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情缘
2020-09-22漆剑荣
漆剑荣
一、我和长英
2012年9月,美国康涅狄格州一所中学教室里,长英正在往黑板上挂孙悟空的图片,那些白人黑人孩子们在听一个男孩子绘声绘色地讲他家昨晚来了一头浣熊的事。铃声响起,长英先用英语说上课,然后孩子们居然像中国的学生一样全部站起来,长英用汉语说:“同学们好!”孩子们也齐声用汉语说:“崔老师好!”
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听着长英在教孩子们用汉语讲颜色,孩子们争着冲上黑板给孙悟空的行头涂颜色。窗外,康州的秋天是那么美,成片的巨大的树木红叶参天,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坐在哪里,眼前的情景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思绪不禁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长春,飞到了我们大学的课堂。
好像是在上先秦文学课,四个班一起上大课。我那天正好坐在长英旁边,长英没有听课,一直在埋头写什么。我说可以看看吗?她就递给我看。厚厚的一本笔记她快写完了,写的是对一个男孩子如醉如痴的倾慕。那个男孩子在她眼里是那样英俊美好,而自己是那样无法表达和述说,以至于希望对方生病住院甚至遇到事故坐在轮椅上,自己好勇敢地走过去照顾他,告诉他,她是多么喜欢他……
我含着泪读完了她的笔记,好想问问那个男孩子是谁,我去告诉他。但是我不能问那个男孩是谁,是班里的男生还是虚拟的人物。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至今也没有问过,但这三十多年里,我始终被她那本笔记里的一种情绪影响着感染着,以至于她做什么我都觉得可以理解可以接受。
长英是一个安静得差不多没有人注意的女孩,我们俩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知心的朋友,我们逃课去滑旱冰,逃课去买面包吃。有一个冬天的下午我们跑到重庆路的电影院去看电影《蝴蝶梦》,至今我还记得,电影的开头是刘广宁配音的女主人绝美的声音:“昨天晚上,我在梦中又一次回到了曼德利……”我和长英从电影院出来,心情还不能平静,然后我们又买了糖葫芦油炸糕还买了什么乱吃了一通,重庆路到自由大路的6路公共汽车车票是6分钱,但是我们俩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们就这么走回学校,记忆里整整走到半夜。
有一天长英带着我去商店买了一斤半枣红色的毛线,她用手在我肩膀上胳膊上都量了一遍。第二天长英没有去上课,第三天也没有去上课。我去她宿舍找她,她正在自己的床上埋头织毛衣。她几乎两天没洗脸没吃饭,披头散发在织毛衣,见到我就让我赶紧试穿。她给我织了一件有很多麻花辫的开身毛衣!我那时正好也梳着四根长长的麻花辫,穿上那件毛衣,我和她跑到桂林路的旭光照相馆照了一张照片,麻花辫的毛衣配麻花辫的女孩,那是我青春时代最美好的留念。
转眼到了1984年7月,我们毕业了,我去北京,长英去廊坊,我们俩登上了同一列去北京的火车。一路上我都在不停地讲,人生理想事业还有爱爱爱——爱情,长英抿着嘴在笑在听,火车进天津站了,过了天津下一站是廊坊,她突然说,我们到天津去买件衣服穿上再去报到好不好?然后我们俩跳起来就跑着下火车,直奔劝业场,把学校发的那几十块钱毕业費都花了,各自买了裙子和衣服穿在身上,还有两个天津大麻花。
廊坊那时还是一个小城,周末我从北京去找她,下了火车没有公共汽车,我要走很远的路,还要穿过一片菜地才能走到她教书的学校。那几年我坐了多少趟北京开往廊坊的火车,走了多少遍那片菜地已经不记得了。有一天长英从廊坊骑着自行车到北京来看我,我的同事们都震惊了。
我住在三里屯杂志社办公楼里一间两平方米的临时宿舍,晚上我们躺在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小屋子里,我给她讲我去采访遇到的各种事情,激情澎湃,她说我身在斗室心怀天下。
因为心怀天下,我一直没有注意长英有哪些变化。除了教书她好像不再写那本笔记,那个我们都希望他坐轮椅的男孩好像已经走出了她的内心和视线。学校的青年教师都在谈恋爱找对象结婚,占一间宿舍当婚房,长英好像没有加入那个行列。记得是我们24岁那年吧,毕业刚好四年,有一天我从外地采访回来,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她是在北京站打来的,说她马上要上火车了,去青海的西宁。我问她去干什么?她说她已经离开廊坊调到青海省的《青海湖》杂志去工作,她今晚就走了。
我放下电话就往车站赶,进了站台,我开始奔跑,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跑着找,我使劲喊着她的名字,然后泪水突然就流出来了。我看到了坐在车厢里的长英,就使劲喊着:“长英,下来!”然后我和她抱在一起哭起来。长英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那么远?为什么事先我都不知道?火车的汽笛拉响了,车轮哐当哐当地在动了,长英放开我上了火车,至今都记得我还在哭喊:“长英,下来!”
