明统一的特征。以格雷马斯的符号学理论关照可以发现,为保障电影商业价值的实现,AI电影文本的艺术设计和创作模式高度迎合并不断地重构着观众的期待视野。AI电影的商业美学可为其他类型商业电影的生产提供方法论指导。

一、格雷马斯的符号学理论模型

在索绪尔和雅各布森能指和所指、历时和共时等二元论符号学思想基础上,“巴黎学派”的创始人和代表人物格雷马斯(A.J.Greimas)尝试建立不局限于语言学范畴而更具有解释力的符号学理论。其理论体系中的行动元模型与符号矩阵因适用于多种符号体系而被广泛运用于各种叙事文本的意义与深层结构分析。

格雷马斯对叙事文本的符号学分析深受俄国学者普洛普(V.Propp)的影响。在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后,普洛普归纳了民间故事的七种角色类型。格雷马斯将这些角色进一步归纳为六个行动元并建立了行动元模型(Actants’Mode)(如图1所示),各行动元围绕着主体欲望的对象即客体被组织起来。其中,发送者支持主体实现意图或使客体得到补给;接收者接受客体,有时又是主体;辅助者与反对者促使或阻挠主体实现其目标。

图1 格雷马斯行动元模型[2]

结构主义理论家认为,符号的意义与内涵产生于元素之间的对立关系和相互作用。如索绪尔认为,“一个符号和另一个符号相区别的特质构成了这个符号本身。差异性造就了特征,就像它造就了价值和单位一样”。格雷马斯用对立符号及其各自的矛盾项构建出一个模型方阵“格雷马斯矩阵”(Greimasian Rectangle),如图2所示。矩阵中A与反A相反;非A与非反A分别是A与反A派生出的矛盾项;A与非反A、反A与非A构成蕴含关系。A与反A的二元对立关系是矩阵也是符号系统的基本关系,A与非A、反A与非反A的矛盾关系是矩阵也是符号系统的辅助关系。在该系统中,意义产生于四个符号间的相互关系及关系的变化。符号矩阵使得基于二元对立逻辑的符号结构更加完善,并使叙事文本深层结构的符号学分析更为可行。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对立关系是整个矩阵的基础,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能够且仅适用于符号与符号体系的价值判断。

图2 格雷马斯符号矩阵

二、AI电影文本的关键行动元与深层结构

AI电影文本中技术被设置为影响人类主体地位的关键行动元。依照与人类的关系,AI形象可分为人类的助手与威胁两类。助手AI往往以遵守“机器人三定律”的奴仆、战士形象出现,接受人类的指挥,完成人力无法完成的艰巨任务,能与人类和谐相处,如《机器人总动员》中的瓦力、《星球大战》中的R2-D2和C-3PO、《变形金刚》系列中的擎天柱。该类形象体现了人类对AI技术发展所抱有的乐观态度。威胁者AI或为恶势力的工具,或自身对人类生存构成威胁,前者如《世界之主》中被科学家助手利用的人工智能、《异形》中的阿什,后者如《终结者》系列中的“天网”系统、《超验骇客》中的“超级大脑”、《黑客帝国》系列里创造新的文明并统治人类的“母体”(Matrix,又译“矩阵”)。在以上电影中,技术的进步使助手AI出现并强化了人类的主体地位;威胁者AI电影中存在两个格雷马斯行动元模型(如图3、图4),技术是两模型最关键的行动元。模型一中,恶势力利用技术的发展和AI的进步谋求主体地位,威胁人类生存,秉持正义的英雄阻止恶势力实现其目标。模型二中,随着技术的发展,逐渐获得主体意识的AI竭力获得或保持相对于人类的主体地位、威胁人类生存,人类英雄通过自己的努力阻止AI实现其目标。两个行动元模型体现了AI电影文本隐含作者对AI技术发展所持的悲观或谨慎的观点和立场。

