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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文化”与“文化星丛共同体”

2020-09-27白心如

汉语言文学研究 2020年3期

白心如

摘  要:当下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将全球化发展的固有矛盾做了急剧的放大,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给人类敲响了警钟,将认识和处理全球化进程中各文化关系的难题摆在了我们面前。本文以金惠敏的“现实文化”与“文化星丛共同体”两个概念为切入点,冀望从哲学思辨的角度讨论国际文化间的关系。虽然“现实文化”与“文化星丛共同体”中对象文化的角色截然不同,但它们都有共同的价值底色与不同面向的方法论指导意义,可以帮助我们在世界文化之林中认识自己、发展自己,同时也正确认识其他文化。

关键词:现实文化;文化星丛共同体;金惠敏

“全球化”是冷战以来出现的描述世界新秩序的重要概念。全球化为各国带来了更密切的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联系。鲍曼的所谓“流动的现代性”就主要着眼于全球化各个要素的流动。从理论层面看,全球化的愿景当然是美好的,我们希望看到一个融合、平等、有信任感的世界,但现实也多次向我们证明了全球化的另一面,即全球流动还同时带来各种层面上的矛盾和冲突。要实现光明、和谐的“世界主义”,还任重道远。2020年初暴发并随之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陡然加剧了全球化一直就存在的矛盾和冲突,有许多人由此悲观地以为30年来即冷战后至今的全球化终结了。

金惠敏教授致力于全球化的哲学研究多年,成果丰硕,有很多原创性的理论贡献。其所提出的“現实文化”与“文化星丛共同体”两个关键词,笔者以为,对于研究后新冠疫情时代的全球化走向及其文化后果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指导意义。

一、新冠疫情下的全球化及文化问题

2020年初,新冠疫情先是在我国武汉暴发,随后便横扫全球绝大多数国家,这毫无疑问是一次旷古未有的全球性灾难。根据4月6日的数据,我国确诊8万余例,国外确诊人数超120万例,美国、西班牙、意大利等国确诊人数均超过我国。

新冠疫情爆发初期,确实有许多国家对我国采取了限制性措施,影响了我国的对外贸易以及国民的出入境;随着疫情的蔓延,更多国家暂停了对外交往,纷纷关闭国境。由此,许多人将新冠疫情视为全球化进程暂停甚至倒退的标志性事件。但是,全球化并不只建立在开放的国境上,其中更包含着复杂多边的政治关系、千丝万缕的经济联系和“美美与共”的文化交流,因为疫情的全球化传播就要质疑全球化进程,甚至主张切断各国的联系显然不合理。其实,全球化的脚步远未停歇。

新冠疫情是灾难,更是放大了各国的差异与矛盾。这种重大突发事件对各国认识和处理文化间关系提出了新的挑战。面对疫情,我国果断采取了封城、停工停学、限制出行、建立临时医院、集中生产医疗物资等一系列措施,这些措施具有一定的强制性但效果立竿见影,迅速建立起新冠肺炎的治疗体系,有效抑制了病毒传播。反观欧美国家,对疫情的应对似乎截然不同,更多的是建议及呼吁,甚至有的国家采取了实质意义上的群体免疫措施。各国不同的应对方法及国民的配合程度实际就是各国之间价值观、生活方式等文化差异的鲜明体现。除了国家之间的“差异性”被放大外,在新冠疫情下,国家间矛盾也愈加尖锐,国与国之间、文化与文化之间的矛盾甚至冲突直接摆在了我们面前。在这种情况下,我国文化如何自处又如何与其他文化相处就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简单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即以中国文化为主体,对古代文化和外来文化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的老生常谈显然满足不了新形势的需求,我们必须对之进行更深入、更富时代色彩的哲学思考。

二、“现实文化”与“文化星丛共同体”

金惠敏在其《全球对话主义》的《序言》中提到,1990年代以来世界范围内的全球化研究“深入到人文社会科学的所有部类和社会生活的一切领域,但唯独哲学和哲学家除外”。?譹?訛为弥补这一学术缺憾,进入新世纪以来,金惠敏教授针对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问题做出了许多创造性思考和哲学性阐释,涉及的领域主要包括对文化差异性和普遍性的辨析、文化自信及其对话性构建、现实文化和当代文化的建构及文化星丛共同体,这些概念及理论相互联系,拓展了文化全球化研究的一个崭新深入的哲学空间。本文主要讨论其“现实文化”和“文化星丛共同体”这两个关键性概念,它们都对全球背景下如何发展和反思我国文化提供了方法论的启示,笔者希望通过对这些观点的借鉴和讨论以哲学和思辨的角度更清晰地认识和文化间的关系,帮助我们更加从容地面对文化全球化。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他还对发展“现实文化”提出了更多要求,“这就要求人们在学习、研究、应用传统文化时坚持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结合新的实践和时代要求进行正确取舍,而不能一股脑儿都拿到今天来照套照用。”?譺?訛金惠敏教授在《作为话语的文化与作为生命的实践》一文中对“现实文化”进行了深刻的理论阐释和扩展。他指出,“当代”是时间性的,“现实”是充塞其间的实践,他提出实践在本质上就是积累性的、文化性的,或者简单地说,实践即文化。由此一来,“现实文化”充满了实践的品格,作为实践主体的人类也变为了文化的主体,主体的任务就是把历史上的文化和异域的文化实践出来、实现出来。在这个实践过程中,不管是历史的文化还是异域的文化都变为外在性的和对象性的文化,都必须接受“当代”和“现实”带有由理论所导向的检验、拣选和使用。③对象性文化在实践中被检验和使用的过程被金惠敏形象地称为“化域”——文化从原语境中剥离出来,放弃原有的生命,变为话语而化入在地,进入新的文化生命体。?譼?訛

