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王振鹏款《锦标图》辨伪
2020-09-17李小松
李小松
2018年,有刊物发表了一篇题为《寻找母本——王振鹏八件金明池主题作品真伪初考》的文章(以下简称“《寻》文”),文中将归于元代著名界画家王振鹏名下的八本《龙舟图》分为三种系统,并梳理文献著录,介绍了王振鹏创作《龙舟图》的缘由,以及徐邦达对各本《龙舟图》的鉴定观点,最后认为纽约佳士得拍卖公司1994年拍出的王振鹏款《锦标图》为至治本母本,也即王振鹏真迹。此文对各本的分类是可行的,但在随后的论述中出现了逻辑错误,且论据不足,对《锦标图》的鉴定也过于简略,因此其最后认为《锦标图》是母本真迹的结论自然也是不准确的。本文旨在共同交流、探讨,并重新鉴定《锦标图》为伪作。
● 王振鹏及《龙舟图》
王振鹏是元代著名界画家,《图绘宝鉴》卷五记载:“王振鹏,字朋梅。永嘉人。官至漕运千户。界画极工致,仁宗眷爱之,赐号‘孤云处士。”其可靠的真迹莫过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伯牙鼓琴图》卷,还有《维摩不二图》(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和《姨母育佛图》(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也归于其名下,但这些均是人物画,而非其最出名的界画。现归于王振鹏名下的界画有《广寒宫图》《大明宫》以及《龙舟夺标图》等,而以《龙舟图》为题材的作品传世最多。
今存世的四本《龙舟图》后均有王振鹏自题:“崇宁间三月三日,开放金明池,出锦标与万民同乐,详见《梦华录》。至大庚戌(1310),钦遇仁庙青宫千春节,尝作此图进呈,题曰:‘三月三日金明池,龙骧万斛纷游嬉。欢声雷动喧鼓吹,喜色日射明旌旗。锦标濡沫能几许,吴儿颠倒不自知。因怜世上奔竞者,进寸退尺何其痴。但取万民同乐意,为作一片无声诗。储皇简澹无嗜欲,艺圃书林悦心目。适当今日称寿觞,敬当千秋金鉴录。恭惟大长公主尝览此图,阅一纪余,今奉教再作,但目力减如曩昔,勉而为之,深懼不足呈献。时至治癸亥(1323)春暮,廪给令王振鹏,百拜敬画谨书。”此题亦载于明人张丑的《清河书画舫》中。
由上可知,王振鹏的《龙舟图》是描绘北宋崇宁年间的三月三日金明池争标、万民同乐的场景,这是据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中详细的记载而描绘的。而王氏前后一共画过两件《龙舟图》,第一件是至大庚戌(1310)为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而作,可简称“至大本”;第二件是至治癸亥(1323)为喜好收藏的大长公主祥哥剌吉而作,可简称“至治本”。
今存世归于王振鹏名下的《龙舟图》有不下七八本之多,如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龙池竞渡图》《金明夺标图》《宝津竞渡图》《龙舟图》及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收藏的《金明池龙舟图》、美国底特律艺术博物馆收藏的《龙舟竞赛图》、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龙舟夺标图》等。对于这些本子,徐邦达已有过详细的鉴定研究,他认为《龙舟图》因画法苍劲、元印亦佳,很可能是“至大本”真迹,而其余诸本皆为后世摹本。