回到那两平方米的斗室,我还在哭,哭着哭着就想起苏格兰诗人彭斯的诗歌“我的心啊在高原,我的心啊不在这里”。长英的心不在这里,这样想我就释然了。今天,当我跟儿子讲起当年的往事,他们无法理解,20世纪80年代我们这些学中文的女孩是多么纯粹,我们为文学梦想、为内心的渴望和追求而活,金钱和物质就像空气一样,虽然需要我们却视而不见。
长英在青海怎样工作生活恋爱留给我的记忆都是模糊的,我保留了很多那个年代她从青海写给我的信,每次搬家我都会把这些信搬到新家。后来也一直很奇怪,那些年我当记者,走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怎么会没有到青海去看她,却一直和她写着两地书呢。
又过了几年,长英从青海回来了,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女儿。我和同学雅琴那时候一致的意见就是为了女儿也不要回青海了,于是琴去帮她联系做工作,长英进了廊坊电视台。
90年代,我们的生活与理想、浪漫和激情开始渐行渐远了。有了孩子,我们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孩子,而那时单位是我们一切衣食住行的来源。长英因为一次青海的远行,就和单位的同龄人拉开了距离,就像你中途下了火车,再上车已经不是原来那趟车了。分房子你排在最后遥遥无期,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住单身宿舍那是什么样的生活。还有,中国这个社会,好男人都去哪里了?我们同龄的男人都回家过日子了,没有在家过日子的和过了日子又出来的基本上都是问题男人,问题男人自己还在端着架子,对好女人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好女人百般挑剔。而日子过得飞快,孩子们在长大,我们的青春忽然就不在……
长英从不抱怨不诉苦,什么样的生活都能安然平淡地过着,给我的感觉永远是心不在“这里”。但我却不能看着这样的生活像一捧水一样从手指缝里无声流去。有一天我给她一张英文表格,“填上表,我们去美国吧。”
1998年长英去了美国。在康涅狄格州,她有了自己的家,她把女儿接到美国,母女终于生活在一起,从此再不用分离。长英学英语、上护理学校,考下美国执业教师证书,成为一名美国高中教师。
长英离开中国的这十多年,我们的生活也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同学们都在旧房换新房换大房,自行车换汽车,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我在2003年离开工作了17 年的杂志社,放下笔从事着全新的行业。长英经常会带着学生回到中国,我们见面,她是那么灿烂地笑着,我却一脸疲惫。工作上总有很多的事情,我跟长英说话的时候会不断地接电话,甚至在电话里骂人,长英用怜悯和心疼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成了迷途的羔羊。
岁月在这十几年里显得最为无痕,我们怎么走过了40岁走到50岁,好像没有留下多少具体的回忆。互联网缩短了我和长英时空的距离,每周甚至每天我们都要说点什么,比如康州的大雪,北京夏季的酷暑,还有孩子们成长带来的欣喜和烦恼。
2012年9月,我来到康州。白天长英去学校上课,我就在她家里昏睡,睡醒之后就坐在外面的大树下,脚上放一块面包,看着小松鼠跳上来吃。长英下课回来,会把我从昏睡中叫醒,我们开车或者去咖啡馆安安静静坐着喝咖啡吃点心,或者开到一个农场,在苹果树下吃苹果。我们脚下康州的路,全都被秋天的红叶黄叶覆盖着,金黄金红的颜色一直铺到天边。长英说通往天堂的路也不过如此了。
