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模仿与感染：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社会情绪的形成路径研究

李珩 王玉英

摘要：本文探讨突发公共事件中公众社会情绪的形成路径，发现从个人情绪到集体情绪、社会情绪并最终消退成集体记忆的过程中，传播者、媒介、意见领袖、官方立场分别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关键词：突发公共事件；社会情绪；情绪感染；新冠肺炎疫情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0）17-0160-02

在万物互联的时代，信息所携带的情绪对社会现实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情绪传播逐渐成为学术界关注的重点话题，尤其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的情绪传播。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是指突然发生、造成或者可能造成公众健康严重损害的重大传染病疫情、群体性不明疾病、重大食物和职业中毒以及其他严重影响公众健康的事件[1]。

近年来，情绪传播中社会情绪的相关研究得到了诸多关注，但大多数都是将其视为网络世界中的一种负面信息，研究其治理与疏导路径[2-4]，很少有学者研究这种社会情绪是如何形成的。因此，研究公众在重大事件中个人情绪到社会情绪的多元形成路径，具有重要的意义和研究价值。

一、文献回顾

（一）社會情绪研究

在人的社会交往过程中，情绪应运而生并发挥着重要作用，情绪的适应功能和唤起功能引导公众迅速进入情绪性信息所营造的环境中，情绪的认知功能和交流功能促进公众情感共鸣和相互感染，情绪的行为指导功能促进传播进程，影响公众的行为导向[5]。

社会化媒体为公众提供了自由表达的虚拟社交网络环境，每个网民都可能是一个网络节点，个人情绪传播也在错综复杂的交往过程中彼此作用，群体活动促进情绪感染和认知趋同，并逐步形成了整体性的社会情绪。社会情绪的形成受诸多因素的影响，朱代琼、王国华[6]通过三元交互决定论总结出了利益诉求、事件类型、规则失守、安全危机、利益抗争五大影响因素。

（二）情绪感染理论

“情绪感染”一词最早由Mc Dougal（麦独孤）提出，并定义为“通过原始性交感神经反应产生的情绪直接感应法则”。学界对“情绪感染是不自觉的还是有意识的”这一问题存在分歧，并将情绪感染区分为“原始性情绪感染”和“意识性情绪感染”。

“原始性情绪感染”理论认为，传播者产生了可供觉察的情绪，受传者在对情绪信息的觉察中伴随着无意识的模仿，这一过程可表示如下：情绪觉察—无意识模仿—生理反馈—情绪体验[7]。“意识性情绪感染”理论则认为，情绪感染过程是一个有意识参与的过程，受传者会将自己的情绪与传播者的情绪进行对比，当对情境感知合适时会考虑同化传播者的情绪[8]。本研究认为，情绪感染是一个复杂的交互作用，是无意识模仿与有意识感染共存的过程。

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社会情绪的形成路径

网络公共事件的演变过程分为4个阶段，即引发阶段、展开阶段、变化阶段和消退阶段[9]。本研究将按照此演变逻辑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社会情绪的形成路径进行考察。

（一）引发：情绪唤醒与觉察

情绪传播的起点是个人情绪的生成，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本身存在诸多公众关注的因素，即使是小范围的信息传播，也可以刺激公众情绪的产生扩散。例如，新冠肺炎疫情起始阶段，未有关于武汉不明原因肺炎的信息公开与报道，只有少数人通过“一对一”或者小范围内的“一对多”的人际传播将事件的相关信息告知他人，传播者所发布的内容刺激公众基于所接受到的事件信息和自己的价值观念作出判断并产生个人情绪。由于情绪驱动是传播者的一个重要的传播动因[10]，具有较高唤醒度的情绪需要宣泄的渠道，并且往往与理性意见相契合，通过各种表达渠道传播[11]，所以个人情绪促使公众在媒介上采取网络行动，如转发、评论、问答等形式来释放和缓解情绪，此时个人价值观的差异造成多种情绪的产生。在这个阶段，发挥主要作用的是信息的传播者，他们可能是事件的当事人、知情者或目击者，最先接触到事件本身，拥有第一手的信息资源，作为网络信息的重要节点，通过人际传播唤醒公众的个人情绪，由此产生的传播行为为他人的情绪觉察提供了良好的触角。

（二）展开：情绪模仿与感染

现实生活中的个人情绪经由网络空间得到传递，具有同种价值观念或生活经历的人更容易产生共鸣，通过情绪感染中无意识的模仿和有意识的感染，最终形成网络空间中的集体情绪。所谓情绪无意识的模仿，是指公众在接触到信息时，往往因为社交需求或表达需求而未经考虑就以点赞、转发消息等形式表现出来，起到信息传播节点的作用。而情绪的有意识感染，则是公众在接触到信息后证实为真或与自己的价值观相符时达到情绪共鸣，最终以点赞、评论、转发、问答等行为表现出来。

在此阶段，大量的谣言信息、情绪化的言论、无法证实的消息充斥在舆论场中，任何一个新消息的接入都会引起公众的情绪波动。如当新冠肺炎被证实存在人传人现象时，当主流媒体纷纷发布“双黄连口服液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的新闻时，当李文亮医生系列事件真相浮出水面时，最先接触到信息的公众通过社会化媒体不断向外扩散，往往伴随着“全民刷屏”的现象。此时，发挥主要作用的是媒介。由人际传播逐步扩散到群体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靠的就是社会化媒介传播的高效率、低成本、易操作、可视化等诸多特点。

