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洞庭湖私家湖泊调查报道幕后
2020-09-09刘江史卫燕
□刘江 史卫燕
刘江 新华社“新华视点”工作室主持人
“洞庭湖3万亩私家湖泊”被称为近年来与“祁连山污染”齐名的环境事件,成为轰动一时的舆论热点。
引爆了如此巨大的反响,记者、编辑都始料未及。不过,凡事偶然中常蕴含必然。
《3 万亩“私家湖泊”为何如此任性?》这个表面看起来似乎并不复杂的报道,其实采访中冒着很大风险。记者一路被盯梢,现场被追赶甚至差点儿挨打。同时,17年的环境痼疾矛盾错综复杂,很多事实和逻辑需要反复梳理核实。
因为这个报道,处理了100多名官员,有人丢了官,有人进了监狱。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曾与牵头报道的新华社湖南分社记者史卫燕面对面,不少加了微信。因为担心家人安全,史卫燕把微信头像从孩子的照片悄悄换成自己,她还焦虑是否要把孩子暂时送回老家。
最早她报选题时,我们都预判,环保问题多是本地媒体失语、外地媒体不感兴趣的主题,采用不会太好。但我们也坚信,这个事情十分恶劣,新华社记者必须履职。当然,从传播力的角度,编辑部跟她一起讨论了视频制作、逻辑闭合和加强背景等技术问题。
入职近九年,这篇并不是史卫燕最吃力、风险最大的报道。她一直专注长江环保问题,采写了大量相关稿件。这些稿件多数采用不算高。很多稿子比这篇报道多下了数倍工夫,但几乎没有任何反响。
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她积累了对长江的情感与了解,通过艰苦的田野勘察和大量暗访,不断为长江珍稀物种的消失、长江水质污染等问题奔走呼号,推动了很多具体问题的改善和解决。
我问她会不会有时感到失落,她说会。但是,每次碰到不公正的事情,她还是会投入地去揭示、去传播,否则无法原谅自己。
我一直觉得,在新华社“新华视点”栏目工作最大的吸引力,正在于总有很多领导、同事让你确信新闻的力量、正义的力量、良知的力量。相对于实用主义、虚无主义的世风,这种确信让人感到尊严与安慰。
洞庭湖“私家湖泊”报道的社会影响
史卫燕:“新华视点”通稿播发后当天网上就很火爆了,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的微信公众号发布1小时后都突破了“10万+”。腾讯客户端新闻主页的“热点精选”推出1 个小时,评论就达到4万多条。
我们的后续报道也跟得比较紧,新华社总编辑何平同志指示让新媒体做了一个互动报道,把中青报、新京报等媒体的跟进评论进行了整合;新华社国内部领导指示我们跟踪了湖南省的改进行动,这些都增加了原创报道的完整性和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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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万亩“私家湖泊”为何如此任性?》
新华社“新华社视点”栏目 2018.6.11
追忆线索缘起
史卫燕:2015年,我和同事做关于洞庭湖挖砂乱象的调研,到处打听线索,一个环保方面的朋友给我指了一个地方,说应该能看到情况。
洞庭湖是L形,这个地方是直角的顶点,要从长沙到益阳,然后到下边的沅江,都是县道、乡道的小路,拐来拐去,需要最少六七个小时的车程,而且一般人根本找不到,是个很隐蔽的地方。
现场让我们很震惊,芦苇荡深处的湖面上到处都是几层楼高的巨型挖砂船。同时,我发现一个奇怪的庞然大物矗立在那里,就是后来稿子里那座“水中长城”。听说这是一个大老板、省人大代表建的,对百姓生产、生活影响都很大。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事情很恶劣,暂时没时间专门做,但把它放在心上了。
2016年11月,我休完产假,注意到有些媒体开始曝光那个地方有人用钢丝建矮围,我就想起那个事,觉得值得再去一趟。后来发现这个地方圈湖筑堤的现象很普遍、很严重,就写了一篇稿子反映。省里非常重视,开展了专项整治行动。但是我没想到,那一轮行动虽然对钢丝搭建的矮围拆得比较彻底,但对于这个3万亩“水中长城”实际上就是走了一下过场。
