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公共健康的城市绿色空间体系构建研究
2020-09-10曾筱
【摘要】 2019年岁末新冠病毒肆虐全球,对世界政治经济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不得不反思公共健康对社会发展的重要性。本文深入挖掘公共健康的内涵,积极探讨公共健康与城市绿色空间之间的关系,建立宏观到微观自上而下的整体调控和从底层到顶层自下而上的发展规律相结合的科学体系是疫后重整城市健康、人类康复的有效途径。
【关键词】 公共健康;城市;綠色空间;体系构建
【中图分类号】TU98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34-0055-03
基金项目: 2020年成都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资助项目,项目编号:YY2920200166。
庚子年初,举国震动。传染性极强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来势凶猛,不仅对人民生命安全构成了重大威胁,也严重影响了经济社会的发展。城市瘟疫总是检验着城市的对抗能力——从卫生防疫政策系统、设施布局的检阅进而到城市规模及形态布局、绿地系统及基础设施建设、建筑设计及其环境等方方面面的考量。很多国内外的发展历程揭示了疾病尤其是传染病的传播与城市公共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国内外优秀的实践经验也反映了生态优先,人与城市、自然三者和谐健康的发展理念。风景园林作为营造美好人居环境的重要学科之一,如何顺应趋势,更好地发挥应有作用,践行习总书记公园城市建设理念,以公共健康为导向科学地构建城市绿色空间体系,营造宜居环境,有效预防和应对急性传染病疫情及慢性病等。这是一次城市的危机,也是一次重新认知城市与城市健康的契机。
一、研究背景
针对公共健康的绿色空间研究最早起源于西方欧美国家:15世纪初,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园林逐渐关注到园林美学与健康的相互影响,这是现代健康理论在风景园林应用的起源。布克(Burke.E,1781)指出在自然风景园中一边进行身体活动如散步和狩猎一边观赏美丽的园林景观,有利于人体舒缓情绪,对健康有积极的作用。第一次工业革命带来城市发展和移民热潮,伤寒、霍乱、鼠疫、天花和黄热病等流行性传染病随着社会形态和的改变涌入城市,正是由于当时客观环境造成卫生意识的缺失,导致大量传染病的蔓延与死亡,人们逐渐意识到环境对公共健康的重要性。19世纪卫生改革运动基于医疗界的“毒气理论”,即“贫穷的氛围”(拥挤、不卫生的居住条件)会产生感染疾病的毒气。奥姆斯特德(Olmsted,1966)认为风景园林学能改善美国整体生活质量和健康状况,植物对城市环境有消毒和净化的作用,创造良好的景观体验缓解城市的人工感受和城市生活压力。霍华德(E.Howard,1902)在《明天的田园城市》中提出了城市中的乡村生活,将城市生活中便利、卫生等特点结合优美愉快的乡村自然景观,起到缓解城市压力,以健康为导向的新的生活方式的创想。20世纪中期以后,社会研究对健康的认识逐渐深入,对引导健康的方式也做出了多方位的探讨。布尔(Bull F)指出心血管系统疾病、呼吸系统疾病、肥胖等慢性病成为影响人类生活质量的重要因素,而健康的生活方式则能有效的减少慢性疾病的发生。布莱尔(Blair)研究发现,如果通过积极的体力活动可以改善和减缓慢性疾病的症状,从而降低慢性病致死的几率。2001-2013年美国著名的“设计推动的积极生活”计划(ALBD)也强调“创造促进体力活动的环境,其目标是鼓励设计、交通运输和政策的变化,以培育和支持积极生活”,该计划的发起也标志着设计与公共健康的紧密结合。西方健康导向的设计理论发展,主要从公共健康的预防和引导策略等方面起到积极干预的作用,是以探索健康的生活方式为手段,居民健康、社会健康为目的的理论研究。
