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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山西“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中的时间叙述

2020-09-10刘瑞

今古文创 2020年7期
关键词:工业生产山西

【摘要】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随着大规模工业建设的迅速开展,当代工业题材文学应运而生。山西“十七年”文学不仅局限于农村题材,大量描写生产建设的工业题材文学也有一席之地。山西“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中的时间叙述并不是与社会无关的自然事实,它以特定的方式想象着工业生产图景,形成了某种独特的 “时间叙述类型”,凝聚着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

【关键词】 山西“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时间叙述;工业生产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07-0031-02

建国初期,国家经济急需尽快恢复,优先发展重工业是国家的经济发展战略之一。始于1892年的山西现代工业,依托丰富的自然资源,经过半个多世纪的缓慢发展,早已初具规模。1949年9月1日山西省人民政府成立,同日,时任中共省委第一副书记的赖若愚在省委扩大会上做了《山西省今后工作的方针与任务》的报告,该报告强调了工业对于山西农业及山西长远发展的重要性,“从前途上说,我们是要建设一个工业化的山西……忽视工业化的目标,忽视发展工业化的重要性是错误的。人民生活的真正改善,国家的真正富强,必须工业化,工业如不发达,农业的发展就有一定的限制。”在国家与政府的强力支持下,“一五”计划将山西纳入全国重工业区,山西自此进入了大规模工业建设时期。

工业建设的迅速发展,必然要求意识形态领域的密切配合,山西文学界做出了积极响应。1950年5月创刊的综合性文艺刊物《山西文艺》、1956年10月创刊的文学刊物《火花》与1959年1月创刊的文学刊物《太原文艺》,共同构成了山西“十七年”文学的基本面貌。

从数量上看,工业题材文学与农村题材文学分庭抗礼。从期刊发展上看,鼓励工业题材文学的创作始终是刊物的宗旨,工业题材文学的创作与大规模的工业发展具有同步性。

大量配合生产建设的山西“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对于社会主义工业生产时间的讲述有着特定的方式。在大卫·哈维看来,时间概念并不完全是抽象的,“在现代社会里,我们接受时钟时间作为日常生活的客观事实。即使这种时间是社会构造物;它提供了共同遵循的标准,不受任何个人的影响,我们不断地参照它来组织自己的生活,并且用它来评估与判断各种社会行为和主观感受。”

因此,时间概念蕴含着政治、经济、审美等方面的内容。若从时间叙述这一维度来考察山西“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可以发现,时间叙述的复杂含义往往被所谓的“工业化表述”一笔带过,其意义被大大减弱。

事实上,五六十年代工业文学作品中的时间叙述,恰恰表现了在特殊语境下,时间对社会规范和秩序的建构,作为一种文学的想象与象征而存在,并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社会主义生产建设的平稳发展。

在规定时间内按时完成生产作业,向来是山西“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的焦点。范彪的小说《汾河上的春光》围绕汾河桥工地打椿工程展开叙述,打椿工程过半时,遇到了技术问题,因为在流沙层里打板椿的难度极大,打椿工程一度暂停。我们看到,在技术问题面前,工人首先想到的是作业时间的延长,“啊呀呀!二十八至二十三号,六个桥墩的板椿还没有打完,开始打板椿已经一个多月啦,照这样,光大板椿就得一年……唉……”一个“唉”字,道出了工人的焦急与无奈。在社会主义要求下的生产作业的期限,俨然构成了一套社会秩序,对个体行为有着强大的约束能力,确保着社会主义工业建设的稳定发展。整部小说无处不在的时间预警,早已将小说的方向引入了如何确保按期完工的方面,文本的时间流动不断警示生产迫在眉睫,压迫感充斥着整篇小说。

最终,工人们集思广益而讨论出来的“沉箱打板椿法”实验成功,小说结尾写道“工程的进度,像解冻了的河流,不停地前进了。人们的生产情绪,空前高涨。‘五一’节快来到了,他们以这个创造性劳动的胜利,迎接着自己的节日。”“五一”劳动节作为一个政治色彩浓郁的现代节日,是小说中出现的第二种类型的时间。这一带有“公共性”色彩的公历时间,进一步提醒着工人生产作业的期限。作品中,为了完成工业生产这一“公共性”生产任务而必须创造一切条件完成的情节,使得工人实验的成功早已超越了技术革新层面。时间的矢线向前发展,被具有强烈“公共性”色彩所裹挟的时间期限,最终指向了承载着进步与革命价值的“五一”劳动节,这其中蕴含的政治意味也就不言而喻了。