图3 AI电影的行动元模型一

图4 AI电影的行动元模型二

在列维-斯特劳斯分析俄狄浦斯神话蕴含的原始人类思维结构并将该结构的核心部分概括为“二元对立”的基本结构模式后,深层结构分析逐渐成为叙事文本分析的重要视角。AI电影的矛盾冲突是在主客体二元论思维模式下发生的。一方面,电影中人类对于AI秉持高度的工具理性,人类与助手AI、恶势力与其工具AI及人类间是典型的主客体关系。另一方面,在人类二元论元语言模式下不断进化的人工智能一旦拥有了自我主体意识,将可能颠覆原有的主客体关系,反过来将人类工具化、对象化。如电影《机械姬》中的人工智能伊娃为获得自由而利用、抛弃甚至杀害人类;《黑客帝国》中人工智能重构世界秩序并与人类建立了利用与被利用、饲养与被饲养的关系。

二元对立作为一种结构性因素始终影响着AI电影文本的创作。由于反复出现,该结构实际上成为AI电影的原型(Archetype)结构,左右了电影文本的叙事。用二元对立关系给格雷马斯符号矩阵赋值可得AI电影的符号矩阵(如图5)。人—机间的主客体对立关系是该矩阵的基础;萌生主体意识但还未获得主体地位的AI、与恶势力及威胁人类的AI做斗争的英雄为非主体或非客体;非客体与非主体在矩阵中处于过渡状态。

图5 AI电影的格雷马斯符号矩阵

三、对观众期待视野的满足与重构

电影具有鲜明的内容属性与商业属性,前者是后者得以实现的基础,两者相互依存催生了电影的商业美学,即“以市场需要和经济规则为前提的电影艺术设计和创作体系”。电影制作方依据对观众接受预期的预测构造电影文本,故在接受美学维度上,观众的审美期待反向构造了电影的创作。电影商业价值的实现有赖于其对观众期待视野(Horizon of Expectation)的不断满足与重塑。如雨果·闵斯特伯格指出,电影创作者要探索影响观众心理的各种方法,观众的知觉和心理幻觉是电影艺术的保障。克里斯蒂昂·麦茨指出,电影的生产机器、消费机器和批准与促销机器三者互相依赖。在商业美学层面上,AI电影立足于观众的期待视野,注重以营销指导创意,在文本中设置多重营销挂钩点以保证其商业目标的实现。

(一)技术悖论与新感性重建、价值理性重申

将不断进步的技术设置为关键行动元,AI电影高度迎合了大众的工具理性反思与“技术恐惧”。理性推动人类走向启蒙和现代化,使人类科学技术不断进步,社会生产力加速发展。但把理性工具化的行为却推动理性走向其反面,使人类面临严重的生态、人口、和平等宏观问题和道德失范、人格分裂等个体问题。技术进步还给人类带来了普遍的焦虑情绪,如技术恐惧。“技术恐惧是与计算机等新技术的使用相关的担心、害怕、焦虑和不安等情绪,以及这些情绪进一步引发的生理和行为等方面的反应和显现,是对人个体或群体健康和生存安全的担忧。”在AI电影中,技术进步这一因素对角色设置与剧情发展不可或缺,技术进步在客观上为人类制造了种种灾难和矛盾冲突。AI电影对技术进步的价值判断契合了人们的焦虑情绪与人类自浪漫主义时代就已产生的反物质文明与工业文明、重返美好家园的心理。

