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忌口”

李博

经常有患者在诊疗快要结束时，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大夫，吃药期间有没有忌口？什么东西不能吃呢？”每次被这样问，我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因为既然生病了，那么治病是最首要的事，至于患者在治疗期间吃什么，影响似乎不那么大。后来发现这个看似没什么价值的问题，几乎所有科室的医生都会被问到。

实际上，医生觉得“无关紧要”的吃喝拉撒，对患者来说，才是重要的。虽然“忌口”这个问题只是医嘱的一小部分，但却是医患间最容易对接生活信息的地方。作为患者，你要认真告诉你的医生你最喜欢吃的食物和口味特点；作为医生，也要认真告诉你的患者，哪些是可以照常吃的，哪些是不行的。在门诊经历中，有两个患者的故事令人印象深刻。

丝毫不“忌口”的丽华

有一位叫丽华（化名）的女生来我门诊很多次了，她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一个月前，腹痛黑便，实在受不了了，来医院经過胃镜检查，明确诊断为十二指肠溃疡，伴有幽门螺旋杆菌。她的诊断明确，病因清楚，因此诊疗方案也很清晰。按照最新的诊疗指南，只要根除幽门螺旋杆菌，那么90%的消化性溃疡就可以恢复。

于是我迅速给出了处方：青霉素、奥美拉唑、枸橼酸铋钾、克拉霉素，四联疗法两周。当时我很自信地跟她说：“你的疾病简单，按时服药能治好。”

丽华当时很开心，说：“我相信您说的，一定听您的话，好好吃药。那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呢？”

我回答：“不用！”随后叫了下一个人的名字和号码。丽华迟疑着退出去了。

停药后一个月，按照我的方案，丽华复查呼气试验，果然是阴性了。我告诉她病已经治好了。

丽华说：“太好了，谢谢李大夫。”顿了顿她又说，“可是我还是胃疼。大便还是偏黑，我做了两次大便常规，还是有潜血呢！”

“咦？可能是还没有完全愈合，还是餐前疼吗？”

“是的，还是餐前疼，我这个毛病怎么这么难治呢？”

“疼的时候，吃东西会缓解吗？”

“我总是早晨空腹喝咖啡，喝了咖啡更疼了，后来我就配点点心。”

“啊，你还喝咖啡？谁叫你喝的呀？”我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开心和诘难。

“我问你要不要忌口，你说不用的。”丽华一脸的委屈。

“好吧……”我忽然意识到我错了。我之前确实了解到她熬夜和劳累的事实，但却忽略了她非常爱喝咖啡，并且要用它来提神的细节。

咖啡是提神醒脑的美味饮品，对于丽华这样一个白领来说，喝咖啡本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丽华很喜欢喝咖啡，并且还有几个嗜好：咖啡要浓、要纯、不加奶、不加糖，并且习惯空腹喝咖啡，比如晚上临睡前或者早上起床后。前段时间她在赶一个项目，经常要熬夜，咖啡自然喝得更勤了。咖啡会刺激分泌胃酸，破坏胃黏膜的保护屏障，容易使胃酸肆无忌惮地破坏消化道，形成消化性溃疡。而不加奶、空腹喝，更加重了胃溃疡。我们的诊疗方案虽然消灭了“正面战场”，却忽略了“敌后力量”———她的不良饮食习惯。于是，细菌杀灭了，胃溃疡却还存在。

我只好向丽华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和你沟通好。”

丽华说：“对不起，大夫，也是我造成的这个局面，我一定听你的，不再喝咖啡。”

作为医生，不该忽略食物对疾病的影响，病人吃药固然重要，那么吃药后的其他时间还需要注意什么呢？病人在门诊的时间毕竟有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家里或者工作单位，难道不会对治疗产生影响吗？因此，最好的康复诊疗，应该不仅仅在医院，更重要的是在生活和工作中。

太不注意“忌口”，会扰乱胃肠道，那么时时刻刻注意“忌口”就能保持健康了吗？我们再来看看小项这个故事。

过于“忌口”的小项

小项（化名）是个18岁的男孩子，他看起来非常瘦弱，而且脸色很黄。一进门，他妈妈把他按在凳子上后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大夫，这孩子什么都不吃！吃点就不舒服，脾气还特别大！”