● 王振鹏名下《龙舟图》的梳理
《寻》文将传世诸本《龙舟图》分为三种系统。第一图示有《龙池竞渡图》《金明夺标图》、底特律本、大都会本(图1);第二图示有《宝津竞渡图》《龙舟图》《锦标图》(图2);第三图示有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龙舟夺标图》。第一类图示的特征,表现在宝津楼顶为普通歇山顶;宝津楼和其右侧楼之间的通道没有顶,并且通道下部全为实体,没有桥洞;四件作品均有王振鹏的隶书长题。第二种图示的特征,为宝津楼楼顶为十字脊歇山顶,宝津楼和右侧的楼之间通道有顶,并且通道下有桥洞;画面中均没有王振鹏的隶书长题。而第三种图示拱桥左侧楼阁与前两种差异就较大。本文同意以上分类,以下逐一梳理各图信息。
(一)第一图示
1.《龙池竞渡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王振鹏款识不录,后有袁桷、刘基跋,《石渠宝笈》著录。鉴藏印有“天历之宝”“皇姊图书”“韩世能印”“沐璘廷章”等。徐邦達认为卷后跋伪,“画亦软弱,款字更稚嫩,必伪无疑”,皇姊印亦伪。
2.《金明夺标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王振鹏款识不录,《石渠宝笈初编》著录。徐邦达认为此本:“无古跋,此本久已不知下落,想亦伪。”
3.《龙舟竞赛图》,底特律艺术博物馆藏。《石渠宝笈续编》。
4.《金明池龙舟图》,大都会博物馆藏。徐邦达认为:“笔嫩弱,当非真迹……或即《清舫》《式古》等著录的一本,但已有些移易。”
(二)第二图示
1.《宝津竞渡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石渠宝笈续编》著录,仅见清代收藏印记。
2.《龙舟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无款,有王振鹏“赐号孤云处士章”,并有“司印”半印和项元汴等人鉴藏印。徐邦达认为此本很可能是“至大本”真迹。
3.《锦标图》,即《寻》文中所说的“旧金山本”,纽约佳士得拍卖公司1994年拍出(图3)。此本引首有高瑛题“锦标图”篆书,卷首有“孤云处士王振鹏恭绘”行书款,卷后依次有赵岩、陈棨、冯子振跋。收藏印有大长公主的“皇姊图书”、乾隆的“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允礼的“芳林主人鉴赏”、李佐贤的“李佐贤收藏金石书画之印”、罗天池的“六湖”“叔筠”,拖尾还有何瑗玉的印鉴。清代《装馀偶记》著录。
第三图示因与本文无关,所以略过,此外还有上博收藏、日本私人收藏的传世本,也略过不谈。除以上传世品外,还有张丑《清河书画舫》、陆心源《穰梨馆过眼录》、方睿颐《梦园书画录》著录过相应的《龙舟图》,《穰梨馆过眼录》和《梦园书画录》记载为设色本,徐邦达虽未见实物,但将之鉴定为“苏州片”。而张丑所记的是历代文献著录中最全的本子,此本最早为明中叶文嘉《钤山堂书画记》记载,后清代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收录,卷后有王振鹏自题(上文已述),鉴藏印有“钱氏素轩书画之印”“韩世能印”“逢禧”“钱氏合缝”“康伯”“黔宁王子孙永宝之”“皇姊珍玩”“素轩清玩珍宝”“继轩”“钱氏合缝”“沐璘廷章”,后又记“皇姊图书”“沐廷璘章”“钱氏合缝(二)”“寿”诸印,又录翰林侍读学士邓文原、国子博士柳赞(贯)、赵岩、御史中丞王毅、玄教大宗师吴全节、中书平章政事张珪、集贤大学士王约、前集贤待制冯子振、集贤大学士陈灏、儒学提举陈庭宝、李泂、翰林编修官杜禧、集贤大学士赵世廷等十五人诗或跋。从张丑笔记可知,此卷最早为严嵩收藏,后经韩世能而归张丑,可简称“清舫本”。
