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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丢羊》的叙事艺术与现实观照

2020-10-09贾倩

艺术大观 2020年8期
关键词:视觉符号

贾倩

摘要:乡村题材的电影因所选地域的特有美感或异域风情往往能营造出异样的美学气息,为观众建构起陌生化的观看空间。兰州本土电影《丢羊》以“羊”为贯穿叙事全过程的视觉符号,通过以“羊”为代表符号的象征和隐喻,完成小人物淳朴善良的刻画、实现官僚主义的讽刺性展现,呈现了乡村建设进程中的挫折与困难,利用现实主义影像风格实现对社会现象的透视,最终完成了对温暖情怀的传递,带有朴实的浪漫主义风格。

关键词:乡村题材;视觉符号;社会现象

中图分类号:J9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0)08-00-03

电影是社会文化的产物,而乡村文化作为中国社会的底色,流淌着中国社会的源流血脉,正如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所提到的:“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那些被称为土头土脑的乡下人。他们才是中国社会的基层。”“乡土社会是安土重迁的,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社会。”[1]立足于乡村题材的电影因所选地域的特有美感或异域风情往往能营造出异样的美学气息,为观众建构起陌生化的观看空间。

乡村题材文艺电影《丢羊》改编自兰州本土作家范文的同名小说,着眼于西北地区的普通小山村,展现了羊倌张永宏原本以放羊为生,过着简单知足的小日子,但却因寻找丢失的4只羯羊而使自己陷入了无力无助的状态。影片获得了第17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农村题材影片奖,也是目前兰州电影发展史上本土原创作品所获得的中国电影最高奖项。

一、“羊”的隐喻叙事与意象表征

“羊,温顺而善良;羊,仁义而知礼;羊,公正而有仪。”[2]因羊性情温顺、忠孝仁义,历来为中国传统道德所推崇。影片《丢羊》以羊为贯穿叙事全过程的视觉符号,通过以“羊”为代表符号的象征和隐喻实现叙事多重性内涵的传递,完成小人物淳朴善良的刻画、达到对官僚主义的讽刺性展现。

羊是贫瘠土地上的财富,更是家庭维持生计的希望。羊一般被看作是善良、圣洁和基督的象征,意味着牺牲与献祭、纯洁与无辜、美味的事物、被圈养的奴隶。[3]羊,在影片的叙事体系中建构起了弱肉强食的食物链表征,几次杀羊、吃羊的过程展现了张永宏从满怀希望到绝望,被逐渐逼入绝境,无奈得任人宰割的过程。

影片中第一次杀羊是在得知偷羊的事情有眉目时,虽有不舍,但出于“待客之道”,张永宏带着即将拿到丢羊赔偿的期许而杀羊宴请秦所长和马副乡长,电影通过张永宏睡梦中的笑容强化了此次杀羊吃肉的愉悦,体现出了人物朴实、诚恳的为人处世态度。

第二次杀羊是县文化局吕局长来村,在山坡上放羊的张永宏看到疾驰而来的汽车似乎是看到了希望的降临,但随着朝汽车挥动的手渐渐停止,预示着这种希望很快将变成失望。不情愿被村长拉走的羊正如无奈的张永宏,为了能够讨回公道只能做出牺牲。而在空间位置处理上,即便同坐一桌,吕局长所处的高位与张永宏所处的低位形成鲜明的对比,凸显出了两人地位的不平等。

第三次杀羊是县公路局费局长来村,此时的张永宏面对前来借羊的村长已无力热情相迎,人物沉默的状态是无助、消极的精神表达,被捆绑着等待宰割的羊与处于孤立无援境地的张永宏相契合,从一开始不愿麻烦公家到发现无法依赖公家,意识到个人权利丧失的人物陷入生存困境。

