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币上的克里米亚战争亲历者

（河北）

克里米亚战争（Crimean War，又名克里木战争、东方战争、第九次俄土战争）是指始于1853 年10 月20 日，奥斯曼帝国和沙皇俄国因争夺多瑙河口的摩尔达维亚（Moldavia）和瓦拉几亚（Wallachia）两公国而爆发的一场战争，此后战火蔓延至黑海其他地区。到了1854 年，英国和法国及撒丁王国等加入奥斯曼帝国一方，奥地利也威胁要加入反俄罗斯联盟。在此形势下，沙皇把俄军从这两个公国撤出，战场转移到了克里米亚半岛。在克里米亚战场上以巴拉克拉瓦的“轻骑兵冲锋”和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而著名，1855 年9 月12日塞瓦斯托波尔沦陷后克里米亚战事趋缓，此后直至1856 年3 月30 日《巴黎条约》（Paris Treaty）的正式签署战争才宣告结束。

克里米亚战争以俄罗斯的失败而告终，《巴黎条约》第十一条宣布黑海为中立地区，在和平时期对任何商业船只开放，从而让俄罗斯丧失在其关键的南疆海岸线上使用军港和军火库的权利。克里米亚战争打破了长期以来维持欧洲秩序的俄罗斯-奥地利保守主义联盟，让一些新兴国家，包括意大利、罗马尼亚和德国得以诞生，对于参战国各方也产生了巨大和深远的影响！但是战争对其参与者产生的影响更直接也更显而易见，本文尝试通过几枚纪念币，来讲述三位克里米亚战争的亲历者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及此后的改变，并以此来纪念这场造成七十五万军人阵亡的人类历史上第一场“全面战争”。

俄罗斯作家托尔斯泰、英国护士南丁格尔和俄国外科医生皮罗戈夫三位看上去风牛马不相及的人物，却有着一个共同之处—克里米亚战争的亲历者。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Lev Nikolaevich Tolstoy，1828-1910）在1852 年加入俄罗斯军队，那一年他在俄罗斯最重要的文学月刊《当代人》（Contemporary）上发表了回忆录《童年》（Childhood），引起了文学界的关注。最初托尔斯泰被派往驻扎在高加索北部哥萨克村庄斯塔罗格拉德斯卡雅（Starogladskaya）的一个炮兵旅，在对土耳其的战争爆发后，他申请转派到多瑙河前线。1853 年1 月托尔斯泰通过了沙皇军队中最初级的少尉军官考试，被派往瓦拉几亚加入第十二炮兵旅。长时间的军旅生活和一线战斗，使托尔斯泰对于战争的残酷和下层士兵的艰辛生活深有体会，对于军中现状的不满促使托尔斯泰创作了《俄罗斯战士是如何战死的》和《日丹诺夫叔叔和马夫切尔诺夫》等作品。

俄军在克里米亚因克尔曼战败及其亲密战友科姆斯塔迪乌斯（Komstadius）阵亡的消息，让托尔斯泰下决心一定要去克里米亚。1854 年11 月19 日托尔斯泰进入被联军包围的塞瓦斯托波尔城内，他晋升为二级中尉，被分配到第十四炮兵旅第三轻炮兵连。初到塞瓦斯托波尔生活的几天所看到的景象，已经足以激发托尔斯泰的爱国自豪感，创作的激情使其完成了自己成名作《塞瓦斯托波尔故事》（图1）的第一篇—《十二月的塞瓦斯托波尔》（“Swbastopol in December”）。1855 年4 月9 日联军开始对塞瓦斯托波尔进行第二次大规模炮击，托尔斯泰在炮击期间回到了塞瓦斯托波尔，和其所属的轻炮兵连被调往了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期间最危险的地方—第四棱堡，直接置身于最激烈的战斗中。刚被调到棱堡时，托尔斯泰抱怨自己被当作炮灰，然而仅仅两天后他就开始对棱堡里的战友产生亲密的关怀之情。在棱堡期间托尔斯泰写给哥哥的信中表达了一种想法：和这些“淳朴而仁慈的人，这些在真正的战争中清楚展现善良之心的人”在一起，让他“喜欢和他们一起在炮火下生活的经历”。这种想法后来成为《战争与和平》的中心思想。