上述诸图中,《龙池竞渡图》亦有韩世能、沐璘等人藏印,但记载与《清河书画舫》有不符处,且这些印章均伪,可知非“清舫本”。而徐邦达认为底特律本与“清舫本”记载相符,只是王振鹏落款和卷后题跋有些“移易”,因今无法对比底特律本印鉴,因此底特律本是否即“清舫本”存疑。
● 《锦标图》中的落款、印章、题跋辨伪
《锦标图》中有王振鹏落款和大长公主藏印,《寻》文认为图中款印均真,但这些与真迹对比都有问题。
首先看王振鹏落款。王氏最可靠的真迹是《伯牙鼓琴图》,此图中的落款为隶书,结体端庄朗健,用笔清劲,波挑沉着,有类于“折刀头”法。而今传世的各本《龙舟图》,如第一图示的四幅,王氏款识也是隶书,字法与《伯牙鼓琴图》相似,但对比之下,四图笔法均呆板僵硬,波挑滞涩,可知全非王氏真笔(图4)。《锦标图》的款识书于卷首下角,古人长卷落款一般题于卷末下角或拖尾处,未见有书于卷首者,少数如赵孟頫、王蒙等人会在卷首题图名,但名款还是落于卷末,可见此图与古人长卷落款的位置不符;另外此处落款为光嫩轻率的行书字,与王氏端庄的隶书书风不符,亦无法搭配工谨的界画,必为伪迹。
其次,本图的鉴藏印最早为元大长公主的“皇姊图书”印,《寻》文据此印而认为《锦标图》即是王振鹏画呈公主的那幅“至治本”真迹。据研究,“皇姊图书”真印上大下小,近正方形。钤盖此印的书画均为大长公主旧藏,如展子虔《游春图》、赵昌《写生蛱蝶图》、黄庭坚《松风阁诗》、崔白《寒雀图》、梁师闵《芦汀密雪图》等,但因钤盖时印泥的多少不同、钤盖力度的大小不同以及钤盖材质(纸、绢)的不同,印蜕也会有些许差异(图5)。将《锦标图》中的印蜕与真印印蜕对比,依旧可发现有多处不一样的地方,可见这是一枚伪印(图6)。《锦标图》上还有“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印,一般来说,清宫编纂《石渠宝笈》时,初编定为次等者,除以上两印外还应加上殿座章,定为上等者还加“乾隆鉴赏”“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三印,而此图仅存两印,且未经《石渠宝笈》著录,所以推断这两印也应为伪印。另外,图中还有允礼(1697—1738年)、罗天池(1805-1866)、李佐贤(1807—1876)、何瑗玉(约1815—1889)藏印,因未见图片,这些印无法比较真伪。
本图引首有高瑛题“锦标图”篆书,拖尾依次有赵岩、陈棨、冯子振题跋。高瑛、陈棨暂不可考,亦无墨迹对比,因此主要对比赵岩和冯子振的真伪。赵岩,字鲁瞻,长沙(今属湖南)人,居溧阳,宋丞相赵葵后裔,曾在大长公主宫中应旨。今传世公主的收藏如上述诸图,大多有其题诗。据真迹来看,赵岩书法学赵孟頫,笔画腴润朗健,开张舒展,点画精妙,使转灵活,于庄严规整中见潇洒俊逸,结体上亦峭拔飞动,较明显的特点是绝去了唐人方硬的顿挫和转折。而《锦标图》后的赵字,章法上字字独立,较为拘谨,没有连贯的行气,有临摹犹豫的痕迹;在结体上,如“轰”“楼”“阁”“休”“中”等字,因结字不工而导致重心不稳,更达不到真迹峭拔的气势;用笔上则笔迹轻弱,如“混”“重”“却”“在”等字的横画收峰处滞涩板硬,导致笔画臃肿,而“鱼”“龙”“锦”“舟”等字的转折依旧较为方硬,这与赵氏内敛的行笔习惯不符(图7)。具体对比“赵岩”二字款识(图8),《锦标图》就更为差弱了,“赵”字之“肖”完全向左倾倒,“走”字的写法更是不同,撇短捺长而使得整个字形不稳。另外,“鲁瞻”朱文印与真迹对比也有不同之处(图9),可见此卷赵岩题跋为伪迹。
