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对比较文学的贡献
2020-09-10孙启菲
摘要】 比较文学学科在中国兴起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活跃在那个时期的中国学者对比较文学在中国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傅斯年作为学贯中西的国学大家,不仅在新文化运动时期倡导戏剧改良和白话文的使用,借鉴了西方的文学传统,更是在文学史的研究中引入了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为跨学科的研究提供了借鉴。
【关键词】 傅斯年;比较文学;跨学科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21-0036-02
傅斯年在《王国维著〈宋元戏剧史〉》中写道:“研治中国文学史,而不解外国文学史,撰述中国文学史,而不解外国文学史,将永无得真之一日”。作为上世纪的国学大师,傅斯年学贯中西,知识渊博,在他的著作中就能看出中国与西方两种不同体系的文化思想相互碰撞的过程。虽然傅斯年没有在文章中专门谈到“比较文学”,但其相关研究方法在他的学术研究中多有体现,也对日后中国“比较文学”的发展做出了一定贡献。
傅斯年能为“比较文学”做出贡献的研究在我看来主要有三方面:戏剧改良、倡导白话文、跨学科研究。前两者主要体现在五四时期傅斯年发表的一系列文章,如《戏剧改良各面观》《怎样做白话文》《译书感言》等,重点在于西方文化对于中国文学革新产生的影响。傅斯年可以说是五四时期最为激进的西学推崇者之一,因此他早期的观点容易极端化,甚至一些文章政治意义远大于文化意义,但是作为中国现代学术的革新者,他的很多想法都对当时的学术革新起到了建设性作用。在留学期间傅斯年确定了他的治史志趣,1926年归国后就进入了他的学术成熟期。傅斯年致力于用科学的方法研究中国古代史,将语言学等其他学科的观点融入中国史的研究中,这对比较文学跨学科研究方法提供了借鉴。
一、戏剧改良
五四前后发生的关于中国新戏与旧戏的文化论争是近代围绕“戏剧改良”问题的最激烈和全面的一次理论论争。作为旧戏坚决的反对者,傅斯年对“旧戏”的批判和他对“新戏”的设计都以西方话剧为模板。他在《戏剧改良各面观》中写道:“就技术上论,中国旧戏实在毫无美学价值”,第一,违背美学上的均比律。第二,声色一类刺激性过强。第三,形式太嫌固定。第四,意态动作粗鄙。第五,音乐轻躁。
而傅斯年所说的这些缺点有一部分在旧戏支持者看来正是中国戏曲的形式特色,而傅斯年等人把西方的话剧看作“纯粹戏剧”看作中国戏剧改良的模板,将西方的美学理论看作标准来要求中国戏剧。他以西方话剧的写实性原则来要求中国戏剧,批评《鸿鸾禧》中的金玉奴也满头珠翠,不合现实。戏曲中固定的样式也是违背了西方美学,“西洋有一家学者道:齐一即是丑。”
傅斯年认为 “真正的戏剧纯是人生动作和精神的表象”,在他看来这也是西方戏剧中特有的 “在西洋戏剧是人类精神的表现,在中国是非人类精神的表现”,认为中国的传统戏曲的内容“最是助长中国人淫杀的心理”,认为西方戏剧注重人的精神寄托,而中国戏曲过于注重物质情欲。举例莎士比亚中人生而平等的思想,并指出中国旧戏中没有这种人本思想的体现。在谈到如何改良中国戏剧时,傅斯年認为可以将西方戏剧作为材料,改编得与中国社会人情相合,要“存留精神的改造本”。
傅斯年对于中国戏剧改良的观点,一部分也是他比较东西方戏剧后所得出的结论,但这种比较缺少实践分析,理论先行,以西方话剧为模板工具来批评中国戏曲,重视政治功能社会意义而忽视艺术特色。并且傅斯年在文章中写道自己是戏曲戏剧乃至音乐歌舞的“门外汉”,对中国传统戏曲了解不深一开始就抱着为批评而批评的态度进行比较,必然有失偏颇。
不过他所提到的将西方戏剧作为材料来“中国化“的这种改良方式的确给人启发,在近代中国戏曲发展的过程中也有所体现,涌现出了许多改编国外剧本的实验性戏曲作品,例如瑞典大师斯特林堡的剧作《朱莉小姐》就被改编成了京剧、豫剧等多种形式。
二、倡导白话文
在倡导白话文上,傅斯年的观点同他对戏剧改良的观点一样有些偏激,但他对文学和语言毕竟造诣深厚,因此其语言观对于现代白话文的建构有着重要意义。在1919年发表的《怎样做白话文》中,他提出“直用西洋词法”的语言欧化观,认为国语有文典学、言语学和修辞学上的缺陷。与西方语言相比国语不注重词枝缺乏修饰;文章中单句多而复句少,句法结构简单;词汇量太少,无法适应现代社会的新变化。而西方的语言在傅斯年看来更加成熟,逻辑性强,句法严密,结构复杂,有专门的修辞与文法规则,是“逻辑的白话文”“哲学的白话文”“美术的白话文”。