长英说,我们以后老了可以在一起生活互相照顾,夏天秋天在康州,冬天回中国。我突然想起我们20岁时同坐一列火车从长春出发奔向新生活的往事,那时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28年后我们俩会在地球的另一端、坐在美国康州的一棵苹果树下吃苹果吧?22年前,长英从青海抱着女儿回到北京我家里时,我们更想不到,我们的孩子,她的女儿我的儿子,如今绕过半个地球在美國同读一所大学——康涅狄格大学,像我和长英当年一样成为大学同窗。
我和长英从17岁时在大学相遇相识成为好友,我们共同走过了30多年同甘共苦的人生路,像在跑一场长长的马拉松,我们一起出发,即便是中途我们不在一条跑道了,但她生活中的每一次坎坷我都知道都一起分担,我生命中的每一次悲欢她都明白都一起感受。而且,我相信,未来还有漫长的路,我们还会一起走。
这一世的情缘,也许就是17岁那年,我穿上她亲手织的毛衣起注定。
二、我和雅琴
我和雅琴的感情源于大二我的一次牙疼。
宿舍一共12个女生,我住在上铺。那天晚上我的牙疼到什么程度已经不记得,雅琴后来说看到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我说,起来,我们去医院。后来雅琴回忆,说我像小狗一样嗖的一下起来,捂着脸跟着她乖乖地去了校医院。
17岁那年校医院补的牙,至今还好好的在嘴里。牙里面的填充物几十年没有脱落,可能就是为了见证我和雅琴之间的情谊。
大学头两年是我一生中生活最艰苦的两年,当时长春人民每个月三两油。我们每天主要的食物是高粱米饭和没有任何油水的三分钱一份的水煮茄子。每天上到第三节课,我的肚子就开始叫,没有任何心思再听老师讲课。第四节课,我就逃课先跑到食堂,等着大门一开,第一个冲进去。买了茄子和高粱米饭,吃几口,实在咽不下去,我就把饭菜倒掉去买一个四毛钱一份的熘肉片干吃了。
这样还没有到下个月发饭票,我的饭票就吃完了,有几天我就不去食堂吃饭,拿粮票去换一个油炸糕或者到小卖部买两个面包一个香肠分几顿吃,好在爸爸每学期都给我一百斤全国粮票。雅琴后来又回忆说,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接管了我的饭票。这样我就每天老老实实坐在雅琴身边,跟她一起上到第四节课下课,我们的饭票合在一起,每两天我们会买一份肉丝或者肉片,一素一荤搭配吃。那时每人每个月只发两斤大米票,每张票印的是二两。雅琴就买二两米饭二两高粱米饭拌在一起分着吃,这样的吃法让我感觉顿顿在吃白米饭,每天都沐浴在幸福和快乐中。
从此我就像小狗跟定主人一样跟定了雅琴。
雅琴家在延边的龙井果树农场,那里盛产苹果梨。我上大学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苹果梨,苹果就是苹果,梨就是梨。秋天,雅琴的哥哥从家乡的火车站给她托运两大筐苹果梨来。雅琴把两大筐苹果梨摆在我们宿舍正中间的地上,打开筐子盖请大家分享。想一想吧,我们12个女生就像一群坐在大萝卜地里富有的兔子,捧着巨大的苹果梨猛吃,宿舍里没有人说话,就是一片咔嚓咔嚓的声音。
晚上下自习回来,我和雅琴会在人工湖边走一圈,我跟她大讲特讲最近读的《德拉克洛瓦日记》,欧文·斯通的《凡高传》,还有丹纳的《艺术哲学》如何让我心潮澎湃。雅琴永远听着我讲,老是回答我:“是的是的。”有一次我读了尼采写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在夜晚静谧的人工湖畔,我激愤地对雅琴说:“尼采,这个老家伙,他说见到女人,不要忘了你手里的鞭子。我本来很喜欢他前面写的那些破东西,现在我恨死他了,我要是见到他,也要拿起鞭子。”雅琴就大笑说:“得了傻瓜,那老头子死了有一百多年了。”
