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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在格萨尔广场上

2020-09-22东永学

青海湖 2020年4期
关键词:格萨尔玉树灾难

这是高原的晚春,我第三次走进玉树结古镇,拜访这座英雄的高原小镇。行走在结古镇格萨尔广场上,阳光静静地照在广场上英雄格萨尔的雕像上,也照在广场上转经散步的人们身上。

广场上散步的大多是本地的藏族同胞,老人们手摇着转经筒,更多的人捻动着手中的佛珠,沐浴佛光的宁静和专注,让阳光也充满一种柔和的慈悲与祥和。

接受阳光的洗礼,看着重建之后的吉祥小镇,想到了4月14日,这一天,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时光的沉淀,那份有关苦难和灾害的记忆,沉淀成了一种灾后重建的定力,如今的结古镇已经看不到多少灾难的印记,而是重建之后的新气象新面貌。

2010年4月14日,一场牵动全国人民的灾难不期而至。那时候我不在现场,体会不到那场灾难的深重和惨绝,但我时时刻刻关注着有关玉树地震的所有新闻,单位捐款第一时间捐出自己力所能及的爱心,有报刊征集写给玉树地震的抗震诗文,我用心用力写出和玉树同胞同呼吸共命运的诗文,这是当时唯一的另一种形式的祈祷和援助。

说到祈祷,我想到了很多诗人作家写给玉树的诗文,第一个想到了彝族诗人吉狄马加先生的那首《嘉那嘛呢石上的星空》——

二十五亿块用生命创造的石头

每一块石头都在沉落

仿佛置身于时间的海洋

它的回忆如同智者的归宿

始终在生与死的边缘上滑行

它的倾诉在坚硬的根部

像无色的花朵……

读到这首诗的震撼,从某一种角度说,救赎了我对灾难诗的认识,救赎了在我手中即将死去的很多文字。

之后,我遇到了藏族女作家梅卓的《吉祥玉树》、玉树籍作家尼玛江才的《风马界》,前者让我从民俗学、地理学等全方位的角度认识了玉树,后者令我从信仰和宗教的角度认识和理解了一方水土。作为青藏高原上一个原住民——土族一员,我也从更深更广处理解了自己祖先们的信仰,明白了他们面对灾难苦难时的宽广胸怀的生根发芽处。

2014年8月中旬,我有幸以民族文化工作者的身份到玉树参加全省民族语文翻译工作会议。那时是灾后重建的关键时期,灾后基本建设已经完成,我们去参观玉树民族中学,校园里已经焕然一新,院墙上师生们绘制的藏族民俗画栩栩如生,告诉我们玉树人民的新生活已经开始。

一天中午,我和同行的乔志良老师站在了嘉那嘛呢石城下,有记载说嘛呢石堆长300米,宽80米,高3米,有25亿块嘛呢石,是世界上最大的嘛呢石堆。受地震的影响,当时只有一面比较规整,很多嘛呢石还散落在地上。前几天和一个玉树的朋友聊天,他说嘛呢石城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得以修复,而且比以前的更壮观更超然。

默诵着六字真言,围着嘛呢石城转三圈,一种宗教的根深蒂固的温情漫溢四周。看着走在转经路上披袈裟的僧人,我仿佛又看到2010年灾难发生之后,寺院的活佛和喇嘛们裹着袈裟在废墟里奔忙的身影。

2010年4月14日这一天,玉树州结古镇附近发生6次地震,7时49分,最大一次地震发生,其规模达到7.1级、深度为14公里。这次地震导致2700多人遇难,270人失踪,12000多人受伤。

——这串数据当时让全中国为之惊悸和阵痛,而且这里没有罗列宗教建筑、文物等地域文化和经济损失方面的数据。

十年过去,废墟之上的新玉树完成了涅槃,玉树的重建发展、生态保护、旅游文化、教育医疗等各项事业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西宁教学的文友唐永生三年前送了我一本书《走过玉树》,是他和西宁教育战线上的另外三位作家诗人的作品合集。他们2014年9月到玉树支教一年,之后把他们在玉树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写成了一本支教文集,但这不是枯燥的公文式的总结,是一本有玉树山水之声的诗文集。我认真拜读了每一篇诗文,甚至反复看了里面的每一幅插图。这是心血之作,里面有支教生活的不适应和欣喜,也有和玉树文友们的诗文唱和,更精彩的是对玉树山水人文的描写,更有玉树地震中发生在教育战线上的很多动人故事。

李萍,青海省海东市平安区姑娘,80后,她在玉树三完小教学,地震时她被埋在了倒塌的房屋里,幸好两架高低床救了她的命。她参加了抗震救灾,她给唐永生他们回忆地震灾难时,表面的平静掩盖不住眼睛里的丝丝惊悸。