我让小项说说自己的感觉，小项低下了头。刚要开口，他妈妈又忍不住冲上来：“大夫还是我说吧！”

我心里已经明白了，小项的问题可能在于他妈妈太护着孩子了。孩子已经18岁了，但她还是觉得孩子没长大，很多事情还要替他亲力亲为。用自己的观点强行要求孩子，表面上是一种“为你好”，实际上却是一种自私，没有给孩子自由成长的空间。来消化门诊找我看小儿消化不良的很多都是这样的，孩子挑食跟家长有很大的关系。

我问小项妈妈：“你仔细想一下，是不是他不吃什么，你就不做什么？怕他吃不好，就做他爱吃的。久而久之，孩子不良的饮食习惯就养成了。”

这样一说，立刻得到了旁边父亲的频频点头认可。

妈妈不说话了，我赶紧补充问：“小项，你还有什么不舒服？”

小项在我的鼓励下，逐渐自信起来，开始开口说话：“其实没有啥不舒服，我从小就不敢吃韭菜，不敢喝凉的水，不敢吃……”

“为什么不吃呢，这些都是食物和饮料呀？”

“我妈说，要忌口……”

我忽然更加明白了。他们太注意孩子的饮食，过犹不及。对于消化疾病来说，最好的就是酸苦甘辛咸，什么都吃，营养均衡最健康。如果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那最终的结果就是什么也不能吃，吃什么都不舒服。我们应该摒弃不良的饮食习惯，包括吸烟、大量饮酒、吃过度刺激的食物，以及经常在外饮食、饮食不规律等。除此之外，别无忌口。只要是应季的天然的食物、传统的做法，都是可以正常食用的。越自然越健康。而且，不能刻意的关注饮食偏好，达到自然的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现在吃米饭都不舒服，怎么办呀？”小项一脸的问号，他妈妈也很是后悔。

我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吃这个不舒服，就暂时不吃；如果喜欢吃，那么就逐渐加量吃，刺激身体相应消化酶的发育。当然，要是对某种事物天生过敏，那索性就别招惹它。另外，需要加强运动，促进身体新陈代谢，尤其是消化道的动力。可以使用西药的胃肠动力药，或者中医的健脾理气的方法。

“忌口”患者的饮食原则

丽华和小项的饮食习惯正好是两个极端：丽华是太不注意“忌口”，而小项是太注意“忌口”，这两个方面都不对。经过丽华和小项的事件，我觉得很有必要为患者制定忌口原则。

第一条，总的原则———皇帝早餐，富人午餐，乞丐晚餐。也就是说早晨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要吃少。早晨吃得要丰富多彩，需要均衡营养；中午要吃得比较多，是三餐中量最多的一餐；而晚上少吃一点。并且，规律饮食的时间也很重要，早饭最好在8点以前，午饭在下午1点之前，晚饭在晚上7点之前。总的来说，规律吃饭有三个层次：第一是品种要丰富；第二是食量要恰当；第三是时间要正确。

第二条，饮食内容请参照《中国居民膳食指南》的“中国居民平衡膳食宝塔”。如果晚上吃正餐，最好能早点开饭，并且饭后做简单的活动，有助于补充营养并且易于消化。

第三条，分疾病分类别。大部分疾病都会禁忌不适宜食物和饮料，如消化不良口味重的刺激性食物、多盐多油过度烹饪的食物、油炸类食物以及烟熏腌制类食物。

第四条，多吃一些适合的食物。有哪些适合的食物呢？如新鲜蔬菜水果、低盐少油的食物。如蛋类、清蒸鱼、禽肉类、养胃粥等。如果您是糖尿病患者，对饮食的选择更要格外注意，尽量少吃一些含有高糖或者淀粉、脂肪含量高的食物。可以选择低糖、低淀粉的五谷杂粮作为主食，比如荞麦面、燕麦片、玉米面等；蔬菜类食物可以选择苦瓜、洋葱、香菇、桑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