（三）变化：情绪整合与同化

由于公众信息获取渠道、文化背景、个人价值观念等的不同，个人情绪具有多元化的特点，伴随着舆论的传播和扩散，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说服”与“认同”现象，多元化的情绪会在互动中逐渐整合、同化，最终只有得到大部分人认可的情绪可以占据舆论场。在信息的交汇传播中，意见领袖迅速响应，发布新闻信息、个人观点或者通过其他方式动员公众情绪。

新冠肺炎疫情的快速蔓延造成公众过度焦虑和恐慌，大量负面的话题导致受众以简单的价值判断来衡量是非对错，以极端表达来释放心中的愤怒、恐惧、不安等情绪。此时，互联网空间中的意见领袖如官方媒体账号、自媒体账号等首先发挥作用，他们会发布理性或情绪化观点，对公众的情绪产生抑制或刺激扩散的影响，但多元化的情绪在交锋中逐渐被整合并走向趋同化，社会情绪逐渐形成。值得注意的是，在抗击疫情期间，现实世界中存在独特的“意见领袖”，他们或是抗疫宣传志愿者，或是广播禁止聚集的村主任，又或是走在抗疫最前端的钟南山团队、李兰娟团队，他们的真实性、权威性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公众的非理性情绪，促进了公众理性情绪的扩散。

（四）消退：社会情绪与官方立场

在集体情绪不断整合趋同化并最终形成社会情绪的过程中，对政府提出对应要求的呼声也随之高涨，政府对此作出的回应将影响受众社会情绪的走向：如果官方媒体所公开表达的立场和态度符合公众期待，社会情绪将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甚至逐步消退；如果官方媒体迟迟不回应或发表的立场难以服众，则会导致新一轮的情绪高潮，引发次生舆情。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不乏公众对官方立场的“声讨”，如公众对湖北省红十字会防疫物资的管理和调配的质疑等。大多数受众在得到官方声明之后，对事件本身的关注度便会降低，不管官方最终采取的举措是否真的达到良好的效果，受众的情绪已经逐步消逝，新的輿情事件将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值得一提的是，这种社会情绪的消逝并非永久，而是成为一种集体记忆，当发生类似事件时，公众便会产生联想叠加，“既可能会横向挖出同类事件，也可能从集体记忆中寻找资源，还可能横向纵向一起关联”[12]。

三、结语

公众情绪从个人情绪发展为集体情绪，进而成为社会情绪，最终在热度消退之后成为一种集体记忆，传播者、媒介、意见领袖、官方立场在每个阶段分别发挥着最关键的作用，这为我们找到最合适的时间，正向引导社会情绪，发挥积极情绪作用；规避社会情绪面临的风险挑战，削弱非积极情绪所带来的影响，提供了有效的策略方向，在未来，可以对此继续深入研究。

参考文献：

[1] 马颖，胡志.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危机管理[J].中国社会医学杂志，2006（02）：77-80.

[2] 杨铭，向德平.重大疫情中负面社会情绪的治理[J].社会工作，2020（01）：16-19.

[3] 刘博.网络公共事件中的集体情绪及其治理[J].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17，18（03）：96-104.

[4] 王俊秀.新媒体时代社会情绪和社会情感的治理[J].探索与争鸣，2016（11）：35-38.

[5] 赵云泽，刘珍.情绪传播：概念、原理及在新闻传播学研究中的地位思考[J].编辑之友，2020（01）：51-57.

[6] 朱代琼，王国华.突发事件中网民社会情绪产生的影响因素及机理——基于三元交互决定论的多个案定性比较分析（QCA）[J].情报杂志，2020，39（03）：95-104.

[7] 伊琳娜·法尔肯伯格，马蒂亚斯·巴特尔斯，芭芭拉·怀尔德.保持微笑！精神分裂症患者对情绪刺激的面部反应及其与情绪传染的关系[J].欧洲精神病学与临床神经科学档案，2008（4）：245-253.

[8] 拉塞尔·詹姆斯，韦斯·安娜，门德尔松·杰拉尔德.情感网格：愉悦与觉醒的单项目量表[J].人格与社会心理学杂志，1989，57（3）：493-502.

[9] 熊光清.中国网络公共事件的演变逻辑——基于过程分析的视角[J].社会科学，2013（04）：4-15.

[10] 唐雪梅，朱利丽.社会化媒体情绪化信息传播研究的理论述评[J].现代情报，2019，39（03）：115-121.

[11] 洪宇翔.风险视角下网络空间社会情绪的形成和干预[J].浙江学刊，2017（04）：135-139.

[12] 郭小安，李玉立.网络热点议题联想叠加的过程及效果——以“女大学生失联”事件报道为例[J].电子政务，2015（08）：36-43.

作者简介：李珩（1982—），女，四川武胜人，本科，记者，研究方向：新闻采写。？王玉英（1997—），女，山东青岛人，重庆大学新闻学院201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媒体，情绪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