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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子君出走以后的爱情悲剧

2020-09-06侯慧庆

文学教育 2020年8期
关键词:伤逝鲁迅爱情

内容摘要:《伤逝》是鲁迅唯一的一篇描写爱情的小说,是鲁迅对“娜拉走后怎样”的回答,鲁迅看来,娜拉出走后,“不是堕落,就是回来”,于是,子君出走后,最后又回到了那个她曾经与之决裂的家中。《伤逝》用一场爱情悲剧解释了为什么娜拉们出走后“不是堕落,就是回来”,以一种冷静客观的态度,思考新文化运动以后新思想席卷全国的时代氛围中青年们尤其是新青年们的未来以及中华民族的未来,激励青年们要继续战斗。而茅盾和郭沫若则指出了战斗的方向,女性要真正独立,要靠整个民族的解放和社会的解放。

关键词:鲁迅 《伤逝》 爱情

《伤逝》是鲁迅唯一的一篇描写爱情的小说,写于1925年,出生大家族的女主人公子君与寒门子弟涓生相爱,两个人的自由恋爱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否定、阻挠甚至嘲笑。在一切的质疑声中子君和涓生冲破了阻碍坚决地走到了一起,然而这来之不易的爱情却一步一步地被消磨在了两个人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之中。勇敢大无畏的坚决最后却只剩了冷漠,不能不让人为之惋惜,然而,惋惜的同时又不得不让我们深思。《伤逝》是鲁迅对“娜拉走后怎样”的回答,娜拉是挪威戲剧家易卜生的戏剧《玩偶之家》的女主人公,是一个觉醒之后毅然决然离家出走的女性,是新文化运动期间中国新女性追求解放和觉醒的效法对象,更是那个时代中国新女性抗争的催化剂。但鲁迅思考的是娜拉出走以后的问题,在鲁迅看来,娜拉出走以后,“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①,所以,子君出走以后追求的爱情必然会失败,然后只能回去那个她曾经勇敢走出的家庭。

“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是爱情遭到父亲和胞叔反对时,子君分明地,坚决地,沉静地说出的话。这也是小说中第一次展现出女主人公在追求自由和爱情时的大无畏的精神和态度。在那个大多数人还被封建旧思想禁锢的时代,在女性还处于完全弱势的时代,这样的话语无疑是要“石破天惊”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是震撼人心的,在那个女性还毫无地位可言的时代,这样的话是有违当时的女性的主流价值观的,所以,从这句话中我们不难感受到女主人公子君在追求爱情时的无畏精神,这也是子君觉醒的标志。

子君的无畏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子君的旧思想也并未彻底摆脱,当涓生把墙上钉着的一张雪莱半身像指给她看时,“她却只草草一看,便低了头,似乎不好意思了”,这个时候的子君在追求爱情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走近新思想,而且新思想的浪潮对子君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涓生“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伊孛生,谈泰戈尔,谈雪莱”的时候,“她总是微笑点头,两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子君从逐步走近新思想到完全接受新思想的过程,也是子君与涓生的爱情顺利发展的过程。送子君出门,遇到那些带着探究眼光的“鲶鱼须老东西”和“明晃晃的玻璃窗里的小东西”之流,“她目不斜视地骄傲地走了”;寻住所的路上遇到“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时,她是大无畏的,“坦然如入无人之境”;寻到住所之后,子君卖掉了她唯一的金戒指和耳环,“不让她加入一点股份”,她是住不舒服的。子君的越来越大无畏的精神和态度终于让子君彻底出走,爱情也修成了正果。新思想把两个年轻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换言之,新思想几乎是两个人爱情的全部支撑,这既是爱情的诱因和催化剂同时也是子君和涓生爱情的隐患。这也是鲁迅所关心的问题:出走以后的问题,“走了以后,有时却也免不掉堕落或回来。否则,就得问:她除了觉醒的心意外,还带了什么去?倘只有一条像诸君一样的紫红的绒绳的围巾,那可是无论宽到二尺或三尺,也完全是不中用。她还须更富有,提包里有准备,直白地说,就是要有钱。”②