“文化星丛共同体”是金惠敏对不同文化关系的理想性描述。星丛概念由本雅明提出,在本雅明的文本中,星丛是历史的一个替代模式,它与“进步”的线性模式相区别,阿多诺将这个概念借用过来,指涉现象与现象之间或概念与概念之间的并置性联系。?譽?訛本雅明和阿多诺都认为星丛内部的元素之间的联系是对总体化力量的反对,在它内部,不断发生着变化的元素处于平等地位,且不会被归结为某个中心。星丛本质上就反对把主体当作第一哲学。在解释文化星丛共同体时,金惠敏提到,在文化价值星丛之中,民族主义价值不是要臣服于一个“最高原则”的宰制,而是进入与其他价值的一种对话性关系,⑥可以看出,这一概念就是在文化领域对阿多诺“星丛”的化用和发展。“文化星丛共同体”就是为不同的文化个体营造平等的对话场域,在这个对话场域中,不同的文化彼此独立但又相互联系,进行对话的目的就是“统而不一”。当然,这一共同体目前仍是一种理想状态。

四、余论及反思

在进行文化研究时,厘清文化的定义以及研究对象往往是研究者最大的困难,所以我们常常因为追求客观和清晰而陷入将文化视为结构而进行静态研究的陷阱,文化不是单一的、自成一体的、自我封闭的。文化的核心是价值意义系统, 而其本质是动态的对话,文化本身就具有间性的特质。?譺?訛金惠敏的理论是一个窗口,让我们从文化自信、文化间性的角度认识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关系。间性思维即对所指两种文化的任何言说始终从其间的关联出发,对一种的言说必须同时顾及另一种文化中与之相对的东西,③离开了间性思维,我们对文化的对比就是从自己的立场与视角出发,停留在表面上的静态研究了。这种思维在各国愈加注重自己的特点与主权却又不得不被卷入全球化洪流的现在无疑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现实文化”与“文化星丛共同体”对理解各国间文化联系大有裨益,但我们也要警惕其中可能暗含的误区。首先,对自身文化主体地位的识别是必需的,树立起自己的文化主体意识,才能更好地跟世界文化交流,才能更好地吸取世界文化优秀的内涵。如果没有文化主体意识,我们就看不到自己文化的长处和短处,也看不到世界文化的长处和短处,也不知道怎么取长补短,?譹?訛但过度关注自身文化,就会忽视自己的缺点和他者的长处。以发展现实文化为例,我们应秉持实事求是的态度,立足自身实践,但如果脱离不开自己文化已取得的成就或认为自己的就是最好的,难免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看待外部资源而忽视了其中让自身生长的养分。其次,不论是“现实文化”还是“文化星丛主义”,都将某国或民族文化視为一个整体,考察这个文化整体的外部关系,在以国家为主体的全球化中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视角,但我们也要认识到,这种视角可能会遮蔽某文化内部的各元素的差异和多样性,尤其在构建他者时,我们更容易关注以国家、民族等为单位的文化之间的关系,而忽略了文化内部的众多组成部分。如果只将繁复、多样元素组成的我国文化套在一个整体的壳子里,而不去探索其中的奥秘,就算其成为“文化星丛共同体”的一部分,也会慢慢失去自己的异彩,实际上,对文化内部各要素的认识是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前提条件。

伊默尔·塞曼曾在一篇讨论金惠敏提出的“全球对话主义”的文章中发出“文化没有国界”的呼吁,他认为这一呼吁能够让我们远离张扬文化边界之类的错误解决方案,并使我们重拾文化责任。?譺?訛文化无边界或许是进行文化间对话的最终目标,但仅从目前的形势看,仅靠呼吁肯定是不够的,新冠疫情以突如其来的方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在全球化进程中依然有层出不穷的矛盾,面对这些挑战我们当然不能逃避,而是要在着力发展现实文化的同时,积极参与“文化星丛共同体”,不仅要做强大的中国,更要做大家都认可的、积极对话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