冯子振(1257—1327),字海粟,号怪怪道人,攸州(今湖南攸县)人,官至承事郎、集贤待制。其书法受米、黄影响,下笔简捷迅疾,运笔坚实俊健,结字俊秀而骨力遒劲,笔画上纵长欹侧,点画顾盼,因此气势强健、个性十足。《锦标图》后的冯字,从章法上看似乎跌宕起伏,但字字不连贯;用笔轻弱光嫩,笔画较为平滑软弱,强为顿挫,故作姿态(图10)。如落款中的“西”“制”“公”字,均无力道,草草了结。可见此处冯字亦是伪迹。
再看三人题诗,赵岩题:“轰天箫鼓混鱼龙,楼阁重簾湿翠红。夺得锦标休漫喜,却疑敌国在舟中。赵岩。”陈棨题:“五云深处架飞桥,簾幕低垂十二楼。万乘冕旒瞻凤阁,千人旗鼓竞龙舟。画阑长柳无穷乐,怪石奇花不尽幽。夺得金标成底事,当年大业幸扬州。陈棨敬题。”冯子振题:“生浪龙舟沸鼓旗,万人夹岸宥山移。当年大业扬州恨,锦缆牙樯不是隋。龙舟争标于报君不信之场,此画得之,如令大业行幸之君,能潇洒日月于千乘万骑之奔命,则一千八里之扬汴,犹东西州也。前集贤待制冯子振奉皇姊大长公主命题。”《锦标图》见于《装馀偶记》著录,此书佚名作,但目前学界已普遍认为这是康熙年间的顾姓装裱师所作,以上题跋也仅见于《装馀偶记》著录。《寻》文认为《锦标图》即至治本,但此卷无王振鹏长题,文中解释言“已经被后人割去了”。赵、冯二人对于公主和王振鹏应是相当熟识的,如若此图是真迹,那么赵、冯在题跋时必然会看到王振鹏的自题,也必然了解此图是为公主而作,且也知晓其内容是金明池争标,但三人的题诗完全没有提及王振鹏及其创作缘由,也未提及金明池争标,反而都引用了暴君隋炀帝大造龙舟、楼船下扬州的史实,驴唇不对马嘴。且以隋炀帝的典故来题跋进呈给统治者的作品,显然是不合适的,可见此处三跋与“清舫本”所记元人题跋都较为贴切相比,完全出于捏造。
综上,《锦标图》中的王振鹏款伪,“皇姊图书”印伪,赵岩、冯子振题跋亦为伪造,可见这件作品在清代以前并无著录和流传,应是一幅后世的临摹仿造之作。
● 《锦标图》绝非至治本真迹
《寻》文认为《锦标图》是“至治本”真迹,文中言:“确认第二图像系统的台北故宫博物院《龙舟图》就是至大本,或者说是王振鹏的真迹,那么‘至大本和‘至治本为同一作者的情况下,第一图像系统的四件作品就全部为临摹作品的可能性较大,否则至少不会把图中最重要的建筑‘宝津楼的屋頂画成两种完全不同的屋顶形式。再顺着这个思路,与《龙舟图》最接近的,钤印有祥哥喇吉收藏印并且同属第二图像系统的旧金山本,即红树白云楼所藏《锦标图》就最有可能是‘至治本了。”
以上推论并不成立。首先,一个画家创作相同题材的作品,时间又相隔十年,有部分变动和改进是完全有可能。在这个题材上,被认为很可能是“至大本”真迹的《龙舟图》,宝津楼为歇山顶,右侧廊庑无顶,但到了“至治本”的摹本(第一图示四本)中,宝津楼变成了十字脊,廊庑也加上了顶,这是可以理解的。其次,第一图示的四本,虽然王振鹏书法都较滞涩板硬,并非真迹,且徐邦达也已论述过确实均为摹本,但这些本子均有“皇姊图书”和王振鹏自题,而“清舫本”的元人题诗亦完全符合“至治本”主题且对诸家题跋记载全面,可知“清舫本”即使非真迹,依旧也有可靠的来源,而这个来源即是“至治本”真迹,因此摹本才会把题跋印鉴都临摹下来,著录也将之完全记录。最后,《锦标图》与《龙舟图》同为第二图示,若《龙舟图》为真,那此图当是《龙舟图》的摹本,但《寻》文却牵强地认为是“至治本”的母本,那么有图示和文献来源的第一图示四本难道都是凭空捏造的吗?第一图示的四本虽是摹本,但都比《锦标图》更为可靠。