然而,子君没钱。于是出走同居以后,子君的生活就被困在了日常的柴米油盐中了,没钱雇女工,子君就只是忙,没有时间谈天、读书和散步,这对靠着新思想支撑的爱情来说是致命的,原本大无畏的子君在涓生看来她变了。子君会因为无法跟房东的小油鸡相比较的自己养的小油鸡而不快活,而且还要装作勉强的笑容;繁重的家务的操劳,她的神色开始显出凄然,然而,子君最大的变化在于,在涓生看来,她不再是大无畏的了,她变得怯弱了。当涓生丢了工作,在涓生这是早已料到的,所以坦然接受,而且觉得自己可以干些别的,“但我的心却跳跃着,那么一个无畏的子君也变了色,尤其使我痛心;她近来似乎也较为怯弱了”,“我真不料这样微细的小事情,竟会给坚决的,无畏的子君以这么显著的变化”。这一变故促发的结果是,子君和涓生之间的裂痕以一种极其直白的方式呈现在了我们面前。子君不理解涓生工作的特殊性,整天忙于“川流不息的吃饭”,日子越来越紧迫,子君的识见也浅薄起来了,神情也冰冷了,于是在天气的冷和神情的冷中涓生躲出了家。生活的要以剥夺了子君先前拥有的新的思想和追求,让一个曾经坚决的、大无畏的子君变得凄然甚至凄惨,甚而怯弱,子君败给了生活的重担,在涓生看来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子君了,至少不再是那个处于爱情中的子君了,生活中的子君已经不是那个能够与涓生携手同行的人,就只能分离。

“我已经不爱你了”,当涓生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子君时,子君就失去了生活的全部支撑。子君离家出走,是断绝了过去的一切,奔着涓生而去的,新思想让子君有了离家出走的意识,而爱情才是她把这种意识付诸行动的动力,也就是说,出走以后,爱情是子君的全部,而维持爱情的不再是新思想而是生活,是琐碎的生活。于是,当爱情失败了,子君所操持的生活就失去了意义,最后只能回归到她原本出走的家庭,甚至死亡。出走是必须的,但是出走以后却是彻底的失败,这是鲁迅在新思想席卷全中国时清醒冷静地思考的结果,怎么才能避免失败呢?鲁迅说经济权最紧要了,第一,在家应该先获得男女平均的分配,第二,在社会应该获得男女相等的势力。③反观子君,与涓生同居以后,只有柴米油盐,完全脱离了社会,更别提与子君相等的势力。鲁迅用一场爱情悲剧,警醒当时的新青年,仍然需要战斗。但鲁迅并不知道该如何战斗。回答这一问题的是茅盾、郭沫若两位大家。茅盾和郭沫若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对娜拉们所代表的问题作出了回答。

茅盾在《娜拉的纠纷》④一文中也提出,改变妇女的地位不能只看表面的妇女的独立,妇女的独立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还有“比纯粹的经济问题更中心的问题在那边呢”,但是,这“比纯粹的经济问题更中心的问题”是什么,茅盾并没有说,这个问题在郭沫若的散文《娜拉的答案》⑤一文有了答案。娜拉究竟往哪里去?郭沫若回答,应该是像秋瑾烈士那样“不以米盐琐屑终其身”,“大彻大悟地突破不合理的藩篱”;那个更中心的问题是什么?郭沫若回答,要为中国的新女性创造一个新纪元。郭沫若提出,只有民族解放,社会解放,妇女才能解放,妇女解放只是民族解放和社会解放的一个局部问题。郭沫若把娜拉、子君们出走后的问题与妇女解放问题紧密联系在一起,在郭沫若看来,要避免鲁迅所说的“堕落”和“回来”,要解决妇女独立的中心问题,妇女就必须彻底解放,而妇女要想彻底解放,就必须有整个民族和社会的解放。

鲁迅的《伤逝》,以一场悲剧的爱情,道出了娜拉出走后的结果,以一种冷静客观的态度,思考新文化运动以后新思想席卷全国的时代氛围中青年们尤其是新青年们的未来以及中华民族的未来,激励青年们要继续战斗。而茅盾和郭沫若则指出了战斗的方向,女性要真正独立要靠整个民族的解放和社会的解放。女性要担负应负的任务,甚至为了完成这些任务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参考文献

①②③鲁迅.《坟·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

④茅盾.《娜拉的纠纷》.《茅盾散文集》(卷八).浙江文艺出版社,2007年

⑤郭沫若.《娜拉的答案》.《郭沫若论创作》.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

(作者介绍:侯慧庆,遵义师范学院教师教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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