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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崎骏动漫作品中的母性救赎

2020-09-10马春兰

佳木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马春兰

摘 要:宫崎骏动漫作品中女性角色众多,有英雄牺牲式的娜乌西卡、希塔,母亲角色式的苏菲、汤婆婆、钱婆婆,大母神式的曼玛莲、山兽神,她们身上的母性使得她们在困境中发挥救赎作用,使故事僵局打开突破口,将故事推向高潮。

关键词:母性救赎;英雄式;母亲式;大母神式

中图分类号:J9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9052(2020)05-0146-03

宫崎骏自1979年担任电影导演以来,新片相继上映,是一位硕果累累的动漫巨匠。其作品思想深刻,广受好评,获奖无数。其作品女性角色颇多,在故事中起重要作用的亦多是女性角色。她们的母性总能使其在困境中打开突破口,化解矛盾,将故事推向高潮[1]。

一、女英雄式母性救赎

(一)《风之谷》的娜乌西卡

作品对比性地描绘了两位女性角色。一个是女主人公娜乌西卡,腐海旁的风之谷之国的公主,她发现了腐海能净化大地的秘密。另一个是库夏娜,是多鲁美吉亚王国的军队总司令,她为了与腐海争夺生存空间,放火焚烧腐海。面对腐海,库夏娜采用强大的武力抑制自然的威胁,想要掌控自然,支配自然。这种信念坚定并付之于强力以期实现的行为原理是父性的。库夏娜曾说“(除了我的断臂残肢)我的丈夫还能看到我更恐怖的一面”,这暗示其母性器官的缺失,也喻指其丧失母性。与此相对,娜乌西卡对腐海、王虫等自然威胁不是武力对抗,而是接受它,感化它,与之共生,这是母性的包容力。与父性的库夏娜相比,娜乌西卡是母性的[2]。

接受自然是母性的特征之一。母亲在体内孕育新生命,分娩新生命的行为原本就是超越意志,极生物性、极动物性的行为。可以说母性比父性更接近自然。亲近自然、接受自然的娜乌西卡是母性的代表。故事一开头,王虫暴怒攻击尤帕时,娜乌西卡先用闪光平息它的怒意,再吹虫笛安抚它后引导它返回森林。“多么了不起的王虫啊。王虫,回森林吧!前方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哦”,好比母亲哄孩子般夸赞它。

母性是通过包容来体现的。不分好壞,绝对平等对待。正如“只要是我的孩子就都很可爱”,这跟孩子的个性、能力没有关系。而父性是通过区别来体现的,分主客、善恶、上下等,根据能力、个性区别对待孩子。王虫在作品中设定为威胁人类生命的恐怖存在,绝非能和平共处之物。但娜乌西卡却能包容对待,并称赞“了不起的王虫”,这终究是娜乌西卡的母性使然。另外,外来飞船坠落风之谷,带来巨型飞虫引起慌乱,谷民想到的解决办法是绞杀,而娜乌西卡采用吹虫笛安抚后引导巨虫飞回森林,并如母亲般轻声安慰“回森林吧。不用怕,你能飞起来的……你是好孩子”。

两大列强国激战,娜乌西卡不顾自身安危极力平息战争。贝吉特王国为了对付敌国多鲁美吉亚王国,故意抓捕小王虫为诱饵,引出王虫群海啸般冲向风之谷,进攻占领风之谷的多鲁美吉亚人。为了阻止人类和王虫之间的毁灭性抗争,挽救世界,营救小王虫平息王虫群的怒意成为重中之重。在营救过程中,娜乌西卡被炮枪扫射身负重伤,但为了不让小王虫的伤口暴露在酸性湖水中遭受更多疼痛,强忍湖水腐蚀的剧痛用身体阻挡小王虫下湖,最终成功挽救了小王虫,并冒着生命危险把小王虫送回王虫群,被暴走的王虫群惯性撞飞。王虫群海啸终于停下来,愤怒得到平息,王虫与人类之间的毁灭性抗争终于化解。娜乌西卡牺牲生命,换来了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冷静下来的王虫们伸出触手,将一度死亡的娜乌西卡复活。娜乌西卡俨然变身为太婆婆讴歌的救世主。

“以弱克强,以柔克刚”,娜乌西卡对于王虫、腐海、列强国士兵首领等都不分善恶,用自己母性的柔包容对方,感化对方,并以英雄式牺牲阻止了一场人类与自然的毁灭性灾难,救赎了人类,救赎了自然,救赎了世界。

(二)《天空之城》的希塔

希塔充满母爱,从日常生活的母性行为模式到念出咒语保护人类,希塔是用母性原理行动的。希塔被囚禁在军事要塞时,不经意念起祖母教的咒语,唤醒天空之城,复活机器人。机器人为保护希塔疯狂轰炸军事要塞。由于不忍看到伤亡,希塔用身体阻挡机器人的枪口,却害得机器人被军队的炮弹击中死亡。面对悲惨的战争却无能为力,希塔痛哭不已,这足可窥见希塔的母性[3]。

