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影悲剧美学中悲剧主体的类型及特点(上)
2020-09-10陈欣
陈欣
【摘要】 生命从诞生到死亡,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我们无法把握何时生何时死,但却在面对生存和死亡的时候,不断认识自身、反思生命的苦难,不断超越自我、超越死亡。这种对生命苦难的认识和反思,反映在电影悲剧美学中,凝练成一个又一个可歌可泣、有血有肉的悲剧主体。在悲剧电影《斯巴达克斯》《最后的武士》和《大卫·戈尔的一生》中,有着先驱者、守道者、殉道者这三种不同的悲剧主体类型。他们的悲剧在于:他们的足迹往往与世俗的传统力量相悖,或者超越了整个时代,或者因循守旧,用个人渺小的生命与庞大的国家机器进行对抗。他们的思想与当时的时代格格不入;他们的行为,在当时的世人眼中,无异于飞蛾扑火。他们的悲剧是整个人类社会的悲剧,他们面对苦难展现出来地对自身的超越与反抗,体现了人类对待死亡时不屈从于生命毁灭的抗争精神。
【关键词】 电影;悲剧美学;先驱者;守道者;殉道者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07-0004-05
古希腊德尔菲神庙中阿波罗祭台的石碑上,刻着警醒世人的神谕:“认识你自己。”生命从诞生到死亡,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我们无法把握何时生何时死,但却在面对生存和死亡的时候,不断认识自身、反思生命的苦难,不断超越自我、超越死亡。这种对生命苦难的认识和反思,反映在电影悲剧美学中,凝练成一个又一个可歌可泣、有血有肉的悲剧主体。任何生命的本能,都是保存自我;当个体的生存遇到阻碍,必然会产生巨大的恐惧与悲伤,也产生了人类本能的悲剧意识。然而,当个体的生命在时代洪流中撞击的时候,先驱者、守道者、殉道者们都做出了自己艰难的抉择,明知必死而求其生,超越了自身对死亡的恐惧,选择与命运抗争、与时代抗争!
一、《斯巴达克斯》——先驱者的悲剧
先驱者即思想和行为超越了当时社会时代发展的人。从悲剧的审美判断看,悲剧主体的审美价值的大小取决于三个方面的因素:一是主体超越在精神思想方面所达到的高度;二是主体超越在社会领域中所产生的冲击波的宽广度;三是主体在悲剧性抗争中所显示出的抗争激情的力度。
美国学者房龙在《宽容》序言中写到过一个先驱者的悲剧故事。故事发生在宁静无知、古老守旧的山谷里。人们心满意足地日复一日地重复每日的生活,间或有一些敢于提出疑问的男男女女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却丝毫没有影响人们幸福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一个漫游者带着满身的伤痕回来了。他告诉大家一条通往更美好家园的大道,可是人们举起沉重的石块,杀死了这个敢于怀疑祖先智慧的漫游者。直到山谷中发生了特大干旱,美好的生活再也难以维系,人们才又想起了那个漫游者,寻找他的足迹,跟随他曾经的脚步,寻找新的世界,找到更广阔的天地。人们在石头上刻着这个先驱者的名字,感谢他把人们引向了新的自由。先驱者的悲剧在于:他们的足迹往往与世俗的传统力量相悖,他们超越了整个时代,远远地走在了当代大众的前面。因此,他们的思想在当时看来,是惊世骇俗的;他们的行为,在当时的世人眼中,无异于飞蛾扑火。他们注定是要毁灭的。
电影《斯巴达克斯》,是1960年拍摄的史诗巨片。故事描述了公元前73年,古罗马加普亚格斗学校的奴隶们在斯巴达克斯的领导下起义,力图推翻罗马帝国,结束残暴的奴隶制度。斯马达克斯是一个典型的先驱者、历史大悲剧中的超越者。正如影片开头所说:他“想要推翻正值全盛时期的罗马,幻想着推翻奴隶制度,这个梦想在两千年后才实现。”斯巴达克斯最终失败了,但他的理想和行动超越了那个时代,他的勇气和精神辉映千古!