国内以公共健康为导向的城市绿色空间的研究起步稍晚:刘滨谊(2005)引入美国的“设计推动的积极生活”计划,提出通过设计促进健康的建设思路;金广君(2008)从城市健康的视角提出健康城市的设计导则;郭庭鸿(2012)王晓博(2012)针对自闭儿童、临终病人等群体,进行了特殊的康复性景观研究;姚亚男(2016)等人对城市绿色空间的研究现状进行调研,分析绿色空间积极影响公共健康的可能机制,为城市绿色空间设计提供参考;袁琳(2018)详细分析了城市公园的发展历程,从城市地区公园体系思考提升人民公共福祉的途径和意义。国内学者从本世纪起逐渐对公共环境与公共健康的相关性进行了相关研究,并对城市开放空间和绿地基本单元进行分析论述,探索城市健康发展的途径与方法。
相关研究发现:国外针对公共健康的城市发展理论研究较早,并取得较为成功的实践经验,例如纽约中央公园、英国大伦敦规划等。研究主要集中在疾病发生前实施公众健康系统初级预防干预,探索健康生活方式的领域。国内相关学者逐渐认识到公共健康与城市健康互为表里的关系,也在城市开放空间、建筑、康养等领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相关研究关注点各有不同,针对公共健康的城市绿色空间体系的构建,建立宏观到微观自上而下的整体调控和从底层到顶层自下而上的发展规律相结合的科学体系是疫后重整城市健康、人类康复的有效途径。
二、城市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的耦合关系
城市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有密切的联系,多数文献研究表明:城市绿色空间的面积、密度、距离、路径等与公共健康呈正相关,但相互影响的因素较为复杂。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的相关性表现在多个方面,对公共健康的深入研究有助于厘清城市绿色空间网络的构建维度与方法。
(一)多维公共健康视角
公共健康的内涵,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社会发展阶段有不同的内容。1946年,世界卫生组织将健康定义为“不仅仅是没有疾病或虚弱,而是一种完整的身体、精神和社会健康的状态”,公共健康即“公众”的健康。这是从市民个体健康出发,关注身体本身的疾病、慢性病和传染病的发生,以及和心理相关的例如情绪病、抑郁症等人的健康状况的研究,这是公共健康最初也是最基础的层面。
20 纪末期,人们逐渐意识到城市绿地可以促进邻里间沟通,提高社区凝聚力,进而达到社会环境的健康。同时,在城市开放环境中对儿童、老人、残疾人等弱势群体予以关注,在社会层面使各个使用群体更为人性化,关注人与人的社交关系,促进社会和谐发展。这个阶段城市绿色空间成为具有包容性的社会交往空间体系。
进入21世纪,公共健康的内涵得到进一步拓展,研究表明,城市绿色空间可以增强人们与自然的亲和度,进而促进健康福祉并提高其生态和环保意识。这是对城市生态健康的关注,有利于保护城市环境的生物多样性以及生态栖息水平,使城市环境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建设个体、社会及生态系统共同健康的生境體系。随着对自然与生态的关注,城市健康作为更复杂且全面的系统成为研究的重要范畴,城市健康涵盖了前文叙述的人、社会与生态健康,还包括城市的生态产品和服务系统、城市的呼吸和雨洪调控系统以及科普教育等相关方面的内容。我国目前提出的“健康中国”的概念,也涵盖了如上各个方面的内容。
(二)公共健康与绿色空间的关联性
1. 居民健康与绿色空间