希塔被海盗女首领朵拉从军事要塞救出后,在海盗飞船上担任厨师。男海盗们看着希塔在厨房里做饭的背影心动不已,但都会被她纯真无邪、富含母性的笑容打散。朵拉也被慢慢感化,从利用希塔转变成爱护、照顾、帮助希塔的母亲替代角色[4]。

到达拉普塔后,慕斯卡利用飞行石解锁拉普塔的超文明武器,肆意孽杀同来的士兵。其想要利用拉普塔的超文明征服世界的野心逐渐显现。希塔冒着生命危险从手持枪支慕斯卡手中抢走飞行石。残暴的慕斯卡获得拉普塔的超文明,世界将陷入毁灭性灾难。希塔选择牺牲自己,说出咒语毁灭拉普塔及其超文明,保护人类世界。最终慕斯卡随着拉普塔的崩塌坠入云海,希塔被拉普塔的大树根兜住救起。希塔做出牺牲的选择并念出咒语是其身上的母性使然。

慕斯卡是搜寻拉普塔的实际指挥者,平日不表露真实想法,但在希塔面前却会不经意流露真实感情。善于人前伪装却在希塔面前毫不戒备地暴露自己的丑陋,这是因为慕斯卡在希塔身上感受到母性,对她放松了警惕,这也使她危急时刻有机会说出毁灭咒语。

希塔的行为模式是母性的,对海盗们、朵拉、将军、士兵等都是包容的,在恶中发现美,通过母性感化海盗们和朵拉,使之从恶变善,救赎了海盗一家。在拉普塔即将落入慕斯卡之手,世界陷入危机之时,不惜牺牲自己说出咒语,以英雄式牺牲来救赎世界。

二、母亲式母性救赎

宫崎骏作品中大部分少女都缺乏母亲的陪伴,她们反作用地表现出母亲式行为。同时也会出现陪伴、教育、引导她们的角色。

(一)《哈尔的移动城堡》的苏菲

《哈尔的移动城堡》是英国的玄幻小说《Howl’s Moving Castle》为原作进行改编创作,因被施咒变成了90岁老奶奶的少女苏菲和魔法师哈尔的故事。原作和电影都是主人公启程,跟困难作斗争,救赎异性并与之相爱的故事。但不同的是苏菲被荒地女巫施咒变成90岁老奶奶后,不愿被其妹妹和继母看到而选择离开故乡,独自启程。欧美英雄神话里启程的人大部分是男性。与欧美神话的男性、父性救赎不同,《哈尔的移动城堡》是女性、母性救赎。这是因为宫崎骏动漫作品中父性救赎不起效,而转向母性救赎。

苏菲被诅咒从18岁少女变成90岁老奶奶,为了解开诅咒,她独自启程,来到哈尔的城堡当起清洁工,照顾哈尔的日常生活。哈尔被染了不喜欢的发色时会任性召唤死神,苏菲帮助他走出心病。与邻国发生战争时,王室魔法师萨利曼为了得到哈尔的协助,威胁其不配合就将夺回其魔法。哈尔胆小,为了避开直面萨利曼,让苏菲伪装成自己的母亲(暗指苏菲的母性)去见萨利曼。对于萨利曼卑鄙的行为,苏菲是这样回答的“我终于明白哈尔为什么不肯来了。这里太奇怪了。明明招呼我们来却让我们老人爬楼梯,引进奇怪的房子……尽是陷阱。说什么哈尔没心没肺?他确实任性胆小,但是他真诚坦率,只想自由生活。哈尔不会来的,他不会成为魔王,跟火之恶魔的事,他肯定会想办法解决的。我相信他。”原本帽子店里胆小没自信的苏菲毫不畏惧,大胆自信地控诉对萨利曼的不满。苏菲包容哈尔的任性、虚荣、懦弱、不成熟,理解他、照顾他、帮助他,苏菲的母性包容使哈尔得到救赎,使哈尔成为有担当的男儿[5]。

另外,苏菲一开始之所以能进入哈尔的移动城堡大概是火之恶魔卡西法在苏菲身上感受到母性。从卡西法的“如果是恶魔我怎么会放她进来”话语中可知,他从直觉中断定苏菲不是危险人物,反而是能给他带来帮助的人。只听从哈尔命令的卡西法居然肯让苏菲用自己的火做早餐,这表明苏菲以柔克刚,苏菲以母性之柔使强大的卡西法自然而然服从。哈尔把心脏交换给卡西法的情节设定暗指卡西法是哈尔的分身,所以苏菲之于哈尔的母性跟苏菲之于卡西法的母性是一致的。