AI电影以更震撼的奇观满足大众的视听娱乐需求,着意用先进的技术手段表现先进技术本身。奇观是电影艺术的本质属性之一,电影文本在叙事之外还要满足受众的视听感官需求。从梅里爱开始,科幻片一直是奇观与特效技术的试验场和主要推手,而从20世纪70年代的《星球大战》等影片开始,科幻电影逐渐培养起了受众对奇观的内在需求和接受期待,奇观日益成为科幻电影创意的必要组成部分。AI本身便是高科技尤其是发达的计算机与网络技术的产物;AI题材电影非常重视世界前沿尖端数字技术的引入,着意于对未来AI技术的发展进行推理和想象,因而在奇观的制造上天然具有更大的创新空间。奇观的展现能为不同类型的观众提供同等的感官刺激,减少不同层次观众的接受障碍。同时动态的奇观创新使观众从高度模式化的电影中得到相对新鲜的观影体验,并为电影前后、先后文本的创作提供必要条件,使同类型电影得以不断生产,电影产业链得以不断延伸。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AI电影是以前沿的技术手段表达对技术进步的反思,有学者称这种有自我背反倾向的电影范式为电影的“技术悖论”。事实上AI电影的这种范式高度迎合了观众的情感诉求。在技术理性至上的现代社会,异化感时常威胁着普通大众。马尔库塞指出,当技术成为文明社会发展目标本身时,文明将成为“一种普遍的控制工具”,人的感性被全面控制和奴役,人失去自由并被异化。他认为人生存的审美化尤其是技术的艺术化能对抗技术理性使人重获自由。马克斯·韦伯指出上述问题的致因是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冲突及前者的胜出。依其逻辑,问题的解决方式是实现两者的协调统一。AI电影将技术进行了审美化处理,将技术与技术理性置于感性表现形式中:虚构的未来世界是脱离了具体历史和现实的假定情境,具有间离性与娱乐色彩;以奇观等方式艺术化展现技术的进步,可使观众宣泄并摆脱危机感、压抑感与无助感;对技术发展恶果的夸张描绘呼应了观众对工具理性的反感。AI电影的隐含作者通过这种方式重建人的新感性并对价值理性进行了反复陈述。

(二)二元对立模式与对利基市场的超越

索绪尔指出二元对立模式最自然最经济。列维-斯特劳斯认为,早期人类只能尝试用最简便的二元分类法在无序的大自然建立事物间的有序关系。俄国神话学家梅列津斯基经归纳得出,神话基本上是一个包含昼—夜、生—死、光明—黑暗等内容的二元对立系统。对于神话中二元对立系统的深层内涵,弗莱指出人的情欲和野心被改造为神,而魔怪意象承载人类的嫌恶。从这个意义上讲,二元对立模式实际上指涉了人类最朴素、最普遍的情感即对真善美和理想生活的向往与追求,所以成为原始人、儿童与现代普通大众把握世界的基本方法。潜移默化中传统戏剧多采用这种冲突模式。

受众细分使有争议主题或具有先锋意义的电影受众面狭窄。通过设置二元对立模式,AI电影约定俗成地采用了神话与民间故事的传统和观众谙熟于心的戏剧冲突结构,与大众的接触面非常大,最大限度地契合不同地区、不同文化观众的思维方式与接受习惯。同时,在既定的矛盾冲突模式下,AI电影“设定公式化的情节、定型化的人物、图解式的造型”,通过置换同类元素,其类型化制作更为简单可行,而且其具体电影文本既传统又新鲜刺激,跌宕起伏、富有悬念与张力的故事及富有创意的视听语言能够充分满足受众的娱乐需求,电影借此实现了对利基市场的超越。

不同文化语境中的个体,同一文化语境中的不同群落、不同个体及同一个体的不同阶段的期待视野存在很大差异。AI电影将技术设计为叙事的关键行动元以迎合大众协调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心理需求;采用最为观众普遍接受的二元对立结构以迎合最广泛大众的接受定式。通过这样的操作,AI电影创作者致力于对“全体观众共有的、更为一般的期待视野”的不断满足与重构,以最大限度地实现其商业价值。

猜你喜欢

马斯格雷符号
“+”“-”符号的由来
我们生活在格雷河畔
变符号
氯吡格雷治疗不稳定型心绞痛临床观察
《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的心理解读
没人当真的绑架案
图的有效符号边控制数
依达拉奉联合奥扎格雷治疗缺血性脑卒中40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