到了1855 年6 月底，塞瓦斯托波尔的供给已经十分危急，弹药、食物、供水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俄军已经开始准备全线撤离。为了挽回失败或者体面的撤退，俄军于8 月16 日发动了乔尔纳亚河攻势，结果以俄军的惨败而告终，接下来塞瓦斯托波尔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了，城内更是情况恶劣，逃离的俄军已成汹涌之势。托尔斯泰的《八月的塞瓦斯托波尔》（Sevastopol in August）基于当时的真实事件和人物而写成，再现了当时城内的惨烈和悲观。1855 年9 月9 日塞瓦斯托波尔最后一批俄罗斯守军收到离开棱堡、烧毁城市的信号，托尔斯泰在北岸的星星要塞目睹了塞瓦斯托波尔的沦陷，在联军进攻期间，他负责指挥一个有五门炮的炮台，并且是最后撤离的守军之一，这天是托尔斯泰的27 岁生日，但是眼前的情景令其心碎。

托尔斯泰的《塞瓦斯托波尔故事》让他一举成名，克里米亚战争的经历塑造了他的人生观和文学观。在克里米亚与普通士兵共同生活让托尔斯泰看到了农民简单朴素的美德，让他投入了一场寻找新的真理的不倦旅程，试图发现一种在不公正的农奴制下，如何让俄罗斯贵族和地主过上有道义生活的方式。塞瓦斯托波尔的英雄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托尔斯泰的《塞瓦斯托波尔故事》，在1855-1856 年间，几乎每一个识字的俄罗斯人都读过这部作品。《塞瓦斯托波尔故事》在俄罗斯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座城市被视为特殊的“俄罗斯精神”的缩影，并且正是这种韧性和勇气把俄罗斯从外国侵略者的威胁下解救了出来。同时反映了托尔斯泰在克里米亚战争期间目睹俄罗斯人民英勇行为之后的内心历程的《战争与和平》，也奠定了托尔斯泰在俄罗斯文坛和世界文坛的地位，对于《战争与和平》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有一个公认的说法是：继古希腊罗马神话和莎士比亚戏剧之后，以托尔斯泰为代表的十九世纪现实主义文学，构成了世界文学史的第三座高峰。

图1 《塞瓦斯托波尔故事》书影

图2 托尔斯泰纪念币

1988 年9 月6 日为纪念托尔斯泰诞辰160 周年，苏联发行了一枚面值1 卢布的铜镍纪念币，此币直径31mm，重量12.8g，普制币铸造量3,750,000 枚，精制币铸造量225,000 枚（图2）。

纪念币的正面为苏联国徽、国名、面值和铸造年代；纪念币的背面为托尔斯泰头像，头像右侧环列姓名“列·尼·托尔斯泰”和生卒年代“1828·1910”。

克里米亚战争的惨烈和当地冬季气候的恶劣，使没有足够医疗条件和御寒准备的英军伤病员激增，并且得不到及时的救助和护理。当弗洛伦斯·南丁格尔（Florence Nightingale，1820-1910，从《泰晤士报》的报道中了解到英军在克里米亚的伤病员所处的环境之恶劣，并且竟然没有护士时，她还是伦敦哈利街（Harley Street）上的淑女医院（Hospital for Invalid Gentlewomen）一名不领工资的监督。南丁格尔是时任英国军务大臣悉尼·赫伯特一家的朋友，她当即向赫伯特夫人写信，主动请缨召集一批护士前往近东；而就在同一天，悉尼·赫伯特也写信给南丁格尔，向她提出了相同的请求，不过两封信就这样擦肩而过。

南丁格尔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她25 岁时，受到基督教精神的鼓励，不顾家人的反对而成为一名护士。在德国的杜塞尔多夫（Düsseldorf）附近的莱茵河畔凯撒斯威特（Kaiserswerth-am-Rhein）从事社会改革时，她目睹了特奥多尔·弗利德纳牧师（Pastor Theodor Fliedner）及其手下女执事照顾病人的情形。南丁格尔1851 年从莱茵河畔凯撒斯威特毕业，把那里的护理原则带到了哈利街的医院，并从1853 年起在那里担任监督工作，这些护理原则—基本的干净整洁和良好的病房管理—也被南丁格尔带到了克里米亚。

南丁格尔带着自己招收的38 名护士于1854 年11 月4 日抵达位于克里米亚的斯库台英军医院，恰逢大批在巴拉克拉瓦战役中受伤的英军被运到那里。接下来情况更加糟糕，参加因克尔曼战役的几百名伤兵也被送到那里，伤病员以每天五十至六十人的速度死亡，而护士们不得不连轴转地给伤病员喂食、清洗身体、分派药品，还要在他们垂死时给予安慰。许多护士因无法忍受这样的压力而酗酒或抱怨，最终被南丁格尔清退。