如果大学生活永远停留在这个阶段,饭票和心灵都有人经管,那该多么美好。可是我们要毕业了。雅琴跟我讲过她的童年怎样颠沛流离,从小没有父亲,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家乡,能到延吉师院去当一个老师,能照顾母亲和弟弟妹妹。这是多么简单的要求,全年级只有她是从延边来的,而且这次正好延吉师院有一个名额,雅琴就安心地等着回延吉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下午,雅琴回到宿舍痛哭,她被分配到长白山下的一个山区县城教书,而且已经定了没法改变。我们那个年代毕业分配是多么重要,你必须分配,服从了可能你一辈子就在长白山下的县城死了都回不来了。
我被分配到北京,但我一分高兴的心情都没有了。因为雅琴的泪水,她的刻骨铭心的伤心。那天我去火车站托运行李,回到宿舍,看到雅琴的床铺上东西都空了,我问雅琴呢?宿舍同学说:“走了,回家了,她走的时候哭得很伤心。她没让任何人送。”我马上追到火车站,听到广播说开往延吉的火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我连站台票都没有买,就冲了进去。站台已经空了,只看到远处铁轨弯道上有一节火车车尾。呜的一声火车长啸,车尾也消失了。我就哭起来。
至今想起在站台的伤心痛哭,我都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以后很多年,想起那时的情景,我都会想,雅琴姐啊,如果大学四年,每个秋天,你都把那两筐苹果梨送到系主任家里或者某个老师家里,你还会为了去不成延吉师院而痛哭吗?可是雅琴让家里人发苹果梨来是要和同学分享的,而我们那时都认为人生的路是自己走的。
秋天的下午,我在杂志社看读者来信,看到雅琴从敦化写给我的信:“今天是星期天,我从教室出来,一边走一边想,我是先睡觉起来再洗衣服,还是洗了衣服再睡觉……”雅琴是个做事很有条理的人,这是怎么了?我拿着信就去廊坊找长英:“你们学校要人吗?能不能把雅琴调到你们学校来?”长英就带着我去找他们校长。
80年代,好多的事情看起来都不敢想,比如跨省调动,比如户口什么的。可是我们去找了校长,像李奶奶痛说革命家史说服李铁梅一样说服了校长,而且那个时候大学毕业生是很稀缺的,雅琴就从吉林调到廊坊一所大学来了。
接下来我和雅琴的生活好像又回到合用饭票的时期。雅琴在大学教书,然后和长春地质学院毕业的钟大哥结婚了。我们的钱都不够用,雅琴姐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我就给他们找了一个活——给我们杂志社读者回信,每回一封信,长信一块钱,短信五毛钱。
每个月或者是雅琴或者是钟大哥到北京来,拿走读者的信和我们杂志社的稿纸、信封,交上一两百封信,领走几十元或者上百元。钟大哥买菜做饭接孩子,样样做得认真仔细。
有一次雅琴来跟我说,不想过了,要离婚。我说为什么?她就讲,他们现在住在一间平房里,要过年了,雅琴买了四块钱的韭菜,打算包饺子。她抱着孩子拿着韭菜,到家拿钥匙开门,孩子抱回家了,韭菜却忘在门外了,早上起來发现韭菜冻了不能吃了,钟大哥为这一斤韭菜心疼地叨叨了半天。雅琴姐怎么说也是学中文的吧,觉得韭菜这件事彻底破坏了钟大哥在她心中的形象,她跟我说没法过了。可是我却站在了钟大哥这边,我说,他爱韭菜就是爱你和孩子呀,他舍不得韭菜就是舍不得你和孩子呀!雅琴就愣了半天,说还以为你会比我更生气呢。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了。而让我对生活和人生态度有重新认识的人居然就是钟大哥。
那天我刚刚带儿子看病回来,在走廊里背着儿子掏钥匙开门正好碰到钟大哥来看我们。钟大哥从下午开始一直坐在我家里,看着我给儿子洗澡用冰块敷头,喂药做饭。我几次跟他说我给你做饭吃吧,他都说不吃。晚上我丈夫回来了,他在外面和朋友喝了酒,看到钟大哥说,你什么时候来的?钟大哥没有理他。他又说钟大哥我们出去吃饭。钟大哥说不吃!他说:“你怎么了?”钟大哥突然跳起来说:“怎么了?怎么了?我想揍你!剑荣在我心里,那就是,那就是……得养着!她高兴了就写两篇文章,不高兴那就吃和玩!你他妈的养不好就别娶,娶了不好好养着那就不是男人!”