更重要的是,在傅斯年看来西洋的文学是按照“人化”的道路发展的,因此欧化的文学就是“人化“的文学,就是新文学。为了创作新文学就要使用欧化的语言。学习和吸收其他民族的语言是有必要的,例如用译词来丰富国语词汇,但是“唯有欧化”这种极端的语言观贬低了本民族的语言,也是不可行的。
在阐述了自己对于发展白话文的观点后,傅斯年还在文章中表达了自己对翻译语言的看法。他主张在翻译中摒弃古文使用白话文,并借用西洋语法,这与他的语言观一脉相承。他认为严复的翻译用“子书的笔法、策论的笔法、八股的笔法,替外国学者穿中国学究衣服,真可说是把我之短补人之长”。
在翻译方法上他主张直译,在《译书感言》中写道:“论到翻译的文词,最好的是直译的笔法,其次便是虽不直译,也还不大离宗的笔法”。他批评意译的归化翻译策略,认为意译“容易伸缩”,没有对作者负责任。但在其他文章中他也承认了翻译有“不可译性”,例如很多以哲学见长的国度,虽然哲学发展高度达到了世界顶尖,但是语言发展还保留着原始语言烦琐的特点。因此表达的思想受到语言的局限,不得不用特殊的语言做玄学的解释,因此用汉语翻译有时会觉得不知所谓。
傅斯年崇拜西方文化,他也从不掩饰这一点,在他看来自己的崇拜与空间无关,只是因为西方文化较之东方更为先进才引起了他的向往,但是人类文化始终是时间性和空间性的统一,片面地强调一方面,也可能会导致文化上的民族虚无主义。
三、跨学科的研究方法
在1918年傅斯年《致蔡元培:论哲学门隶属文科之流弊》中他就提到过研究文学的人学习哲学的必要,“习文学者,能谋哲学学科之联络,其运用文学之思想,必不浅陋”。在欧洲留学时,傅斯年先后在实验心理学、比较语言学等各学科中学习,没有取得一张文凭却吸收了不同学科的知识,并运用跨学科研究的方法来开展自己的学术研究。在中山大学教书时,傅斯年撰写了《〈诗经〉讲义》,从现代史学的角度研究《诗经》,将考古学、统计学等知识与文学研究相结合。
他从《论语》中论《诗》引《诗》的话列出来一一分析,通过证明《诗》教育的普遍和”诗三百“名词的成立以及引用的《诗》与后世的对比、孔子对郑声的厌恶来反驳“孔子删诗说”。
为了论证《诗经》关于西周的诗篇来自南国,他运用历史学考证《诗》的背景,得出西周王室文献资料亡佚极多的结论,分析《诗经》中的材料,判断出诗篇的写作年代,同时傅斯年结合地理学,锁定《诗经》中南国的地域范围,确定南国靠近西周都城,两地的上层贵族关系密切,礼仪制度相似等等。
除此之外,傅斯年还运用统计学制作图表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如在分析《小雅》词类时,就将《小雅》词类按内容分成宴享相见、称福之辞、诵功、怨诗、行役及伤离、杂诗五类,每类中又细分多种,并与《大雅》的词类进行对比。
将现代语言学引入中国文学史研究也是傅斯年学术研究中的亮点。《性命古训辨证》首开“以语言学的观点解释思想史”的实例。在这部著作中,他把从商周甲骨钟鼎彝器直到先秦典籍中有关“性”“命”二字悉数统计,逐字校勘辨证,运用训话音韵考据方法,确定“性”从“生”而来,“命”从“令”而来,“性”由“生”分化而来,“命”由“令”分化而来,这样一个语言事实。
不仅如此,他还将这个过程与中国历史的人伦观的演变联系起来,从“性”“命”二字的解释为引,对从晚周到宋元儒学的性命理论进行分析,得出了宋元理学是先秦儒学的必然发展与集大成者,而戴震等“则全抹杀汉代儒家之著作且不知程朱之说乃努力就孔子說作引申者也”。
这部著作从微观入手,讨论、建构了从晚周至宋元的宏观思想发展史,其方法与西方近年来兴起的阐释学、语义学及结构主义有相通之处,为跨学科的研究方法提供了借鉴。
虽然中国的比较文学从学科角度来说整体较西方晚了许多,但就近现代学者们的研究成果来看,中国“比较文学”并不算是完全的“舶来品”,它所使用的研究方法也是中国学者在研究中不断使用完善加以创新的结果。
参考文献:
[1]雷颐.傅斯年思想矛盾试析[J].近代史研究,1991,
(03).
[2]欧阳哲生编.傅斯年文集(第二、三卷)[M].北京:中华书局,2017.
作者简介:
孙启菲,女,满族,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