随着新的护士到达和南丁格尔获得了《泰晤士报》克里米亚伤病员救治基金的控制权，她可以购买医院急需的物资和药品。接下来南丁格尔在医院里推出了许多新措施：重新规划了厨房，购买力新锅炉，雇佣土耳其洗衣工并监督他们，主导了对病房的清洁。南丁格尔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后，还在深夜亲自巡房，给伤病员们带去基督教的宽慰之辞。正是因为这些行动，她被人称颂为“提灯女神”（Lady with the Lamp）。

图3 南丁格尔铜镍纪念币

图4 南丁格尔银质纪念币

图5 彩色金质纪念币

图6 南丁格尔版10 英镑

当南丁格尔从克里米亚归来时已经是一位民族女英雄！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认识到愚蠢及管理不善给士兵带来的苦难比任何敌人还要多，英国人的自豪感受到了伤害，而南丁格尔的爱国忠心和专业精神正好可以作为补偿，于是“提灯女神”的传说成了英国国家神话。

从克里米亚回到英国后，南丁格尔将她的余生都献给了这一事业。1860 年，南丁格尔创建了世界上第一所正规的护士学校。随后，她又创办了助产士及经济贫困的医院护士培训班，被人们誉为现代护理教育的奠基人。1907 年，南丁格尔获得英王授予的功绩勋章，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一个接受这一最高荣誉的妇女。为了纪念她的成就，1907 年国际红十字组织设立南丁格尔奖，并于1912年首次颁发，这是国家红十字组织授予在护理事业中做出卓越贡献人员的最高荣誉奖。1912 年，国际护士会(ICN)倡议各国医院和护士学校在每年5 月12 日南丁格尔诞辰日举行纪念活动，并将5 月12 日定为国际护士节，以缅怀和纪念这位伟大的女性。

2010 年为纪念南丁格尔逝世100 周年，也为纪念其创立世界上第一所正规护校150 周年，英国发行了五种相同图案和面值的2 英镑双色纪念币，材质分别为双色铜镍币（精制、普制各一枚，图3）、银币镀金（图4）、银镀金加厚币和双色金币（图5），五枚纪念币直径均为28.35mm。其中铜镍币重量11.97g，普制币流通币铸造量6,175,000 枚，普制未流通币（BU）铸造量73,160 枚，精制币铸造量40,000 枚；银镀金币重量12g，精制币铸造量20,000 枚；银镀金加厚币重量24g，精制币铸造量5,000 枚；双色金币重量15.97g，精制币铸造量1,000 枚。

纪念币的正面为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头像，外环拉丁文“蒙神之恩，伊丽莎白二世为英国女王，国教护主”，下方铸造年代“2010”；背面内圈为一名护理人员用双手对患者进行测脉，背景为四射的光芒，象征“提灯女神”的灯光，外圈为姓名“南丁格尔”及其生卒年份“1820-1910”，下方面值“2 镑”。币边为细密齿边，镌刻“护理150 年”。

此外，英国英格兰银行1975-1991 年发行“南丁格尔版”的10 英镑纸币（图6），纸币的正面为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头像和百合花，背面为南丁格尔肖像画和“提灯女神”在医院护理伤病员的画面。10 英镑纸币的尺寸为151×85mm。另外英属的直布罗陀于2001 年发行“维多利亚时代”系列之南丁格尔1 克朗纪念币，奥尔德尼于2004 年发行“提灯女神”5 镑金币。

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皮罗戈夫（Nikolay Ivanovich Pirogov，1810-1881，）是俄罗斯著名科学家、医生、教育家，俄罗斯科学院通讯会员。他是俄国外科学的奠基人之一，他的许多著作为局部解剖学和手术解剖奠定了理论基础；他在外科学中广泛地运用了试验方法，在俄国第一个提出了成形手术的思想，而且在世界上第一个提出了骨成形思想。1847 年皮罗戈夫在高加索地区担任随军医生，在那里首创使用乙醚，成为第一个在战地手术中使用麻醉术的外科医生，被称为野战外科学的创始人。不过皮罗戈夫在战地医疗上取得的最大成就，是他在克里米亚战争期间首创的伤病员分流系统。

