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诺里斯小说《麦克提格》的自然主义悲剧解读
2020-09-10朱笛
【摘要】 弗兰克·诺里斯是美国著名的自然主义作家,他的作品用科学实验的方法对人物进行理性的剖析,充分揭示了人类心理的残酷、堕化、复杂与黑暗。《麦克提格》被称为“美国自然主义的宣言”。在这部小说中,诺里斯通过残忍、暴力、血腥的故事情节反映人性的堕落与异化,体现出强烈的自然主义特征。本文从自然主义决定论的角度出发,解读《麦克提格》中的悲剧性。本文发现,遗传、性本能和环境是主人公悲剧的三个最主要决定因素。
【关键词】 弗兰克·诺里斯;《麦克提格》;自然主义决定论;悲剧
【中图分类号】I1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34-0008-02
一、引言
《麦克提格》是美国著名自然主义作家弗兰克·诺里斯的代表作,自1899年出版以来就被称为“美国自然主义的宣言”,在美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不容小觑。小说以旧金山波尔克街为背景,以极端自然主义反映社会现实,将金钱驱使下人性的扭曲和道德的堕化刻画得淋漓尽致,展现出强烈的悲剧色彩。本文从自然主义决定论出发,从遗传、本能、环境三个方面探讨主人公悲剧命运。
自然主义是在进化论和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影响下,起源于法国的一个文学流派。作为美国现实主义的延伸,美国自然主义比法国自然主义晚了30年。美国自然主义起源于“艰难时期”,小说家立足于特定历史时期书写残酷的社会现实,特别关注中下层阶级群体的生活。《麦克提格》的人物往往是出身卑微,贫穷平庸,未受过良好教育的下层民众,作家通过对小人物琐碎的日常生活的描述探讨人性的复杂。唐纳德·皮泽认为,美国自然主义本质上是“充满悲观决定论的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小说中的人物命运与遗传、环境、本能无法分割,人身上所体现的动物本能无法摆脱。
二、遗传决定论
自然主义写作呈现的强烈悲剧色彩首先体现在人物的悲剧命运无法摆脱遗传等自然力量的制约。诺里斯是第一位将左拉的文学理论付诸实践的作家,将麦克提格的堕落与遗传决定论紧密联系在一起。麦克提格出身于社会底层,是一名矿工的儿子,他也曾与父亲从事同样的职业。“每到第二个星期日,他却一变而为一头无法无天的动物,一头野兽,一头畜生,醉成个酒疯子”。和父亲一样,麦克提格也喜欢酗酒。他继承了父亲高大粗犷的外貌,“四肢粗壮无比”像年轻的巨人,“脑袋四方,有棱有角;下颚横里突出的显眼,好比食肉兽的下颚”,外表像丛林里的野兽。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愚蠢,完全继承了祖先的动物特征和残忍暴力。他的生活就像笼中的巨兽,以廉价的烟酒度日,一成不变地消磨时光。
麦克提格的妻子特丽娜虽然出生在中产阶级家庭,但“她的静脉里依然流淌着十足道地的大量农民血液,她的心头也蕴藏这种吃苦耐劳、精打细算的山地人的一切本能”,特丽娜极致的节俭和守财奴的本能是从祖先那里继承的,“不加考虑、不顾后果的节省本能”,仅仅是盲目地存钱而没有任何原因,就连麦克提格也不知道特丽娜把自己的财富私藏在哪里,甚至不会将钱借给自己的母亲。她生活的乐趣是将钱币堆起来反复把玩,“埋进脸去,喜滋滋地闻着钱味”,甚至满怀深情地将金币放在嘴里,像对待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小说后期,特丽娜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吝啬鬼,对金钱的痴迷和盲目追求已近乎痴狂甚至变态,她的悲惨命运也已埋下伏笔。随着拜金思想愈演愈烈,特丽娜原先美丽外表也逐渐褪去,变得瘦削,渐渐显现出猫科动物的狡黠。
三、本能决定论
达尔文进化论认为,在生物学上人和动物之间有很多共同之处。因此,动物性本能深深植根于人类个性之中。唐纳德·皮泽从种族进化二元论的角度解释:“诺里斯认为身体和灵魂具有二元性,人的身体是动物生活进化而来的结果;而精神或灵魂是人类超越物种进化的显著特征”。人所具有的动物本能是不可否认的,特别是最基本的感官愉悦和性本能。左拉认为,自然主义小说中的“人”首先是生物层面的,其次才是社会层面的。小说中麦克提格和特丽娜之间的关系并非是由爱情驱使的,而是最原始的动物性本能。