此外,山西“十七年”工業题材文学还常常将其他现代节日作为完工期限,不论是红领巾工厂为了迎接元旦佳节,工人们加班加点,“给国家生产劳动”,准备举行“生产展览会”,还是为了迎接1950年国庆节,工厂调动全厂职工修好厂内的二号发电机,以便开展大量生产作业,为国庆节献礼。

这类的现代节日,一方面以“献礼”之名,使得社会主义工业生产蕴含着强烈的荣誉感与使命感;另一方面,又以蕴含强烈政治意味的节日为期限,在节日的逐渐逼近中,文本中免弥漫着独特的社会焦灼感。

除了描述工人按时完成工业生产之外,山西“十七年”工业题材文学中的时间叙述,还体现在社会主义的工业生产时间剥夺私人时间方面。焦祖尧的《电流》叙述了焊接车间的王德荣老师傅解决焊接技术难题的故事。去年的数九天,王师傅因主动请缨焊接地下管道而受了风寒,双腿冻成了关节炎,在党支书的强烈要求下,被迫在家休养。但王师傅仍然操心厂里焊接困难的问题,“想办法,得赶快想办法!不过,在车间里想办法总比躺在床上想办法好呀!可是,你看他们却把你关在房间里,全然不知道人家心里的疙瘩……你看那管家婆还拦门一坐!怎办?怎办?得想法子出去!”

在家的王师傅随手拉电灯开关,灵感乍现,想出加大电流可解决焊接问题的方法,迫不及待地跳窗而走。我们看到,王师傅将生产视为生活的一部分,即使实验成功后累得“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膝盖酸痛得象脱了节似的,”也毫不在意。“工作时间”与“私人时间”因王师傅的选择而模糊了边界,“公”一步步吞噬着“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披着“一切为了生产”外衣的新的时间秩序已然确立。

这一时期的山西工业题材小说,为了“公共”的生产建设而舍弃私人休息时间的例子不胜枚举,特别是到了“大跃进”时期,这样的写作模式逐步走向了极端。“离上班还有三、四个小时,炼钢工友们便来到了现场,司炉王海青,这天正巧是他的公休日,但当他一听到今天继续试炼三槽出钢时,他踢开被子,翻身起床,骑上自行车就飞快赶来了。”“工地上不分白天和黑夜,也不管下雨还是晴天,人们的思想只有一个,就是用最短的时间建成电机厂。老机工王立珠两天两夜没有好好合一下眼,越干越高兴,越干越快活。”“中午,下班的汽笛刚才响过,黄师傅就把十二个人的饭都买了来,热腾腾的摆在工柜上……他们以九天的时间,完成了全月任务,又一次走在了前面。”在这样的表述中,私人时间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个体完全陷入了社会主义生产之中。虽然小说并未提及工期,但“追赶时间”早已成为一种共识,“公共时间”与“私性时间”以激越的“大产量”“赶时间”的名义建立了联结,工人的“超人属性”是私人时间被“公共性”工作压榨到极端的表现,工人“隐形”的完工期限指向着他们“想象”的未来。

综上所述,在山西“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中,时间叙述并不单纯是物理概念,文本展现的生产期限或工业数字体现着这一时期的任务与诉求,呈现着社会主义工业生产建设对于整个社会的要求。在这样畸形的时间观的引导下,文学文本中的人物“不断地参照它来组织自己的生活,并且用它来评估与判断各种社会行为和主观感受。”

物质与精神之间拉锯的紧张感大大提升,“私”与“公”的界限早已搁置一边,集体的狂热信念促使着抽象的幻想变为当下的现实,社会主义工业建设最终演变为一种集体的激情。

参考文献:

[1]大卫·哈维.时空之间——关于地理学想象的反思,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

[2]山西省档案馆、山西省史志研究院.山西省今后工作的方针和任务,当代山西重要文献选编第一册(1949—1952)[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4-5.

[3]范彪.汾河上的春光[J].火花,1956,2,1-6.

[4]陳伯吹.小木工[J].火花,1960,5,12-18.

[5]张培洪.团结就是力量[J].山西文艺,1950,2,5-7.

[6]焦祖尧.电流[J].火花,1958,8,19-21.

[7]郁波.我们创造了奇迹[J].火花,1958,5,36-38.

[8]高歌.大协作的花朵[J].火花,1958,7,46-47.

[9]武金玉.永远走在前面[J].太原文艺,1959,11,6-7.

作者简介:

刘瑞,女,研究生在读,山西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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