在罗马人的矿场中,叛逆而骄傲的奴隶斯巴达克斯,咬伤了罗马战士的脚踝,在惩罚过程中,被角斗场的管理者看中,从矿场来到了角斗场,成为一名斗剑士,认识了一个同样骄傲而聪慧的女人薇瑞妮亚。
在角斗场里,男奴隶是杀戮挣钱的工具,角斗士的身体被分成了红色、蓝色、黃色三大区域:分别代表致死的、致残的、折磨对手致死的。他们受到残酷的角斗士训练,并且禁止互相交流。对于奴隶主而言,角斗只是戏剧性的表演,关在笼子里的野兽的生死,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是关心他们的乐子,刺激性的游戏。
角斗士为了活下去,只能刺死自己的同伴。斯巴达克斯的第一场生死角斗,面对的是黑人卓霸,他输掉了角斗,却没有被杀。因为卓霸不愿意同类相残,他放过了斯巴达克斯,扑向了观看角斗的罗马贵族,却最终惨死在罗马人的手中,死后的尸体被倒挂起来警示想要反抗的奴隶。卓霸惨烈的死亡,心爱的女人薇瑞妮亚被卖掉,这一切都激发了斯巴达克斯和他的同伴,他们杀掉了一直训练他们、虐待他们的马塞勒斯,逃离了角斗场。
在斯巴达克斯的领导下,奴隶们的队伍,从无目标无理想的“酒醉的游击队”,变成了有战斗力的军团,释放了所到之处的每个乡镇和村庄的奴隶。在解放奴隶的过程中,他重遇了心上人薇瑞妮亚。在斯巴达克斯的队伍里,有老人孩子,他们各司其职,却心怀梦想。吟唱诗人安东尼的那首歌,来自他的父亲,唱出了奴隶的心声:“当太阳逐渐西下,当山风悄然远逝,当野云雀的歌唱依旧,当蚱蜢的跳动平息,当浪花归于平静,当黄昏开始笼罩大地,我转身回家,穿过蓝色的树荫和紫色的树林,我回到了家,我回到了我出生的地方,回到父母生我育我的地方……”
罗马贵族独裁者克拉苏倾尽全力阻挠他们,切断了他们的一切退路。即便如此,奴隶们也从不退缩。斯巴达克斯对海盗解释过他们坚持下去,毫无惧怕的原因:“只要是人,终究不免一死,死亡便是失去……自由人死时,失去的是生命的喜悦。奴隶失去的是痛苦,死亡是奴隶所能寻求唯一的解脱。”奴隶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为了自由,为了回家。经过了山川、河流、森林、苦难、死亡,当他们终于来到海边,却面临绝境:克拉苏的军团和两支从国外调回罗马的大军,让斯巴达克斯的起义军三面受敌。
奴隶的起义军面对强大的罗马军团,无意于以卵击石。在终极战役前,斯巴达克斯和妻子薇瑞妮亚紧紧相拥,预感到悲剧的命运。面对训练有素的罗马方阵,面对三面夹击的困境,斯巴达克斯起义军尸横遍野,幸存的6000名奴隶被钉上十字架,排列在通向罗马的亚平宁通道上。
先驱者走在历史的前列,他们向未知和黑暗恐怖的世界发出怒吼,把人们引向自由的天地。可是,挑战历史的结果是:迫害如影随形,先驱者一定会毁灭,超越是致命性的,但希望永存!影片的最后一幕,钉在十字架上的斯巴达克斯和妻子含情相望,妻子告诉他,他们新出生的儿子是自由的,在这时,生命又被赋予了崭新的意义。
恩格斯曾指出,伟大人物的悲剧性的价值正在于他们的行为动机“是从历史潮流中得来的,而不是从个人的琐碎的愿望出发”,因此,他们的悲剧性具有高出一般人的社会价值与审美价值。伟大人物的悲剧确实高于普通人的悲剧,因为在人类生活中,我们永远无法消除掉卓越人物的重要的社会历史作用和影响。伟大人物之所以伟大,就在于他们具有超常的能力、勇气和超人的意志力。他们一旦陷入悲剧之中,就必然要对当时的社会生活产生巨大的冲击力量,以致影响或改变一个时代和社会的形势。
二、《最后的武士》——守道者的悲剧
人类的悲剧性历史,是依靠无数个体的超越所形成的冲突而实现的。恩格斯指出:“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他还提出:“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而由此就产生出一个总的结果,即历史事变,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一个人恪守自己的信仰,珍惜荣誉,固然是俯仰天地,无愧于心,也使世人尊敬。但若是时代变迁,时与事移,他依旧尊崇传统理念,毫不动摇,那必然会产生悲剧。