2018年5月,当地百姓给我发信息,说不得了,那个老板现在还在搞非法采砂买卖,并发了视频给我。我发现情况远远出乎意料,实在太嚣张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个值得做的报道,当时就给新华社总社编辑发信息了,然后跟湖南分社报了选题。分社很重视,派摄影、电视记者跟我一起去。
史卫燕 新华社湖南分社记者
“80 后”,热爱自然,热爱生灵,热爱公平正义,平时性格温吞,面对社会问题却往往紧咬不放,嫉恶如仇。入行近九年,倾心于环境领域调查报道,曾发出《中国“千年鸟道”上的“候鸟保卫战”》《湘江污染触目惊心治污任重道远》《这面公益“天使”那面敲诈“黑手”——湖南“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成员涉嫌敲诈勒索事件调查》《东洞庭湖万亩“候鸟天堂”沦为“蟹池藕塘”》《“长江之肾”洞庭湖遭遇水危机》《水中“软黄金”疯狂遭开采——长江砂石采挖乱象调查》《环保产业高速发展“泡沫”现身》等一系列调查性报道。
如何判断调查值得深入
史卫燕:这件事民愤极大。老板夏顺安与当地渔民、樵民(收芦苇为生的农民)利益冲突非常大,他一个人霸占了当地百姓很重要的生产、生活资源。
漉湖芦苇场建制是乡一级政府,号称“江南第一苇场”,芦苇产量非常大。上世纪90年代,当地党委和政府把地承包给私人业主,给渔民、樵民的补贴非常少。我后来到漉湖芦苇场专门问他们有没有开会?有没有民主决策?他们拿不出任何历史依据,等于说在那次,百姓的权益就被剥夺一轮了。
最初百姓的情绪没这么激烈,因为还能自由进出甚至捕鱼。后来,夏顺安建起矮围,所有资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完全不顾及周边的生态、防洪。
史卫燕:比较重要的是养鱼。矮围比防洪大堤稍微低一两米,他还修建了三个大型闸门控制水流。洪水季节鱼自然落在他的3万亩区域里,到了枯水季节,他就把水放一些出去打捞鱼卖钱。
另外,他种杨树,杨树和芦苇都是可以造纸的,洞庭湖非常重要的支柱产业就是造纸业。杨树的环境不能太湿,他就改造湖洲原貌,修建排水系统控制水量。还在里面搞牲畜养殖,养猪、养羊等。
另外当地人都反映他非法挖砂,这对防洪影响很大。河砂被称为“水中软黄金”,是建筑业非常好的原材料。湖南禁止挖砂后,全国河砂市场价格蹭蹭往上涨。2018年砂石应该最少150元一吨,一艘巨型挖砂船一晚上轻轻松松挣几十万元、上百万元毫无问题。
这块洲滩经济价值巨大。后来纪委就查“保护伞”,因为明明违法还公然行事,怀疑有权力寻租。
知情人的重要性
史卫燕:老百姓给了我很多材料,把几千人摁了红手印的上访件给我看。不过,他们此前都被截访了,上访件留下了红手印签名,但文件部分被拿走了。出于对事实真实性的审慎,我在稿子里没有提,但可以明确的是民愤很大。
比较有价值的资料是承包合同,几个不同的区域、不同承包人与政府签订的合同。比较之下就看出,当地政府对夏老板非常偏袒,价格给得很低。还有其他一些原始的交费材料。
史卫燕:有一点儿。第二天,我让线人带我们去现场,他很不愿意,怕被打击报复。其实还真不是过虑。我们刚到镇上就被盯上了。跟线人接上头,在一个普通饭馆落座,突然进来几个人,把线人吓得够呛,神色一下子很紧张。
那些人问我们是什么人。线人说我是他表妹,几个朋友来玩。那些人问我叫什么名字,线人很机灵编了个名字。那些人肯定不放心,一直坐在那儿。我后来分析,这个线人上访过,地方都知道他是一个会表达意见的人。
这些人赖着不走,还耀武扬威地说,我们这里采砂都是经过政府认可的。后来听说这些人是镇里的工作人员,不过,他们身上都是社会人员的习气。我们不吭声,他们也挺尴尬,饭吃到一半就走了。因为担心被跟踪,我们吃了很久,各种观察后才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宾馆住下。
史卫燕:“水中长城”与陆地只隔一条河,坐船十分钟可以开过去,但必须有船啊。线人就说,这个老板有马仔护卫队,他很害怕不敢去。我们反复做工作,最后他终于同意了,还找了另外一个渔民。第二天,怕被发现真实目的,我们坐船绕了很远的路到两县交界处,从那个口子上去。
宝贵的现场采访
□新华社记者史卫燕在矮围拆除现场采访老百姓。(2018年6月)
史卫燕:第一眼“哇”真的很震撼!首先那个矮围太大了。我们从一个坡上去,目测整体最少有20米左右,比楼还高,是与外边汪洋的湖水完全迥异的另一个世界,一大片看不到边际的草原,周边还有类似护城河似的沟渠。