再对比存世的这些《龙舟图》,第一图示的四本基本全部相同,而第二图示的三本,局部并不一样,最明显的地方是拱桥右侧的平台(图11),所有图示平台均近似“之”字形,仅《龙舟图》拉通为“一”字;拱桥左侧的太湖石和松树,所有图示太湖石均较瘦,形态相同,仅《龙舟图》的太湖石较宽大,所有图示的松树松针较茂密,仅《宝津竞渡图》和《锦标图》松针稀疏;关于图中的“水戏”,对照《东京梦华录》,第一图示的四本有“水傀儡”一、“放飞禽”一、“水秋千”二、“鳅鱼船”二;而第二图示中,《龙舟图》无以上水戏,《宝津竞渡图》则有“放飞禽”一、“鳅鱼船”二、“水傀儡”一(与第一图示不同)、“飞鱼船”一、“水秋千”二(与第一图示不同)、水中百戏,最为丰富,而《锦标图》仅有“放飞禽”一和水中百戏一,小龙船也少了几艘,可见此图与《宝津竞渡图》接近,但许多内容被减省了。可见《龙舟图》多处绘制与诸本不同,而《锦标图》与《宝津竞渡图》更接近,《锦标图》应是《宝津竞渡图》系统的一个临仿本。另外,《锦标图》中的拱桥上有龙纹对称图案,龙有飞翼,尾部为枝卷草形,即香草卷尾,这些特征都是明中后期才出现的,可见于此期的许多瓷器,可见此图最早不能到明中期以前。
另外,《锦标图》描绘最差、最不合理的地方在于宝津楼(图12上左)。从诸本可以总结,宝津楼是一个两层建筑,其主体近正方形,下层楼是左右出抱厦,其上有平坐层,前置“宝津之楼”牌匾,上层楼是左右前后四出抱厦。第一图示四本中(图11上右),宝津楼屋顶为歇山顶,楼左右两侧又各有一个建筑,可称“狭屋”,四本都将这两个重檐歇山顶的狭屋清楚地绘出了。而第二图示中《龙舟图》和《宝津竞渡图》(图12下排两图),宝津楼为歇山式十字脊顶,而宝津楼两侧的“狭屋”与宝津楼主体连接在一起,但其前后和空间层次依然表现得很清楚。
再看《锦标图》中的宝津楼(图13),下楼层描绘的是一个大间,无抱厦,因此未表现出因左右出抱厦而凸出于前方的主体房间;上层楼左右抱厦与整个楼屋面没有绘制平行,导致向下倾倒,特别是左右两个抱厦并不对称;而十字脊顶也描绘得不精准,臃肿而向右偏;尤其是两间“狭屋”,既未像第一图示那样单独画出,也不像第二图示其他两本那样与宝津楼下层楼连接,而是直接倾斜画出一个屋顶面,让人不知所以、哭笑不得。总之,整个宝津楼上下不稳,透视、结构、线条都表现得不精准,且多处出错,导致其结构混乱、歪倒欲倾。上述这些错误,足见临仿者对建筑结构和界画不熟悉,对此图也摸不着头脑,抑或是对照临摹的母本也出现了这些错误,此图也照猫画虎,那可真是“谬中流传”了。与诸摹本相比,此图连最基本的建筑构造都搞错了。
综上所述,《锦标图》中王振鹏款识的位置、风格与其真迹差距甚大,一望可知为伪迹;“皇姊图书”印也为伪印;卷后赵岩、陈棨、冯子振三人的诗跋或出于编造,与真迹对比明显也是伪作。此图在清代以前也没有可靠的流传和著录,其产生的时间应该较晚。第一图示的四本以及“清舫本”应全来源于“至治本”真迹,所以才保存了如此多相似的要素,而《锦标图》与第二图示相近,并不可靠,所以《寻》文将《锦标图》认定为“至治本”真迹是错误的。经对比,《龙舟图》许多细节迥于其余诸本,而《锦标图》与同属第二图示的《宝津竞渡图》更接近,但很多细节内容被减省了,可见其应是《宝津竞渡图》同一系统的摹本。《锦标图》中的宝津楼与诸本相比,描绘出现了多处错误,表明临仿者完全不理解其建筑构造,亦或是仿照同样低劣的母本临摹。且从各方面来看,临仿者也不知晓王振鹏创作前后两本的用意,故而伪造出《锦标图》这样低劣的作品。《錦标图》的画法完全比不上上述诸摹本,不仅不能与诸临摹本相提并论,且更绝不可能是“至治本”真迹,而应当是明末清初仿造的低劣伪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