电影《最后的武士》就讲述了这样的一个历史悲剧,这个悲剧是主人公森胜元的悲剧,也是明治维新时代,所有的武士阶层的悲剧。影片是这样开始的:一个带有战争创伤的美国内战退伍上尉纳森·阿格伦,被政府委派来到日本,为明治时期的维新政府,训练日本的第一支现代火器军队。明治政府打算利用这一支拥有现代火器的新型军队,彻底地清除掉旧时代的最后的阶层——武士阶层,以便更好地施行明治政府的维新政策,以及日本“脱亚入欧”全盘西化的政略目标。
阿格伦训练军队不久,就接到命令,带这支完全没有受训成熟的队伍出征。结果在一个晨雾弥漫的早晨,他的队伍被袭溃散了。阿格伦勇猛地作困兽斗,甚至杀死了对方的一个武士,最终力竭被捉。擒住他的正是明治政府最大的敌人,武士集团的首领森胜元。
森胜元一直以来都做着一个梦——一群武士全副武装,攻击一只白虎,白虎凶猛无俦,左冲右突。他认为这个白人正应了他的梦,在冥冥之中与他有一种缘分。阿格伦被带到深山里的一个村落里养伤,他发现这里的人们对他并无恶意,慢慢地他开始跟着武士们修习刀法,并在修炼过程中感受到武士精神和人格理想。阿格伦在修炼过程中也和森胜元结下友谊。
不久之后,森胜元接到明治天皇的诏令,进京觐见天皇。胜元也想趁此机会向天皇提出自己的见解:他认为维新派大臣多从自己的利益考虑,而保留传统、利国利民,对日本非常重要。天皇虽锐意维新,但也觉得胜元所说有理,一时间显得非常茫然。
维新政府颁下法令,严禁武士带刀外出,胜元却在议会开会时,带着为天皇效命的武士刀进入,他认为象征着武士精神的佩刀,只有天皇有资格决定去留。明治天皇迫于维新派的压力,低下了头,不做表态,胜元含泪离开。
恩格斯曾对悲剧下过一个定义,他认为:“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实际上的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的冲突。” 恩格斯所谈到的历史的必然要求,是指在某个社会历史时期,社会各阶层必然会出现的、出于自身利益的要求,而这种要求与时代发展规律之间发生了矛盾和冲突。森胜元对维新政府代表人物木村等人的腐败和贪婪感到厌恶,对西方列强对日本的干预感到不满,希望回到以前的社会秩序,即武士时代。但是,时代发展已经不可能按照他的要求进行了,悲剧不可避免。
最后,勝元率领着他的武士集团,挥舞着代表武士身份的武士刀和长枪,向着装备着现代化武器的维新政府军队发起冲锋,全军覆没。在临死之前,他让阿格伦用武士刀刺入自己的腹部,用标准的武士道方式——“切腹”,为一个注定会逝去的阶层和历史殉葬。受伤未死的阿格伦,将胜元自尽的长刀,亲手交给了明治天皇,胜元的忠义感动了他。胜元用自己的“死谏”来告诉他一个道理:无论时代和社会怎么变,都一定要尊重传统,保护国家的传统文化,这对一个国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一位学者说过:“武士道的观念,就是封建制度下面的食禄报恩主义。”“我们要注意的,就是由制度论的武士道,一进而为道德论的武士道,再进而为信仰论的武士道。到了明治时代,更由旧道德论、旧信仰论的武士道,加上一种维新革命的精神,把欧洲思想融合其中,造成一种维新时期的政治道德的基础。”
森胜元的原型,就是日本有名的“维新三杰”之一——西乡隆盛。西乡隆盛出身于下级武士家庭,修习过中国的王阳明学说和朱子学,还向当地高僧学过佛学。他在日本幕府末期对“倒幕”起到过重要作用,也是明治维新的名臣。但是,西乡本人却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个体,由于他出身下级武士家庭,所受的教育——武士道也是封建制度下面的食禄报恩主义。在推翻幕府时,他可以联合其他武士集团,打出“王政复古”的旗号,要求天皇当政。
但是,当维新政府打算“脱亚入欧” 向全盘西化推进时,在强调政府和公民的权利和地位时,武士阶层就成为最大的障碍,必然会消亡。1876年之后,明治政府出台“秩录处分”,武士的年金被废除,并且不许佩刀,不再拥有各种特权。
1877年,西乡隆盛起兵反抗维新政府。历史就是这样吊诡,他反叛的居然是他一手参与建立的维新政府。据知情人在事后说,西乡隆盛在整个战事进行过程中,并没有亲自指挥战斗,而是主要把兴趣放在打猎上,对战事胜败也并没放在心上。直至最后一战,他带着一群武士,手挥长刀,向着枪林弹雨扑去……
