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 煽情 抑情

新华社“新华调查”栏目主持人

这篇新华调查的策划与编辑过程，给我留下一些独特的“回甘”。

南方洪灾，新华社相关报道层次丰富、角度全面、精品众多。在这样的报道环境中，想要“跳出万山圈子里”，为定位于播发深度报道、调查报道的新华调查栏目找到既不狗尾续貂，又非无端造次的选题，是需要一些运气的。

运气来了。寻找选题的过程中，我从国家文物局的官网发现有几条加强灾区文物保护的工作通知。受此启发，我检索了相关发稿记录，发现多所知名古桥被冲毁后，少有播发消息者，还有的仅播发图片报道。我与几名记者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同感：如此微弱的报道力度，与受灾文物所承载的文化深度、历史厚度是极不对称的。

此时此刻，古老的、脆弱的古桥等文物就有如无言的弱者。我们决定在洪水中捞出这条选题，为那些曾穿越历史的沉默弱者，尽一份力量。

然而，每一个调查栏目的经营者都明白一个道理：惟有真相能够承载关怀。而这对年轻的记者是苛刻的——洪灾当前，采访殊为不易，而尤胜明处汹涌洪水的，是那些潜滋暗长希图遮蔽真相的暗影。

战胜洪水，更要突破暗影。

记者们尽力去接近并记录那些古桥因“天灾”受损背后的“人祸”，那些蛛丝马迹，有些已随洪水消逝在灾难的轰鸣里，有些则正被人努力用百般狡赖去掩埋。

采写殊为不易，但记者努力不止。

而我能为他们做的，除了尽力调和文字，便是制作一条能够更好凸显他们努力价值的标题。

记者们的标题并不差。原题突出古桥危难，直击问题，能让读者为古桥命运揪心。但我想也许可以再试。

我觉得一条扣动人心的标题，应该是有情的，甚至不妨煽情，但有时却都不如能够“抑情”。“抑情”是什么？是直接情感里的反向表达。是哭着哭着的笑声，是笑啊笑啊的眼泪，是辛弃疾词“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里的以乐表忧，这样的表达有可能让感情强度和艺术层次呈几何级数增加。

所以有了“赢了时光却败给洪水？”这样一条标题。短句适合共情，更适合提问，是疑问，是质问，是反问，也是设问。疑问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少，质问谁该为此负责，反问它们怎堪如此命运，设问应用我们的救护行动在现实作答。

我觉得，那些对这篇报道给予认可的同行和受众，可能一方面是从中读出了我们接近真相的努力与倾听“弱者”的真心，另一方面或许是感受到了充盈在这条标题文字张力之间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