我们愣了一会儿赶紧拍,但需要一个最有代表性的地方,就找到那三个水闸,当地整改时说已经被炸毁了,我们一看根本不是那回事。泥堤还是很高,水根本就没有流通。为了让读者看到的画面具有冲击力,需要航拍,但船上太晃不行,必须要在现场找角度,而且无人机只有15分钟的续航能力。难度很大,我们拍了很久,我还出镜了一下。
突然,听到两个望风的渔民大喊“快跑”,有两个骑摩托车的人从很远的地方奔过来。是看守的马仔看到我们了。两个渔民吓得一把用马甲外套把头包起来狂跑,一边低头跟我们喊:“发现会被挑断手筋脚筋的”“快点儿跑”“出事了我们也担不起”。
幸亏马仔距离挺远的,他们可能以为我们是游客,看了一会儿掉头走了。虽然已经拍了很多素材,但我和同事丁春雨、张笑宇总觉得不够,商量说还要回去。渔民急了,觉得我们疯了,说绝对不上去了。我也慌,求他们说,你们先走,待会儿我们拍完了打电话来接我们。
我们上去继续拍完。不过,对于报道来说还不够。比如挖砂的那个非法码头、砂石堆放的地方我们都没有拍到。然后我们就绕道,从另外一个地方登上矮围。这里边是高高的芦苇荡,穿行在里边什么也看不见。好不容易爬到上面,发现一堆砂石,又来人了,而且看到我们了,一边喊一边走过来。渔民就怕啊,说你们都不要命了,赶紧走!后来我们让渔民以这个湖为背景做介绍,渔民说不能露脸,只好远远拍了一个背影。费了这么大劲,最后素材也没用上。但采访就是这样,你不知道最后哪些能用上。
后来,我们去那个买卖砂石的地方拍,他们就死活不去了,不过建议我们把车停到岸边拍对面。我们试试还真行。开始大家很谨慎,一直注意外边来来往往的车。但是,后来拍了两个小时,我们越拍越起劲,胆子也越来越大,后来直接跑到他们的砂石堆放点去拍摄,结果被保安看见了,立刻冲我们走过来,我们赶紧跳上车跑了。
如何与监督对象短兵相接
史卫燕:我记得当时报完题之后总社编辑提醒我,环境报道容易叫好不叫座,又是区域性问题,本地媒体不敢用,外地媒体不感兴趣,采用率通常不高。我就想,加强报道的传播力,一定要通过有料的新闻事实让读者产生现场感、代入感,让这个稿子实现社会价值,解决问题。如果稿子写得太平淡,隔靴搔痒,一定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们想还是要冒风险、正面出击。
□洞庭湖下塞湖矮围集中拆除专项整治行动施工现场。(2018年6月15日无人机拍摄) 丁春雨/摄
这时又增援了一个很勇敢的女同事叫陈梦婕。大家分工,我负责提问,他们从不同位置和角度用手机拍摄,包括侧面、正面。
史卫燕:我们没有打任何招呼,直接去芦苇场。我先打个电话问他在不在,他说在,我们就马上去了办公室。
他一开始说,唉呀,来了这么多记者,我很紧张。我安慰他:不用紧张,您实事求是地说就行。刚开始一定要稳住对方,然后慢慢地提问就越来越尖锐了。你不能一直很斯文,否则问不到关键内容,但开始铺垫一定要先易后难。
我说有人反映你们这里有这个事儿,估计你们也有一些难处。但我讲明,情况我们都了解了。这样他就没办法了,你了解情况他不能再骗你了,他如果不接受采访可能会更被动。
后来逐渐深入,问题包括这个夏顺安中间有很多年为什么没交钱?这个书记就给他找各种借口,说他亏了,这些年也不容易。一个堂堂地方一把手这样袒护一个商人,他们的关系尽在不言中。我跟他算账:芦苇场这些年收了多少钱?给老百姓多少钱?其他的钱去哪里了?等等。他被我逼得没办法,就绕着说夏顺安帮场里解决了不少难题什么的。
一点小经验就是,你要先非常有把握,把事实摸准了,然后再去渐进式提问。另外,这个过程中,不能仅仅有闻必录,还要把证据做实。比如,他说夏顺安从2014年开始没有交钱,那我们就要看一下账目,拍下来,证据要交叉印证。
随后,他派一个干部带我们去现场看整改情况。他们安排看了一段小水沟。我说这个跟省里、市里的要求完全不是一回事,人家说的是你要把这个闸全部炸毁,而且要以闸为中心去掉占矮围总周长20%的堤坝。这个干部说我们觉得这样也是整改了,上面也是批准了的。而且,此前我们去的现场情况也变了,幸亏我们当时拍摄记录了下来。我们一直悄悄地拍,后来用在非常重要的现场整改环节,很有说服力。
最后,我们去采访这个夏顺安本人。因为前面的拆除行动都没有真正影响到他,他又是省人大代表,见过世面,很自信,估计也想顺便说一下对自己有利的情况。
我们去他家院子,里边有好多光着膀子晃来晃去的年轻人,阵势有点吓人,我们也真的有点紧张。老板迎出来,挺热情的,说你们如果把我当成自己家的叔叔、伯伯想一想就明白,我这些年是多么不容易,带领本地人致富,从来没有乱花过一分钱,酒店也没去过,洗脚城也没去过,艰苦创业才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
