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长恨歌》中的环境描写
2020-09-14黄梦菊
摘 要:《长恨歌》的大篇幅的环境描写在小说中不常见,它不仅是故事发展的背景,更是小说内容的一个主要部分。它对小说叙事和主题表达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也有不足之处。
关键词:《长恨歌》环境描写;形态;特点
作者简介:黄梦菊,女,汉族,陕西延安人,伊犁师范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6-00-02
王安忆的《长恨歌》通过讲述一个女人的一生来反映老上海的风貌和变化的过程。在小说中,作者用了大量的笔墨来呈现上海的各个时期的典型风貌。不论是篇幅上,还是表现形式上,它都作为了一个和故事情节分量相当的存在。如果没有小说中的环境描写,这个故事就只是一个俗套无聊的爱情故事。但其他的故事放在这个背景中上海依然是上海,风貌不会因此改变。因此,这本小说中的环境描写有它的独到之处,也对小说的构成和主题表达起着主要作用。
一、《长恨歌》中环境描写的地位和形态
(一)支配式地位
小说的环境描写在份量上占了很大的比例。整个章节都描写环境的有“弄堂”“流言”“闺阁”“鸽子”“王琦瑶”“爱丽丝公寓”“邬桥”“外婆”“平安里”。小说总共有四十三章,有九章是纯粹的写景,这在小说中是不常见的。在其他描写故事情节的章节中,环境描写依然在篇幅中占有很大份量,且大都是大段的描写。在这里需要解释的是“王琦瑶”“外婆”这两个章节中,王琦瑶和外婆是被当做上海的一个景象,人物群体缩影来描写的,并非单独的写这个角色,所以需要划入环境描写的类别。
在主题表达上,环境描写也起着主导地位。首先在这本小说中作者要反映的是上个世纪上海的风貌,这个决定了环境描写在小说中的主要作用。它不是作为故事情节背景出现在小说中,而是作为主要内容的一部分存在。甚至可以说王琦瑶的故事也是为了衬托文中对上海的描写,她的故事是能反映上海风貌的故事之一,是让环境描写更加具象才存在的。人也是上海风貌不可或缺的景象之一。
王琦瑶作为中心人物,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她的人物性格没有发生大的变化。是环境的变化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故事中人物的命运也都收到环境的牵制,随着环境变化而变化。他们都是上海风貌画卷中的点缀。比如说,因为大环境的变化,李先生失事,王琦瑶不得不去到邬桥。在平安里的生活境遇下,推动她又发生了一系列故事。在新时代的上海中,王琦瑶仍然被环境席卷着,又你与一群年轻人走到了一起。她与她的旧家居一起变成了新时代中的引起让人怀旧情绪的事物,她不是王琦瑶,是过去上海的缩影。
这种支配式环境,不论是篇幅上份量,还是主题上主导地位,都使得故事情节和人物在小说被弱化,这也是小说人物性格缺失发展过程,人物形象不够丰富的原因之一。
(二)环境描写的形态
小说中的环境描写明确,清楚,不论是时间还是故事发生的地點,还是人物活动的场所,作者都进行了细致的描绘。不仅为故事构建起了一个清晰的时空背景,也能让读者在想象中为小说人物和故事的发生做出准确稳定的空间定位。
小说开篇的章节就将故事定位到了四十年代上海的弄堂里。用了一个章节来清晰地描绘弄堂的景象是“壮观的”“行行种种,声色各异的”,“性感的”,写弄堂里的深宅大院有着怎样的门和墙,写院子里的夹竹桃和厨房后窗,写弄堂里的日常生活嘈杂琐碎,写那里的路面饰着裂纹,写街道灯火辉煌的时候弄堂昏暗的灯光……这些都让故事背景从物到人都无比清晰。每一次地点的切换,时间的变化,作者都这样花大量笔墨仔细的描写,让读者能够在脑中构建起详细的背景图像。这样清晰的环境描写不仅奠定了小说的氛围和基调,还让空间变得立体可触,增加了小说的真实性。
在小说中整个故事的背景一直处于不断的变动中,不仅是地理位置的变化,还有时间上的流动。从上海弄堂的闺阁到爱丽丝公寓,从邬桥再到平安里,从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在时空的流动中,故事在不同的地方展开,跟随着大背景流动着,旧上海到新上海的时光也在流动的环境描写中一点点展开。弄堂,爱丽丝公寓,邬桥,平安里这三个地点和那些时间节点是王琦瑶人生的三个阶段的标志。这些动态环境推动人物变化,情节发展,把握着小说的节奏。
二、《长恨歌》环境描写的特点
(一)言语精细,画面细致且宏大
作者在描写环境时用了细腻的笔触,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景,从俯瞰上海到具体弄堂的某一户人家,从整个大的格局到一条排污水的沟渠,甚至是窗台上一盆花,都描写得十分清晰。由远及近由大到小,从形态颜色,触觉嗅觉,都没有放过。构建了一副宏大又精致的上海风貌图。
(二)强烈的象征意味
1.为故事情节和人物活动提供了相宜的气氛和场所