我被震惊了,好半天后开始无声地哭起来。钟大哥啊,如果你是我的父母,早早地教给我女孩要被养着的理念该多好啊。我们家没有男孩,父母对我们的教育都是女娃儿要比男娃儿强,样样都做得来。
钟大哥一边在单位工作一边业余时间去工地做监理,挣点外快补贴家用。十几年前我出来办公司,钟大哥也离职回到天津武清家乡成立了监理公司。钟大哥经常会打电话给我,让我火速赶到武清,然后把我带到一块玉米地或者刚刚收割过的小麦地里说:“这块地马上要征用了,要建什么工业园,才一万块钱一亩,咱们一起买下来怎么样,过几年再卖或者一起开发。”我那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接工程签合同,没有任何土地的概念。而钟大哥却执着地五亩十亩二十亩地去买地,但却一直没有卖。他的监理公司监理了天津地区的很多工程,挣了钱都交到雅琴姐手里,从来不要回一分钱。
雅琴姐教书的同时还读了人大硕士研究生拿了硕士学位,后来因为工作出色,从大学调到一个部里的教育培训中心。她工作敬业,做事条理清晰,待人谦和诚恳,部里司局级选拔考试笔试第一,民意测验全部好评。在社会都认为女人50岁该退休、不退休也混日子的时候,雅琴成了部里厅级干部,领导着一个中心两个机构,上百号人。
我和雅琴和钟大哥忙的时候各自忙各自的,很少电话QQ微信什么的,但是有事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雅琴:“我有一笔贷款要还,还差几百万,你让钟大哥帮我凑点钱。”雅琴从不问利息和什么时候还,马上会把钱打到我卡里。前段时间我颈椎病犯了,头痛欲裂。雅琴知晓后,仅用一个多小时,钟大哥的车开到我家门口,司机说雅琴大姐让你上车,给你找了一个中医骨科传人,拉你去治颈椎病。
我每周去廊坊治颈椎病,然后跟雅琴去武清钟大哥的公司,他买的那些地如今就在高铁旁边,那里已经是天津的一个工业园。钟大哥在自己的土地上建起了钢结构厂门窗厂。我去厂里时他养的大黄狗刚刚生了11个小崽,钟大哥怀里抱满了小狗崽,嘿嘿地笑着让我看,感觉他的土地和工厂不过是皮毛,小狗崽才是他的财富和最爱。
雅琴说,今年搬家时猜猜我翻出了什么?我和老钟当年写的离婚协议,居然就是用你们杂志社拿回来回信用的稿纸写的,就是那个韭菜的事。
我笑出了眼泪。
回想我和雅琴的情谊,点点滴滴像是一粥一饭融在我们平凡的生活中。“时光如水,总是无言。若你安好,便是晴天。”这句话不知道是谁写的,却是我和雅琴三十年情缘的真实写照。
责任编辑 侯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