皮罗戈夫于1854 年12 月抵达克里米亚，就立刻被那里处理伤员时的混乱和不人道激怒了。俄军塞瓦斯托波尔医院的恶劣条件骇人听闻，医院一共两千个床位却不得不接收近万名伤病员，医院的外科医生绝大多数没有好好的培训过，他们在做最简单的手术时，用的还是肮脏的屠夫砍刀，对卫生的要求、感染的危害一点概念都没有。1855 年1 月20 日塞瓦斯托波尔遭受炮击时，皮罗戈夫将自己创建的伤病员分流系统投入使用。当伤员被送到医院后，首先被分成三个组，以便确定接受治疗的优先级别：受了重伤急需救治，依然能够存活的，马上送进手术间尽快接受手术；只受了轻伤的，让他们领一个号码，然后去旁边的军营等待，直到外科医生有时间处理他们的伤口；已经无法救活的伤员被送到一间休息室，让他们在那里休息，由医疗看护、护士和神父照顾他们，直到死去。这样处理分清了轻重缓急，充分利用有限的医疗资源，保证了医疗救护被优先用于最需要治疗也最有希望救活的伤员。另外使用麻醉术也大大提高了皮罗戈夫和他手下外科医生的工作效率，通过同时在三张手术台上做手术，每天工作七个小时，他们可以完成超过一百个截肢手术。皮罗戈夫还发展出了一种新的手术技术，在做截肢手术时，都比其他医生选的更靠下，尽量把创伤和失血降到最低。另外皮罗戈夫清楚感染的危险，特地将术后伤口干净的伤员和另外一些伤口化脓、有坏疽症状的伤员分开。通过这些首创的措施，皮罗戈夫实现了比英军和法军医院都高的存活率—手臂截肢的伤员中，65%都能活下来；大腿截肢是克里米亚战争期间最危险也最常见的手术，皮罗戈夫的存活率是25%，而英军和法军医院里，只有十分之一的伤员在接受截肢手术后能活下来。

图7 俄罗斯皮罗戈夫诞辰200 周年纪念币

图8 乌克兰皮罗戈夫诞辰200 周年纪念币

皮罗戈夫对医院中护士的作用同样非常重视，他对由俄罗斯贵族女性发起的征召护士前往克里米亚的举动赞赏有加。皮罗戈夫把护士们分成三组，分别照顾伤员和协助手术、分派药品和在医院协助管理，他非常敬佩这些女性的勇气，对不喜欢女性在战场出现的军事当局进行了顽强抵抗，并争取更多的护士被组织起来。通过有效的与护士合作，皮罗戈夫大大降低了克里米亚俄军伤员的病死率，有效保存了战斗力量，鼓舞了俄军士气。他一生中先后四次获得国家最高医学奖，被认为是俄罗斯的国家英雄。

2010 年为纪念皮罗戈夫诞辰200周年，俄罗斯发行了一枚面值2 卢布的银质纪念币。此币直径33mm，重量17g，含银纯度0.925，纯银净重15.55g，PROOF，铸造量5,000 枚，齿边（图7）。纪念币的正面珠圈内为俄罗斯国徽—双头鹰和“俄罗斯联邦银行”，外圈上环面值“2 卢布”，下标年代“2010”，左右分别为纯度“Ag 925”和纯银含量“15.55”及圣彼得堡造币厂标志；背面主图为皮罗戈夫肖像，下方姓名，右侧生卒年代，背景为战地医院帐篷内，一名女护士正在护理病床上的伤员。

皮罗戈夫曾经长期生活、工作过的乌克兰，也于2010 年发行了一枚面值5 格里夫纳的银质纪念币，以纪念皮罗戈夫诞辰200 周年（图8）。此币直径33mm，重量16.82g，含银纯度0.925，纯银净重15.5g，PROOF，铸造量5,000 枚，光边，局部阴刻乌克兰造币厂标志和Ag925⋆15.55。纪念币的正面珠圈内为文尼察省维希尼亚村樱桃庄园附近存放皮罗戈夫遗体的教堂图案，上方乌克兰国徽，下方发行年代“2010”，外圈上环“乌克兰国家银行”，下标面值5 格里夫纳；背面为手持器械正在取出弹头的皮罗戈夫肖像，凸显其战地外科医生的职业，左上为生卒年代“1810-1881”，右下为其姓名“尼古拉·皮罗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