苏菲被荒地女巫诅咒变成90岁老婆婆,按理应憎恨荒地女巫,但她却仍能热心帮助因萨利曼收回魔法而瞬间衰老的荒地女巫,并尊称其为“婆婆”,带回城堡赡养。当卡西法被荒地女巫抓住,哈尔的心脏被紧紧攥住时,卡西法试图加大火力烧死荒地女巫,情急之中,母性使苏菲无法不管不顾,最终泼水救下荒地女巫。荒地女巫在苏菲的母性包容和感化下,从恶变善。玛鲁克鲁、哈尔和苏菲、荒地女巫在城堡里就好比三代同堂,和谐相处。

故事结局,最终在苏菲的帮助下,哈尔和火之恶魔的秘密协议得以解开,心脏回归哈尔的身体,火之恶魔也获得自由,稻草人解开魔咒恢复王子身份,苏菲的母性包容使哈尔、火之恶魔、荒地女巫、稻草人获得救赎,故事圆满结束。

(二)《千与千寻》的汤婆婆、钱婆婆

汤婆婆和钱婆婆是双生子,汤婆婆是时髦、粗暴、挑剔的汤屋经营者,钱婆婆却朴素亲切,住在沼泽地的小家。汤婆婆剥夺千寻的名字,让她成为澡堂员工进行劳动。汤婆婆面相虽然恐怖,看起来像恶魔一样,但却经营百万神灵泡澡放松的汤屋。对儿子极其溺爱,经常束手无策。从这两点来看,汤婆婆并不是恶的绝对代表。

千寻一家之所以误入异界,归根到底是千寻的父母从头到尾听不进千寻的任何想法,亲子关系冷淡,为人父母失格,没有承担起教育孩子的责任。从这个角度来说,汤婆婆承担起了教育千寻的角色。通过让千寻在汤屋里辛勤劳动,获得异界生存资格,使千寻从一个“磨蹭任性爱哭不机灵”的小女孩获得成长。

与此相对,钱婆婆是亲切的,在家里热情接待千寻,拉家常,编织发绳并赠与千寻,安抚千寻的不安情绪。“我也想帮你,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这是这个世界生存的规则。你父母的事情,你男朋友白龙的事情,都只能你自己解决。”如钱婆婆所说,千寻来到异界所遇到的困难只能靠自己克服。与钱婆婆的凶暴、溺爱不同,汤婆婆通过正面引导教育千寻。如果从“good mother”(善母)和“terrible mother”(恶母)的图式来讲的话,汤婆婆是一个恶母,反面教育千寻获得生存技能。钱婆婆是一个良母。汤婆婆和钱婆婆是通过这种正反相对的方法引导教育千寻走出异界,使自己、父母獲得了救赎,回归人类世界,救赎了白龙,使白龙找回琥珀河河主的身份,获得自由。坊宝宝也在千寻的影响下变得懂事,获得成长。

三、大母神式母性救赎

大母神(Great Mother)是瑞士心理学家卡尔·古斯塔夫·荣格(Carl Gustav Jung,1875-1961)所提出的。在神话中,主要以女神、魔女等形象出现,既有养育的一面也有溺爱吞噬的一面。

(一)《悬崖上的金鱼公主》的曼玛莲

曼玛莲是波妞之母、藤本之妻,是一个貌美、能够自由变换身体大小的海神。日语中“生育”跟“海”是一样的发音,且海洋是生命起源,从这个角度上说,曼玛莲是生之母。事实上,曼玛莲是“大母神(Great Mother)”的法语发音。曼玛莲初次登场复活了宗助父亲的渔船,被船员们尊称为“观音菩萨”。波妞为追寻宗助想变成人类,无意间引发海啸,扰乱世界秩序。父亲藤本害怕其想变成人类的想法而极力镇压,母亲曼玛莲却冷静看待并接受其想成为人类的想法,甚至提出“如果她想变成人类就让她变就好了”。曼玛莲通过在养老院的谈判,确保波妞在人类世界有理莎的母爱和宗助的友爱后,收回波妞的魔法,将她变成普通人类。世界危机解决,弥补了波妞无意间犯下的大错。从这一点来看,母亲的母性比父亲的父性更具包容力。

曼玛莲的人物塑造原型是英国画家约翰·艾佛雷特·米莱(John Everett Millais,1829~1896)所画的奥菲利亚(Ophelia)。莎士比亚笔下的奥菲莉亚在恋人哈姆雷特误杀了自己的父亲后,精神失常跳河溺亡。画中奥菲利亚空洞的眼神和漂浮水面的头发,极具死亡意象。曼玛莲作为生命的母亲,其原型却是溺水而亡的奥菲利亚,可知曼玛莲也有恐怖一面。