当然我也不完全否认他创业的付出,但是你不能被他似乎是一个慈祥老人的表象所迷惑。如果说前些年他不懂国家政策,这几年各个部门上门做工作,肯定懂了,而且在采访中我们可以感觉到,他清楚地知道从中央到省里对环境问题有多重视。他后面就开始赖皮,说反正我已经是这样了,要整改你们来整,必须补偿我。
我们对他不能像采访政府干部,要是激怒了他,他可能什么都不说。必须跟随他的思路寻找有价值的东西,发现机会不断追问。我们问他,你觉得什么样的补偿是能接受的?他说,修这个矮围花了两个亿,倾家荡产了。政府在城市拆违建要给钱,我这个也一样。
关于审慎的事实披露原则
史卫燕:主要从聚焦主线、闭合逻辑、突出背景几个方面提出了很多好意见,共同反复打磨了很多次,这些修改让稿子上了一个新台阶。
开始感到事情很复杂,“新华视点”编辑就指导我把私人占湖的场景、历史、前后说法捋清楚。另外,要围绕政府知情、放任的逻辑反复印证,因为没有保护伞肯定是无法持续这么多年的。还有,这个事情的环境背景对很多北方读者来说是比较陌生的,背景交代要详细、形象,把问题的危害性交待清楚。
史卫燕:这么做是很专业的表现。首先,人大代表这个身份太敏感了,容易让事情的走向发生偏离,并且引发更为激烈的社会情绪,而不是这个具体环境问题的解决。我们觉得这是第二步,第一步要先把这个事情说出来、说清楚。我们不能为了可能产生轰动效应的噱头,放弃审慎、建设性的原则。
为什么要坚持做原创事件性报道
史卫燕:我觉得也就50%,有一半内容不太适合公开呈现。另外,编辑部要求逻辑闭合,更加聚焦主线,删掉了很多枝节,也减少了事实风险。
史卫燕:我以前做的很多实打实的调查性报道,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甚至也没有解决问题,但是慢慢积累到了今天,我才能够写一篇这样的报道。
作为一名调查记者,如果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批评报道是失职的。这可能跟一个人的个性和价值观有关。我属于比较嫉恶如仇的人,如果知道一个很恶劣的事情却不去写,就会不安,感到对不起这份工作。比如,洞庭湖那些渔民十几年深受其害无力改变,而作为新华社记者,我们有可能改变却不去做,我不能接受。
新闻这个职业到最后其实是一种沉淀和积累,就像“新华视点”栏目这么多年沉淀了独特的理念、方法,代表一种理想的坚守。
史卫燕:其实,视频更加直截了当,虽然增加了工作量和难度,但倒逼记者进入现场,掌握最鲜活的证据、冲突,提升了专业门槛,最终增加调查含金量。况且,短视频是新媒体市场趋势,必须直面。
一个普通记者能改变什么
史卫燕:我不觉得记者个体有能力改变一件大事。如果说能有所改变,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综合原因。我的初衷只是尽职、尽力去搞清楚一件事、起到多一点儿推动的作用。
史卫燕:非常感激啊,后来都还给我发信息。这个事情的影响远远超出他们的期望值,全国都关注,解决了一个17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写了打油诗:神雁飞洞庭,解救渔樵人。很夸张的那种。不过也悄悄地告诉我,当地政府找了他们,很害怕被暴露。
□洞庭湖“湖霸”黑社会性质组织案一审宣判,这是在湖南省益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拍摄的公开宣判现场。(2019年11月25日 陈泽国/摄)
史卫燕:被逮捕的夏某,我的微信、电话他都有。我的微信头像是我们家孩子,临时到了芦苇场那天,我想到为了孩子的安全必须换头像,就换了一个自己的照片。到今天,我发朋友圈从来不敢发我们小孩儿的信息。
这一篇报道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很多官员要被追究刑责。所以有些前辈提醒我,以后行事要万分谨慎,不能让人拿住把柄。我报道的事情是真实的,我也没有夹杂任何私心,当事人自然拿我没办法,但是我怕的是这些人背后的力量,他们肯定会恨我。我平时的报道很少跟家里人说,但这事我很详细地说了,考虑要不要把小孩儿送回老家。
史卫燕:调查记者的现实压力的确很大,评价和鼓励也不够。但是,我觉得,跟很多我们采访的老百姓相比,新华社是一个有可能推动解决问题的平台,如果我不去采访、揭示,就感觉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