孙中山先生曾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森胜元和西乡隆盛的悲剧,是时代的悲剧,他们的要求必然与社会时代发展相冲突,这是他们的悲哀。但他们提出的如何在社会发展中,既吸收外来文明,又保持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倒也有值得思考的地方。
三、《大衛·戈尔的一生》——殉道者的悲剧
这是一部在悬疑片的面目之下的表现社会问题的电影,其内涵具有平常娱乐电影所没有的严肃性。影片开头和结尾,镜头都对准了一个奔跑的女人。她是谁?她为什么要和时间赛跑?这个女人,就是影片中的女主人公,一个特立独行、离经叛道的,不会轻信任何眼见的事实、执着地去找寻真相的知名记者贝西·布鲁姆。
美丽迷人的金发女郎贝西,是被点名去采访那个大名鼎鼎的死刑犯大卫·戈尔的。戈尔三天后就行刑,留给贝西的时间并不多。在贝西采访的过程中,她发现,整个强奸杀人案疑点重重。退学生波林为什么会诬告戈尔强奸?为什么戈尔明知道律师贝刘的辩词错漏百出,却坚持不换律师?为什么录影带始终只有片段?为什么波林突然间消失了,再也找不到?太多的疑问……就在贝西探寻真相的同时,大卫·戈尔的一生徐徐展开……
大卫·戈尔曾是哈佛大学的第一名、罗德奖学金获得者,奥斯丁大学的哲学系主任。他27岁就成了大学教授,聪慧机敏、能言善辩,出版过两本书。他的漂亮太太出身名门,还有可爱的孩子……他的人生看上去很完美。
打破生活平衡的,是戈尔的特殊身份:死囚守护者组织中的激进分子。这个组织致力于废除死刑,其成员一致认为:死刑制度并不能威慑罪犯、制止凶杀,人们应该尊重生命,不能以杀止杀。戈尔和他的同伴们经常为挽救死囚的生命而奔波,为最终没能拯救生命而悲伤。他还受邀参加《唇枪舌剑》节目,在节目中与州长哈丁展开激烈的死刑问题辩论。在辩论中,戈尔一开始占有明显的优势,直到州长指出:只要能举出一个受冤而死的案例,他就会取消死刑。戈尔无言以对。
戈尔一离开直播间,就被警察以强奸罪逮捕,在监狱中呆了两个星期,直至起诉他强奸的波林突然撤诉,离开当地。随后,戈尔的厄运接二连三:妻子莎伦要求离婚,分割财产,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学校希望他辞职;就连死囚守护者组织都不再需要他。他四处碰壁,生活不顺,事业遇阻,用贝西助理扎克的话说:“一旦被指控强奸,几乎等于已经被判刑,好像沾到一坨屎”……他开始酗酒,情绪失控。好在他还有康斯坦斯在身边,那个一直理解他、支持他的同伴。可康斯坦斯患了白血病。不久,戈尔就因为奸杀康斯坦斯锒铛入狱,被定罪后,一直关在死囚监狱中等待处决。六年之后,被执行死刑。
一切隐隐透着诡异,贝西抽丝剥茧,越来越接近事件的真相:戈尔是被冤枉的!强奸波林的事实不存在,因为是波林引诱醉酒的戈尔,并诬告了他。奸杀康斯坦斯的事实也是不存在的,因为康斯坦斯是自杀!还有那卷神秘的、掐头去尾的录像带,总在引导贝西走向某个方向……
然而真相仅仅是这些吗?在影片中,贝西对她的助理说过:“没有真相,只有观点。”贝西知道戈尔被冤屈的真相,可她什么都阻止不了。当她赶到现场的时候,戈尔已于6点12分被处决,死刑已经执行完毕。
贝西公开了那盒证明戈尔清白的录影带,舆论沸腾了,死囚守护者组织趁势掀起了狂热的废除死刑运动。大卫·戈尔的被冤杀,用事实证明了死刑制度会杀死无辜的人。而戈尔被认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反对死刑的殉道者。戈尔用他的死,促成了他生前未完成的事业。
直到影片最后,一切尘埃落定,贝西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完整的录像带。她清楚地看到:戈尔不是不知情的冤死者,他真真切切地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却甘愿忍受所有的指责、谩骂、攻击……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来殉道!影片结局耐人寻味,留给人们无尽的想象和沉思的空间。