继承曼玛莲血统的波妞可以说是曼玛莲的分身。波妞无意间开启洪荒之门,引发海啸造成无数死亡,可以理解为曼玛莲的恐怖面。波妞引发海啸之时,月亮不断接近地球,月亮是母性的象征,暗指母性无限放大,月亮越接近,海啸淹没城市越多,暗指母性也能吞噬世界毁灭世界。

养老院被海啸淹没,依赖轮椅生活的老人们在海底里欢笑着用双腿跑来跑去,其中一个老人说的“极乐世界就是好呀,膝盖不疼了”就是暗指溺水死亡。最后世界毁灭危机化解后,老人们重返陆地后双脚自由行走,从束缚在轮椅生活得到了救赎。

曼玛莲是生之母、生命起源,同时也是死亡世界,是包容一切,毁灭一切的大母神形象。通过生死循环,使养老院的老人们从轮椅生活中得到解放;使波妞实现成为人的梦想,从金鱼的身体里得到解放;化解世界毁灭危机,使人类世界恢复秩序。

(二)《幽灵公主》的山兽神

山兽神乍看之下像一只鹿,细看是无数生物、动物的合成体,暗指山兽神是全部生命的集合体。山兽神每走一步,都会使接触到的地方瞬间绽放生命,其一走开又会瞬间带走生命。山兽神仅仅靠近重伤的阿西达卡就能使其重伤痊愈,亲吻乙事主就能使其死亡。山兽神既能给予生命也能剥夺生命,拥有掌管生死的能力。

每到夜晚,月亮升起,山兽神就会追随月亮变成萤光兽神,有漩涡状花纹的半透明身体,全身闪耀着银白色的光,在森林里漫步。不计其数的树精灵就会出现在树顶,摇晃脑袋,发出银铃般的律动迎接荧光兽神的到来。荧光兽神原本是日本各地传说中由山河湖泊演变成的巨人,是创国之神,创造生命的神灵,而漩涡状花纹则暗示山兽神(荧光兽神)是母性的[6]。

黑帽大人用火炮轰击其头部时,山兽神毫不在意继续往前走。野猪神、山犬神等其他众神为了守护森林、守护山兽神与人类发起战争,而作为战争焦点的山兽神却对战争毫不关心,不偏袒任何一方。没有缘由地救了重伤的人类阿席达卡,却夺走了为自己而战的乙事主的生命。山兽神的行为模式是不可理解的、不合逻辑的。这种不合逻辑跟父性的逻辑性相对照的,山兽神是母性的。

山兽神在深山湖泊变身荧光兽神之时,被黑帽大人的火炮击中脖子,头颅被打飞。失去头颅的荧光兽神从脖子位置不断涌出黑色粘液,漫山遍野地搜寻头颅,粘液所到之处所有生命都被剥夺走。既不分善恶包容一切,也不分善恶吞噬一切,毁灭一切。荧光兽神在太阳升起之前找回头颅,荧光兽神消失,跟随月亮同步调完成生死循环,也给劫后大地带来一片绿色生机,阿席达卡说“山神獸是不会死的,因为其本身就是生命”,山神兽是拥有“生”和“死”两种意象的大母神形象。

这场人类和动物的毁灭性抗争最终以山神兽的生死循环得到救赎,劫难后的大地重新焕发新生,自然和人类的矛盾虽然未能得到根本性的解决,但是双方却在和谐共处上慢慢找到平衡点。

四、结语

综上所述,宫崎骏动漫作品中女性角色之所以能救赎自己、人类、自然乃至世界是因为她们身上的母性。母性具有包容性,不区别对待,包容一切。有英雄牺牲式救赎人类和自然的娜乌西卡和希塔,母亲角色式救赎自己和朋友的苏菲、陪伴教育主人公的汤婆婆、钱婆婆,大母神式通过生死循环使得世界获得救赎的曼玛莲、山兽神,她们身上的母性使得她们在困境中发挥救赎作用,使故事僵局打开突破口,将故事推向高潮。

参考文献:

[1]秦刚.“捕风者”宫崎骏:动画电影的深度[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

[2]青井汎,宋跃莉译.宫崎骏的暗号[M].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06.

[3]大泉実成.宮崎駿の原点 母と子の物語[M].東京:潮出版社,2002.

[4]河合隼雄.母性社会日本の病理[M].講談社,1997.

[5]佐々木信幸.『崖の上のポニョ』の心理学~生と死、グレートマザー、ウロボロス、そして自立[J].映画の心理学プレミアム,2008.

[6]松本行弘.父親不在状況での男性性獲得その2― "もののけ姫"の心理学的考察を通して―[J].教育専攻科紀要,1996.

(责任编辑:李凌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