影片在该叙事段多次以特写镜头展现了被宰杀的羊,将被宰杀的羊脖子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与费局长喝水的镜头并置,隐喻着为底层阶级所自觉认同,拥有掌控经济发展权力的上层的嗜血本性,同时用极致化的特写镜头展现了被宰杀羯羊的眼睛,以特殊的形式符号实现意义叠加的指向功能,被折断的羊蹄和被剁开的羊肉成为了被任意宰杀的底层劳动人民的隐喻。在招待費局长饭局的空间位置处理上,费局长身处明处,张永宏身处暗处,原本只是想要说实话、寻公道的张永宏此时卑微到连落座的资格都没有便只得匆匆离去。而村头墙上贴的“热烈欢迎某某莅临指导工作”前面所添加的“不”字,是底层民众内心失望的直观表达,也是领导干部背离民众支持、失却民心的表现。

《丢羊》通过村长、县领导几层人物形象设计,赋予“羊”这一物象独特的意义和内涵,实现对社会阶层和权力形象代表的生动展现。每位领导所谓的为张家岘经济发展考虑的温文尔雅的伪善外表下都是为自我仕途铺路的自私之举,而底层小人物的诉求却成为了他们仕途的牺牲品。

与冠冕堂皇的县领导相对应的是底层个体的生存逻辑和道德标尺,张永宏媳妇在得知丢羊的开始并不愿报警,为维系邻里关系而不愿惊动公家的想法源于面子观念的传统社会逻辑,也是乡村传统的生存与合作规则,作为扎根于张家岘的一份子,张永宏夫妇需要维系规范的乡村社会关系运作,以获得自家在村中的牢固地位。这也正是陷入不想借羊的纠结中,面对村长所说的“唾沫星子还不得把你砸死”“舍小家为大家”的道德标尺,不得不牺牲自我的无奈举措。

被捆绑住四只脚的羊影,努力想要站起来,却终究失败,如同披上羊皮披风的张永宏努力挣扎着获取自己的权益,但刚刚走出家门,还未能展翅飞翔,就被迫在乡亲们的闲言碎语中败下阵来,原本是受害者的张永宏却成为了乡亲们眼中阻碍乡村发展的障碍物。

努力压抑的隐忍与憋屈在面对孩子时难以自持,丢失的羊不仅是经济之物,更是全家的希望。当煮熟的羊肉作为改善孩子伙食的果腹之物被端上饭桌时,滴落的泪水是家人之间惺惺相惜的真诚质朴之情,而父亲的无助与落寞透露出了资本主导下父权的脆弱,家庭化场景的构建使人物所面对的生活困境与精神困顿实现了情感化表达。

二、传统民俗与现实新政的叠加

电影对于民俗事项的捕捉能够建构起特殊的文化空间,民俗作为地区文化和风情是当地居民生活的情感化表达,创作者有意识的融入民间文艺、饮食文化、民间信仰等民俗意象搭建起具有地域性、民族性的文化空间,进而达成叙事背景的强化性表达。

影片开端借由张永宏唱着西北部特色民歌花儿《上去高山望平川》放羊的场景呈现出了乡村地理空间感,展现了苍凉粗犷的西北地域风情,地广人稀的荒野空间与渺小的羊群形成了鲜明对比。人的生存是在空间中的生存,所以人对空间的感知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人的生存意识和生存状态,[4]面对外部社会的流动,依旧根植于这片土地的朴实农民如同温顺的羊群,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日子。

而在丢羊之后,张永宏在放羊时所唱的花儿“早知道养下的羊丢了,修那个羊圈干啥呢”,沉重与悲戚地呈现出了人物的无力感,与主人公的哀伤体验达成共情。“花儿”作为西北民歌的代表,被民众称为“心上的话”“活命的水”,创作者有效利用花儿的演绎将地域文化转化为情感世界的表达,实现了乡土特色和人物心理的呈现。

事件因羊而起,因羊而终。《说文解字·誩部》对善(譱)的解释为:“譱,吉也。从誩,从羊。此与义、美同意。”善是对羊的美德的言说,羊作为影片中的特殊物象影射着质朴、善良的小人物,而影片对于丢羊问题的终极解决放在了对中国人来说意义非凡的春节期间,将传统民俗与时代精神融为一体,并在此基础上实现对现实新政的观照。

