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异乡( 组诗 )
2020-09-10陈泽刚
陈泽刚,祖籍湖北十堰市,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出生于新疆兵团第五师,系兵团文联签约作家。1987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在《天津文学》《萌芽》等报刊发表作品300余篇(首),诗歌收入多种选集。
一个人的雪地
漫无边际的荒原
落雪 纷纷扬扬
依依远去的夜晚留驻
背影凝成辉煌而壮阔的画面
一个人的雪地是一种等待
所有的汗水都已启程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就
哭泣的骆驼从荒原走来
又步入孤独的风景
天籁地声渐渐行远
夜风低喃 雪地雪地
永远留在脚底
留在心上
一朵流云 一抹星光
为旅人送行
寒夜 带不走你丝丝柔情
晨曦中找到自己的向往
两只手捧着雪打湿的温暖
夜班车上
整整一夜
家乡的灯火 依次睡去
望不到边的路途
多少人像我一样醒着
无意打扰大地的宁静
故乡的沙枣树枝梢
微风里 轻轻晃动
怀抱古典的馨香和暖语
时而伤感 时而惊喜
灯影下 几片落叶
不停翻滚 面向家的方向
似乎向谁倾诉什么
没有脚印的纠缠
路上的日子略显寂寞
掠过岁月兀立的群峰
凸显出深深伤感
春夏秋冬是一杆杆路标
永恒存在 深埋大地
成为一幅不能修改的画面
上面挂满叮当作响的家乡方言
聆听家园呼唤
暮色四合
雾气溟濛远方的家园
此时 使人想起许多
一声车笛也会唤醒
深藏心底的嘱咐
摸摸口袋 才发现
那串开门的钥匙
家园是一种温暖一种惶恐
外面常常刮着风 下着雨
相信他乡有可人的季节
只要不流泪
就能走得很遠 很远
日子也不会永远是壶
烧不开的温吞水
独在异乡
思恋从笛孔溢出来
弥散成儿时树梢的炊烟
家园的目光
是村口涓涓绵延的小溪
吟唱古朴悠扬的民歌
来自漫漫 去至漫漫
聆听来自家园的呼唤
飘落于窗口
像幽雅的月色
要用一些渡船作杯子
静悄悄装盛
1月18日的暴风雪之夜
这是否是被隆冬精心设计过的夜晚
乌云密布的天穹下布满暴风雪的残酷
散乱的枯枝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狂风将枯黄的叶子撕扯得支离破碎
暴风雪似一柄短剑使荒芜的生命发出巨响
忽然觉得枯叶如鸟 为一种忧伤在飞
唤起人们隐秘的内心世界 呼唤不断
某种忧郁使片片冬叶变得真实可信起来
让苦难去用力撞开前方未知的紧闭之门
无论那么多寂寞和无奈被抛到远远的身后
在伤口外骤然掀起的一夜暴风雪
听到疼痛于身体里起立的声响
冰凉的空间隐隐闪烁黑葡萄般透亮的眼神
悲凉的生命不会是世间随意遗忘的肥皂泡
雪有翅膀驮着不屈的人到达任意想去的地方
夜很静听得见心跳和枯枝落地的颤音
这样的夜多少人在深不见底的午夜醒着
暴风雪之夜 沿着满天飞舞的雪花瓣
期待春日的力量渗入泥土 让草伸出绿色双手
扑向浮起千万草木芬芳的青翠山冈以及雄鹰展翅的高空
一直到第四季
西部荒漠跋涉的骆驼呵
请捎带上我 连同柔软的低语
找寻有水有草有树的地方
在这夜晚制造的大雾之晨
难以看出世界有怎样的奇迹发生
巨大的浪潮本来是一滴滴水
高贵的山峰由一粒粒人间石子垒起
远空用神雕的惊现 让灵魂高扬
执意赞美的远方一经说出
该不会仅仅是一匹驰骋草原的黑骏马吧
仿佛瘦弱羊只饥渴无比之时
片片葱绿浮动于辽远的荒原尽头
一直到第四季歌谣在沙尘暴中心失重
泪水自不知名的荒山而出
石头以神话的姿态期待时光之雪的覆盖
背后站着猛虎般严酷的数九寒冬
再背后没有一条空旷而清晰的羊肠小道
没有赠言说再见或者再次含泪回首
隐隐感觉前方貌似冰冷的表情下
一颗温软的渴望春日之光的心有力地怦怦跳动
行走异乡
月光多么迷茫
许多幻化的影像翩然而至
呼吸透明的白色小鸟
啄食水中的月亮
鸟鸣虫语似曾经相识的归雁
飞过山重水复的黑暗
翔过迂回曲折的泥泞
往事越来越轻 尘土般
浮上心头的痛
重如磐石的忧郁背后
隐藏几多不眠的蛐蛐
辽阔的夜空下
让花瓣在清流上荡漾
让卵石于清水下安睡
回忆如春草漫山遍野生长
一切模糊得似乎没有边界
四周闪烁许多彩色的星团
行走于异乡孤寂难耐的路途
把孤独绽放成一朵荒原玫瑰
最初的一兜生活
从异乡小旅馆看到电视里的西域棉花
顿时感受绿色阳光
抚摸全身
暖融融的
品尝最初的一兜生活
想起那些同我们一起
栉风沐雨的棉花和艰难岁月
太阳波涛里的棉花
可爱的繁花满枝的形象
连棉铃中毛毛虫想来也可爱
秋日的阳光是金黄的
一点没有改变当初的模样
棉花杆是暗色的
棉花朵是明色的
棉花桃小孩拳头般大小
母亲胸前挎着拾花兜
把明亮的花一朵朵往里摘
前面的棉花还没有拾到头
后面的棉花又开得一片白
长吟着一曲千年不绝的农事
走出异乡小旅馆 灯火阑珊处
幻想下了漫长的长途火车
深入棉田 伸出双手
捧着秋日蓬松柔软的棉花
放到脸颊 流出一生灿烂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