伴随城市化进程加剧,生活物资日益丰裕,生活节奏加快,城市居民的健康状况却呈相反的态势,导致的原因多样。如今健康的决定因素并非以往所认为的基因、卫生保健、社会、环境等,而主要是个人日常生活行为。相关调查资料显示:近年来我国居民疾病谱发生明显改变,慢性非传染性疾病发病率和死亡率迅速上升。研究结果表明:体力活动不足是引起高血压、糖尿病等各种慢性病的主要症结之一。扬·盖尔在《交往与空间》中,将人的户外活动分为必要性、自发性与社会性活动,他认为在低水平的公共空间中,只有必要性活动的发生;而在高质量的公共空间中,会延长必要活动发生的时间,同时增加诸如散步、慢跑、骑车等自发性活动的频率,社会性活动也趋于发生。引申而来,当城市中如公园、绿道等开放空间质量不足时会导致人的体力活动被动减少,空间环境不适于骑行、慢跑、散步等活动,从而引发居民的健康隐患。城市绿色空间除了对体力活动和疾病发生有正相关影响外,对居民的心理活跃度及精神疾病也有明确的相关性。造成人们心理精神障碍的因素复杂多样,终究是人与人的交往出现了障碍,高密度的空间环境导致使用者孤独、压抑、紧张、愤怒的情绪无处消解,近年来,城市病导致的轻生事件频发,环境虽不是主要诱因,但更舒适优质的空间有利于人的情绪稳定。2010年英国一项问卷调查表明:居住在公园或者花园附近,或者经常使用这些绿色空间的居民,其平均压力报告相比普通居民较少。城市中绿色空间的科学构建有利于居民社区的参与程度提高,有效的户外交往空间能帮助使用者舒缓情绪、缓解焦虑、降低抑郁症的风险。
2.社会健康与绿色空间
随着社会老龄化比重增加、独生子女政策取消,使用城市绿色空间的主要人群发生了变化,健康的社会关系更关注老人和儿童等弱势群体对环境的需求,针对不同群体在年龄、活动力、使用方式上的区别,对城市绿色空间做有目的的设计研究,是公共健康在社会性上的体现。此外,关注生理缺陷人群也是其中重要方面,根据中国残疾人联合会调查结果显示,中国目前各类残疾人总数已超过8500万人,占全国人口总数6.34%,随着政策不断推进及人们对健康需求不断提升,残疾人康复需求人数将快速增长。鼓励他们到户外环境中来,与自然和社会交往有助于他们身体康复、重拾信心甚至投入正常生活工作。城市绿色空间是接纳、鼓励他们的重要空间场所,环境良好的城市绿色空间有助于增加人群的社会联系和社会接触。此外,研究还发现住在有良好绿色开放空间的社区内,居民会有更强的社会凝聚力及更频繁的社会交往,这种关系与绿色空间的数量与质量都有联系,而质量相对影响更大一些。
3.生态健康与绿色空间
城市绿色空间是生态健康的主要载体,城市生态是当代城市研究的重要课题。过去30年城市快速发展时期呈现出多种病症,如:空气污染、水质污染、物种衰退与消失、城市内涝与旱灾、气候过热与骤冷等,直接威胁到人的生存状况。这些症候看来相互独立,实则息息相关,城市是一个巨系统,人作为主角改造设计城市,但同时也被城市反作用。城市,为人类提供了安居之所,但也是野生动物的栖身之地,由于城市的发展导致野生动物被迫迁移甚至灭绝,绝不应该是城市发展的结果之一。为野生动物提供良好的生存空间,是维护城市生物多样性的必要手段。野生动物生存的场所应由城市湿地、绿廊、草甸林地等绿色空间提供,细致深入考虑城市传粉媒介廊道和动物迁徙廊道的预留与构建,同时有规划地避免人的进入和破坏。通过对城市绿色空间中野生动植物生存空间的保护达到城市与自然的和谐共处。
4.城市健康与绿色空间
城市健康是城市永续发展的动力与基础,也决定了居民的生存质量,具有生机与活力的城市能提高居民的幸福感和归宿感。城市健康可分为“硬件”和“软件”两个方面,其中“软件”包含城市文化、民主法制、社会道德和生活方式等;而“硬件”则体现在自然环境和人工环境上,主要体现在生态层级丰富完整,生态产品和服务系统完备,呼吸和雨洪调控系统优良,以及能科教科普的场所等。绿色空间在健康城市整个系统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城市绿色空间能减缓城市空气污染、改善城市热岛效应、净化水质与土壤、提供良好的环境感知、优化城市呼吸系统、建设海绵城市,以及为大众提供科学教育的对象和场地。绿色空间是建设健康城市和智慧城市的重要环节。
三、城市绿色空间体系的构建
在深入解析了当代公共健康的内涵以及与绿色空间的相关性之后,来谈城市绿色空间体系的构建才是有效的。城市的绿色空间体系庞杂,以公共健康为导向的绿色空间体系构建应满足多层级多维度的健康需求。
(一)多尺度城市绿色空间