影片的最后,市委宋副书记带队来到张家岘,运用自身的声望与影响力带领县干部走最后一公里土路,通过以身作则、躬身示范强化了领导干部的使命担当,以及不回避、不拖延、不懈怠的公仆精神。太平鼓是人们祈盼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美好愿景,将村民们打太平鼓的场景与宋副书记来张家岘的场景并置,带有隐喻性色彩。而市委副书记的话语中所强调的国家精神、社会情怀、个人道德,也给几位县干部上了一课,从之前村长努力讨好着公路局长期盼着帮村里修路,到面对宋副书记的质问,公路局长保证“三天后准时动工”,再到众人掏出羊肉钱给张永宏,完成了对几位县干部的讽刺性表现。

影片的取景地为甘肃省永登县民乐乡柏杨村,借由在叙事过程中融入永登苦水玫瑰、土豆、黄芪等元素,利用影像化叙事完成了对地方特产的推广,将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的政策融入叙事内容,增加了国家政策与乡村实际情况的契合度。除此之外,地方民歌“花儿”,以及太平鼓的展现,体现了创作者通过巧妙地利用乡土民俗资源,完成了对于乡村民众精神生活的展现,“花儿”的歌声中包含着人物的喜怒哀乐,太平鼓的鼓声中蕴含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影片虽着力塑造了朴素、实诚的主要人物张永宏,以及勤勉、执着却无处可施的村长,展现了具有乡村普遍性的小人物精神,但在影像叙事层面略显薄弱,影片在其他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稍显刻板,尤其是几位县领导,明显具有同质化色彩,使得人物过于扁平。同时,创作者对乡村意象的表达也较为保守,在叙事结构方面,表层叙事线索展现了“寻羊”矛盾,深层叙事线索意图聚焦于乡村经济发展变革中遇到的问题,但因结尾的处理略显匆忙,将官民间所积弊的矛盾以写举报信和“给羊钱”的方式解决,虽解决了张永宏的问题,但重建老百姓与领导干部间的人际信任是关键,而这一点影片忽略未谈,使得原本丰富多元的故事变得过于单薄,叙事层次单一,失却了从外层社会问题到内层精神层面的探究。

与《丢羊》属同类型作品的《秋菊打官司》和《我不是潘金莲》在此方面处理的相对较好,同样是塑造个体力量孱弱的小人物形象,以及凭借体制来给自己的职业冷漠化行为进行辩护,利用道德保护的外衣牺牲某一人的利益换取自我仕途顺遂的官员形象,《秋菊打官司》和《我不是潘金莲》通过利用被表现对象执拗的个性化展现,以循环叙事模式形成新旧官员的对比,使得不同阶层的话语体系表现更为立体,对于懒政怠政的讽刺性效果更为强烈。在有限的叙事时间内扩大影片的承载容量,增加文本多元阐释的可能性,遵循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创作的客观性、典型性和批判性是当下地方小成本电影着重努力的方向。

三、结束语

乡村作为传统文化的载体,是传承中华民族精神的家园。乡村题材电影能够建构起自然美学特征与意识形态意味的双重叙事内涵,完成乡村地理空间和乡村文化空间的双重空间营造。《丢羊》以平静舒缓的影像叙事风格实现对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关注, 围绕着“丢羊”事件完成对不同阶层人物形象的刻画与塑造,展现乡村建设进程中的挫折与困难,利用现实主义影像风格实现对社会现象的透视,最终完成了对温暖情怀的传递,带有朴实的浪漫主义风格。

参考文献:

[1]费孝通.乡土中国[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

[2]白振有.羊·羊部字·羊文化[J].延安大学学报,1996(01):12.

[3]付曉红.孤独迷宫:拉丁美洲电影的空间研究[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8.

[4][法]加斯东·巴什拉 张逸婧译.空间的诗学[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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