在整个事件当中,所有人都是殉道的棋子:谎称被强奸的波林、自杀的康斯坦斯、看似只会吹牛的无能律师贝刘、隐藏证实戈尔清白录像带的达斯第、从蛛丝马迹中挖掘真相的贝西、自我牺牲的戈尔……
死囚守护者怜悯的不是死刑犯,而是人的生命。他们从道德、社会公平、错杀概率和执行成本等多种角度来抨击德州的死刑制度,但却无法改变现状,所以只能用献祭的方式,抓住法律的漏洞,制造一个有影响力的殉道者。
早在戈尔在奥斯丁大学授课时,他就明确反对过拉康哲学中关于“幻想必须超越现实”的观点。他认为,“活在幻想中是不会快乐的,一个真正的人,应该为了目标和理想而奋斗,衡量一个人,不能看他的欲望实现了多少,而要看他的品格,比如真诚、同情、理性,甚至自我牺牲。因为到头来,我们生命的意义在于:尊重别人的生命。”而他,用生命践行了这一切。
戈尔在死刑之前找来记者,不过是为了借记者之口,让人们记住他的生平和抉择。为了废除死刑,实现心中的梦想,戈尔牺牲自己,成就理想。这些在正常人眼中看来是十分疯狂的举动,在殉道者看来是崇高的。戈尔从容不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惜以一己之身来拯救千千万万的死刑犯,身体力行地对死刑制度拼死反抗,对美国德州的司法刑罚体制,发出强烈的控诉和质疑!
对于悲剧主体,尼采说过:“当不可能骄傲地活着时,就骄傲地死去。”“自由赴死和死于自由,当肯定自己已经不合时宜了时,就做一个神圣的否定者,这说明,他已经理解了生与死。”如果是这样的死,仍然是生命的胜利,他通过否定自己而肯定了生命。
戈尔死了,他用有限的生命和力量对抗庞大的美国司法机器,用偶然的存在与必然的殊死进行抗争,这种敢于直面生命毁灭的抗争精神,就是悲剧精神!这就是在苦难和死亡阴影下,与据有不可知的力量的敌人交锋时,这种精神显示出崇高的价值。
人类历史是一部悲壮的史诗,人类社会每前行一小步,就伴随着无数人的牺牲与奉献。先驱者走在了时代的前列,远远抛下了他们所处的时代;守道者因循守旧,以一己之力阻挡历史的洪流;殉道者用生命发出呐喊,为了理想和信念骄傲地死去;他们的悲剧是整个人类社会的悲剧,他们面对苦难展现出来地对自身的超越与反抗,体现了人类对待死亡时不屈从于生命毁灭的抗争精神。人类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抗争中,走向生命的自由!
参考文献:
[1]邱紫华.悲剧精神与民族意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2]戴季陶,蒋百里.日本论日本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3]亨德里克·威廉·房龙.宽容[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7.
[4]尼采.悲剧的诞生[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
作者简介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博士,湖北第二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主讲全国共享在线开放课程《电影中的悲剧美学》,专业核心课程《中国文化通论》,研究方向:美学与20世纪文化理论。译注《唐诗三百名篇与佳句》,参编国家级规划教材《东方美学原理》、“华大博雅”文学史系列教材《中国现代文学思潮史》;参与多项省部级课题;在《外国文学研究》《西北师大学报》《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等专业刊物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获湖北省青年教师教学能手称号,多次荣获省部级各类竞赛一二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