祁措毛喜、赫根根、徐海英、殷淑娟……《走过玉树》里写到了很多到玉树教学的姑娘们,她们从西宁、互助各地出发,到玉树的教育第一线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她们都经历了那场灾难,她们的故事有血泪,有奋斗。灾难过去,她们“走进課堂,将知识的火种、将爱的萌芽植根于藏族儿童的心间,像天使一样默默地传播着春天的甘露”——引号里的话是唐永生他们说的,也是我的心语。

此时,十年过去,她们一定走出了心理阴影,也许此时正漫步在格萨尔广场。我不想打搅她们的平静,不愿打扰玉树人民的安宁,只能围绕英雄的格萨尔的雕像转三圈,完成心底的默默祝福。

说到玉树人民重灾之后的康复,眼前闪现出一组照片:一座寺院旁边的草地上,几位女僧用法事活动结束之后的“朵玛”(酥油炒面拌白糖捏成的宗教施食)喂旱獭,那些旱獭对几位女僧没有一丝惧怕和防备,女僧们的眼睛里一派悲悯和洁净,就像她们头顶的蓝天和阳光。一个特别的镜头是,吃饱肚子的旱獭们站起来,双手合十,这是感恩吗?一定是!同样的镜头还有,一位喇嘛和一只旱獭在宽广的草原上相遇,喇嘛和旱獭也是双手合十,脸上的幸福定格成菩萨最慈悲的法相。

我没记住这位摄影师的名字,只知道图片来自于玉树大草原,应该感激这位摄影师,他用特殊的方式记录了玉树草原上人与动物的和谐,这是人与自然、人与地球共处的最美模式。

再一次来到嘛呢石城,迎请一块嘛呢石供在嘛呢堆上,在一座用信仰和毅力完成的宏大圣殿前,我的灵魂低下了平时高昂的头,信仰的高塔前一颗凡俗的心没有骄傲的理由。

每年藏历12月15日,在嘉那嘛呢石堆广场举行藏传佛教文化节。届时,来自西藏、甘肃、青海、云南、四川的数万藏传佛教僧侣和佛子云集于此,献嘛呢石、转嘛呢轮、观看嘛呢舞蹈等。这一天,所有神灵一定在结古镇的上空吧,他们俯视着黑头凡人们的狂欢,与民同乐,借风马、桑烟、祈祷这些天梯一样的载体把吉祥送到人间。

我第三次走进结古镇的这一天,天空一派明净,阳光朗朗,此时我也是幸福的。口诵六字真言,轻轻抚摸一块块嘛呢石,灵魂深处的感受只能用“震撼”和“抚慰”两个词形容,看着男女老少围着嘛呢石城转经祈祷,他们平静的神态让我看到了一种超凡脱俗的祥和。

玉树地震,汶川地震,非典,今年春季的新冠肺炎,还有山火、海啸、水污染……天灾人祸一次次侵扰人类家园的时候,党的执政能力、政府公信力、人民力量让我们明白:我们的党是英明的党,我们的国家是团结强大的,我们的人民是值得信赖的;灾难面前要形成一种精神,曾经的玉树精神,今天的抗疫精神,都是值得提倡推广的。

站在格萨尔雕像下,我知道玉树人民的骨子里渗透着一种精神——格萨尔式的英雄主义精神,锲而不舍和勇往无前,英雄史诗传播的雪域大地上一直流淌着这种精神。

如果说苦难和灾难是一笔财富,我们因躲不开而经历了、体验了,使它成为挽救灾难的一种动力,或者解脱苦难的一份宝贵经验,那也是另一种值得。

写出这段话的时候,我又想到了一本书,它是写给参加玉树重建的电力工作者的,书名叫《光明玉树》,是青海三位散文家祁建青、唐涓、刘世忠专门到玉树采风,采访了无数电力系统的英雄们在玉树重建中的可歌可泣的事迹,而后完成的一部长篇报告文学。

地震带来的灾难,是玉树的伤痛,也是全国人民的伤痛。选择从废墟中启程,源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内心深处坚定的信念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源于我们背后所拥有的凝聚了无数爱心的精神力量。

——卷首语里这几句话概括了这本书的主题,也是对中国精神的一种总结,而里面从大事件到每一个人的叙事描述,每一个文字都带着电光石火的璀璨和感人。

说到玉树重建,要写的大事件小事情,要列举的人物和他们的事迹太多太多,就像嘉那嘛呢石城的25亿块嘛呢石,一篇短文,没法写出其中的萬分之一或亿万分之一;让嘉那嘛呢石堆上的每一块嘛呢石做祈祷,让玉树大地上每一颗感恩的心为众生祝福,这里我只能用一首小诗留下我的祈祷——

踏上这片雪域大地

禁不住三匍匐,而后

灵魂朝天,沐浴金色阳光

双手高举洁白的哈达

高举对这片土地永恒的祝福

……

作者简介:东永学,土族,青海互助县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二届作家高研班学员。在《民族文学》《西藏文学》《青海湖》等刊物上发表多篇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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