在这篇小说中,环境的描写有着强烈的象征意味。它为故事情节和人物活动提供了相宜的气氛和场所。作者写闺阁的环境时,相对应的是王琦瑶的学生时代,,也是她最天真鲜活的时候。“月光落在花窗帘上的影,总是美丽温存的。”[1]“闺阁是上海弄堂的天真,是八面来风的闺阁……”[2]作者或在描写爱丽丝公寓时,相对应的也是那时候已经走进繁华世界的王琦瑶。她生活的地方发生了改变,人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爱丽丝公寓是这闹市中的一个最静,这静不是处子无风波的静,而是望夫石一般的,凝冻的静。那是用闲置的青春和独守做代价的人间仙境……”[3]这段环境描写与王琦瑶的爱丽丝的生活像对应,在这里她献上了处子之身,成为一只等待李主任的金丝雀,青春和独守,忍受孤寂是她付出的代价。
2.起到了深化作品意蕴的作用
最明显的是环境描写不只是作为情节需要的背景存在还起到了深化作品意蕴的作用。作者通过对环境的着意描写或者借助环境的某些特征和属性,构成明喻或隐喻。
比如说这部小说中的鸽子,作者特意用了一个章节来描写,文中页穿插着鸽子的描写,它不仅是一个环境描写中的事物,更是一个有象征意义的意象。在这本小说中,鸽子是上海弄堂的精灵,它们住在喧嚣嘈杂拥挤的弄堂,却高飞在城市的上空俯视着这城市的风景。“鸽子是这无神论的城市里神一般的东西……”[4]“这城市里最深藏的罪与罚,祸与福,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5]
鸽子在这个小说中是上帝,它以第三者的眼光看着天空下的这个上海世界,以包容的心态看着那个世界的美好与肮脏,看着那个上海的繁华与衰落,看着新旧交替,看着世间万象,包括像王琦瑶这样的小人物的一生。最终都是那个历史中的一缕尘烟,成为了组成历史的一部分。
3.渗透着一定的主体因素
象征型环境一般都渗透着一定的主体因素,在这部作品中,环境所体现的主观色彩更为直接强烈。比如:“邬桥这类水乡要比海岛来的明达通透一些,俗一些,苟且一些……这些快乐是俗世界里最底处的快乐,离奢华远着呢!”[6]这不仅是对水的描写,作者对主观情感注入的直白。邬桥也代表着与上海繁华城市截然不同的一种俗的快乐,一种平凡纯真的生活。
“如今要俯瞰这城市,屋顶是错乱并且残破许多的……瓦碎了三分之一,有些地方加铺了牛毛毡,木头门窗发黑腐烂……可它却形散神不散,有一股压抑着的心声……就是两个字:活着。”[7]对平安里的描写,更是对那些住在这里的生活在都市地层小人物的描写,尽管喧闹,琐碎,压抑,沉重,没日没夜地熬着,还是要苟且偷生。
三、《长恨歌》环境描写中的不足
(一)情景交融的缺乏
小说中的环境描写,都有着作者强烈的主观情感。不论是作为小说情节的背景还是反应上海风貌的内容,这样太主观,过于意象的环境描写导致背景的真实性大打折扣,上海风貌成了作者眼中的上海。人们感知到的更多是作者在环境描写上的主观的情感,是作者眼中过滤后的上海,剥夺了读者自我判断的权利,使得环境描写不论是作为背景还是内容的作用大打折扣,掩盖了环境本来的面目。
情景交融于情于景都是公平的结合,是作者无声的将情感融入画面中,并不剥夺画面本来的美感和该有的笔墨。情感是内涵,環境是表象。
而小说中的情感并没有融入环境中,而是与环境一起直白地表达出来,本该藏于景内的内蕴被作者一同拿出来展示给读者,使读者少了一种体会的快感,领悟的美感。
(二)环境描写和故事情节的割裂
小说一开篇几个章节的环境描写虽然刻画了故事发生的大背景,但太过冗长拖沓。之后的故事内容展开的过程中又很少有环境描写的插入。到情节转换开始切入新的场景时,又是整篇的大段环境描写,甚至一个章节的环境刻画,然后才是人物登场,中间鲜有环境描写的穿插。
作者大篇幅大段落的环境描写并没有和小说情节达到融合,让人产生一种将故事强行嵌入环境的生硬感,而不是融入环境的统一感。这种割裂也让故事不够流畅自然,没有让环境发挥出该有的作用,也让故事落入俗套,没有达到更高的反映上海风貌高度。这种割裂也影响了小说的美感和读者的阅读体验。
注释:
[1]王安忆.长恨歌[M].合肥:黄山书社,2011:11.
[2]王安忆.长恨歌[M].合肥:黄山书社,2000:1.
[3]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94.
[4]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18.
[5]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18.
[6]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127.
[7]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353.
参考文献:
[1]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
[2]周雨晔. 论王安忆小说创作中的上海书写[D].华东师范大学,2014.
[3]张冀.论《长恨歌》的叙事策略与海派承传[J].文学评论,2010(06):62-68.
[4]马春花.王安忆小说中的上海地景[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06):74-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