爱是浪漫关系中最美丽、最纯粹的人类情感。相反,在自然主义小说中,人类美好的情感被动物性本能尤其是粗鄙的性欲望所取代。麦克提格和特丽娜的婚姻本身就是一段荒谬的结合,一场欲望主导的婚姻最终迎来了悲剧性的堕落。
在遇到特丽娜之前,麦克提格整日在办公室里过着单调乏味的生活,日复一日地酗酒、抽烟、等待病人。某天他的朋友马库斯带着表妹特里娜去了他的牙科诊所。她“娇小玲珑”,“脸蛋滚圆”,“眼睛又细又长又蓝”,鼻梁上“横着惹人心疼的小小一排雀斑”,她年轻、美丽、苗条又迷人,又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特丽娜的出现改变了麦克提格的生活,“他心头那成年男性的情欲迟迟缓缓苏醒过来”,面对美丽娇小的特丽娜,麦克提格的动物本能逐渐显现。
正是特里娜的出现唤醒了麦克提格心中沉睡的野兽。之后,他对特丽娜的欲望越来越强烈,“那野兽像黑豹般倏地耸身一跳”,麦克提格内心的第二个自我,野兽般的强烈冲动终于驱使他在牙科椅上强吻了特丽娜,仅仅是野蛮粗俗并无爱情的浪漫。他头脑简单,一切行为只是出于动物本能。人类进化使一切感官上的愉悦变为人性的倒退,作者将人性的邪恶與欲望展现得淋漓尽致。
特丽娜选择麦克提格做她的丈夫也不是因为爱,而是对男权的屈服。起初对男性的本能恐惧使她害怕麦克提格,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而仅仅是体会到一种被征服的感觉,体现出特丽娜女性自我意识的缺失。他们结婚的前三年确实很甜蜜,她尝试为麦克提格的生活增添小资产阶级的浪漫情调。然而,看似和睦的婚姻却在麦克提格失业后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他看不出她身上有什么特别地方;跟她接吻拥抱,在他已无乐趣可言”。麦克提格对妻子态度的转变渐渐发展成为强烈的厌恶,以至于最终残忍地杀害了她。他们的婚姻并没有爱,而是由动物本能驱使的。
四、环境决定论
麦克提格出生于加利福尼亚州的荒野,无情的大自然造就了他的野蛮和残暴。在小说的结尾,麦克提格又回到了与他出生地相似的环境中,他食肉动物般的外表与环境的荒芜恶劣十分契合。麦克提格被囚禁在大城市旧金山的小诊所中,就像笼中的金丝雀一般永远也逃不出镀金的监狱,在残酷中挣扎,在欲望和贪婪中苟活,宛如行尸走肉。
小说的背景旧金山的波尔克街影响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个性。这样一条平庸又混乱的小街道上生活着各种各样的小人物,作者通过对中下层人们日常生活的叙述揭露人性。小说中另一对夫妇的悲剧是麦克提格和特丽娜悲剧的前兆,茹科夫和玛利亚的婚姻完全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因为不存在的金盘子大打出手,最终酿成惨剧。玛利亚的死和特丽娜异曲同工。像茹科夫一样,麦克提格最终在幼儿园的衣帽间杀害了妻子,特殊的环境设定达到了反讽效果,同样也为小说增添了浓重的悲剧色彩。人物的悲剧命运与环境密不可分。
五、结语
麦克提格和特丽娜的悲剧命运主要是由遗传、本能和环境因素决定的,小说中的自然主义因素加重了悲剧色彩。人类的渺小使其在残酷的自然和社会环境面前无能为力,性与金钱的欲望暴露出人性的邪恶,诺里斯通过对动物本能的生动刻画,揭示了人性的黑暗和环境的残酷。自然主义元素强化了小说中的悲剧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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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朱笛,女,汉族,陕西西安人,现就读于西安外国语大学英文学院2018级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美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