根据对公共健康的内涵分析,可提炼出从微观—中观—宏观的多尺度绿色空间体系构建策略。城市绿色空间首先从满足个体健康的层面出发,为居民提供视觉接触和身体接触的微型绿地,可做简单的身体活动,如散步、做操、跳舞等体力活动,提高居民身体健康程度。微型绿地包括屋顶花园、私家庭院和小区绿地等,与生活工作的距离较近,一般可达性<200m。除了微型绿地,稍大尺度的绿地如口袋公园、小游园等也能满足居民个体健康的需求,其中面积<0.4hm2的口袋公园是当代城市社区应着重设计的节点性绿地,由于其所需面积小对已建成城区的空间重塑有较大灵活性。小尺度的绿地节点可达性在500—800m,能为居民提供社交往来的场所,促进社交参与与社会融合,从而提高居民的心理健康程度。其次,从生态健康角度出发,应在城市内部和城市周边建立起串联的绿网系统,如街道绿地、生态河流、生态步道、城市绿廊等线性中尺度的绿色空间,以线串点,使城市的绿色斑块不再各个孤立。这些线性的绿色空间由于其长度长,且一般来说会沿城市蓝线设计,因此为野生动物的栖息、迁徙和繁殖提供了庇护所,研究表明,使用者的心理与其所感知到的物种丰富度有显著关联,提高使用者对生物多样性的感知力,才可改善人类健康。依托城市绿廊等线性绿色空间预留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传粉媒介廊道、野生动物迁徙廊道等,提高城市的生物多样性和生物栖息水平,实现自然在城市中的欣欣向荣。最后,从城市健康的角度出发,研究宏观意义的城市绿色空间,可总结为绿色空间体系中面的构成,其中包括城市人工湿地、森林公园、风景区、农田等生态基质。这些大面积的生态基质能提高城市整体健康水平,平衡城市碳氧水平、改善城市气候环境、净化水质与土壤等,同时对塑造城市精神气质,打造城市文化有积极的意义。宏观尺度的绿色空间面积往往较大,距离也较其他绿色空间稍远,是从城市及周边整体层面进行的设计。
(二)自上而下的绿色空间体系指引
我国现有的城市绿地系统规划大致是城市总体规划—城市分区规划—控制性详细规划—修建性详细规划自上而下的空间控制规划模式。注重从顶层向底层的指导性规划,这种构建模式有助于从整体把握城市绿色空间构成的方向,制定基调并确定最终建设成果。
(三)自下而上的绿色空间构建反馈
城市绿色空间的构建需要依据政策指导和总体方针的把控,但单向的指导性设计在城市设计或绿色空间体系构成的过程中仍然存在一些弊端和缺陷。制定者多集中在政府机关、领域专家、规划设计机构等,难免出现理论高于实际的情况,并且对实际建成细节和使用状况缺乏了解和评估。因此,在城市绿色空间体系的构建过程中,还应鼓励社区居民参与政策制定,比如底层社区民众、慈善机构和志愿者等,反馈实际健康需求。
四、结语
以公共健康为目的的城市绿色空间体系的构建归根究底是当代人与自然在城市范围内和谐共处的要求和反映。公共健康的内涵丰富,层级分明,作为研究者和设计者应关注多层级多维度的健康需求,将城市绿色空间从微观—中观—宏观形成系统而科学的构建体系。城市绿色空间不应只是兴建了几所公园,扩建了某处绿地,建立起从斑块—廊道—基质相互串联形成的绿网,时刻向市民提供健康生活方式的公园城市。
参考文献:
[1]Frederick Law Olmsted.Public Parks and the Enlargement of Towns (1871)[M].New York:John Wiley &Sons,1973.
[2]Frank L P,Engelke,Schmid T.Health and community design:The Impact of the Built Environment on Physical Activity[M].Island Press,2003.
[3]侯韫婧,赵晓龙.从健康导向的视角观察西方风景园林的嬗变[J].中国园林,2015,(04):101-105.
作者简介:
曾筱,女,四川达州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地域文化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