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另一种语言表述
2020-09-06高维生
王晓霞是诗人、词作家,因为工作关系,写了许多优秀歌词。我听过她写的歌,读过她写的诗。由于我们都是满族,交往起来有特殊的感情。
近日读王晓霞发表在《民族文学》上的一篇散文《金川梨花称世外》,又看到诗人写散文中的诗情画意。诗人作为“多民族作家金川行”的一员,终于有机会踏上金川之旅。位于川西北高原,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西南部,地处青藏高原东部边缘,大渡河上游,金川县素有“中国雪梨之乡”的美誉。
离开繁华的京城。从成都出发,乘坐长途大巴车,经汶川、理县、马尔康,十多个小时的车程。这一路上,不仅欣赏原生的自然风光,一会儿阳光明媚,一会儿风雪夹杂着细雨,天气如同孩子的脸,在不断变化。诗人情不自禁地写道:“金川,一个让人心灵安静的地方。信息化时代,久居城里的人们普遍没有归属感,心好像悬在空中,日复一日地在流浪。为了名和利奔波得越久,离我们的本心越远。而栖居在高原这片神奇而又诗意的土地上,在梨花纷披的世界,仿佛找到了一种追求,一种境界,找到了生命的本源,灵魂的归途。”一个诗人在短短的两天中,经受不同的空间变化,陌生的地域,有着陌生的文化,它冲击着长期间形成的生活规律,这是原生的自然,对现代城市化的撞击。这种疼痛,不是几句话,几段文字所能表述清楚的。诗人不仅是抒发情感,白银时代的俄国诗人曼德尔施塔姆说:“诗是掀翻时间的犁,时间的深层,黑色的土壤都被翻在表层之上。不论如何,历史上有过这样的时代——当人类对眼前的世界不满,向往深埋底层的时光时,他们便像耕犁者一样,渴望得到时间的处女地。”作为一个诗人不是摆弄华丽的辞语,分成无数行,就成为诗歌。曼德尔施塔姆说诗是可以翻耕时间的犁,这个犁是思想经受精神火焰浇铸出来的。它具有思想的锋利的冲击,可以翻开时间的荒地,也可以冲毁积沉的世俗的土地。犁是一种象征,它不是人们手中的玩具。
写作不是工业流水线,按着统一的尺寸,形状、重量和大小批量生产,进行规范的包装,注明厂家的地址,还有明确的售后服务。散文是心灵的呈现,每个人对事物的感受不同,表达的方式不同,写出来的作品截然不一样。散文是精神与语言的搏斗,产生的矛盾,形成的富有节奏,情感在场的结果。
面对大自然,不是面对试验室中的模型,冰冷缺少温度。每一只飞鸟,一棵野草,一缕清风,绝不是图片上凝固的线条,它带着生命的气息。这片土地有厚重的历史和文化,需要观察者有同样的背景才能沟通和理解。
诗人王晓霞写道:“参观岩画,走过寺院,探访碉楼,满山满川的梨花,好像总有一种柔中带刚的悲情挥之不去。因为过去这里曾经发生过战争,金戈铁马,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那惊心动魄的历史长卷虽早已远去,一袭素白洗净了铅华,显得清绝而宁静。虽说开花不一定是祭奠什么,不一定在怀念什么,但看梨花的人总是挣脱不了历史的窠臼。看着若隐若现的云雾,风中飘舞的经幡,远处寺庙的钟声,仿佛时空倒转,徒增了几许空寂与苍凉,豪迈和悲壮。其实梨花就是梨花,只是时空不同,人的心情不同罢了。”这次行走,不同于一般的行走,蜻蜓点水般的过去。诗人是沉在历史中,在展开的画卷,寻找远去的人与事。梨花正如诗人所说,只是在“只是时空不同,人的心情不同罢了。”这个时空蕴藏沉重的历史,前尘往事,结下的情事,刻在时间的纸上。每一个珍酌过的字,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掉色泽。它的釉泽,却被时间的打磨,绽放出独有的焰火,这是诗人的激情的燃烧。
梨花让古代诗人触景生情,写出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章。作为当代诗人,王晓霞和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文化背景不一样,触景所思考的东西不可能相似了。一个作家写出的文字轻重,不是文字的多少,而是看它是否有个性,有独特性。这就要看诗人精神品质的重量。在这个物质主义、消费主义、碎片化,发泄和纵欲的时代,诗人是否经得起这个潮流的侵袭?是坚守和反抗,还是随波逐流,甚至加入这个潮流,做一个推动的分子。好的诗人,不会轻信别人的话语,他會遵循心灵的声音,坚守自己的道路。
诗人王晓霞,有女性的柔情,也有诗人的浪漫。她的文字在这两种的揉合下,形成一种独特的风格。文字自然流畅,不饰雕琢,呈现人与自然的完结合。
当下文学创作走向技术化,缺失精神的品质,注重物质世界,文学失去真实的意义。在这个时代,作家面临的诱惑太多,如何选择,这是一个重大的抉择,影响一生的写作。诗人王晓霞的散文漫着大地泥土的气息,有着野性梨花香味,它们渗进文字中,在面对青天的纸上,写出另一种声音。
诗人王晓霞诗意的文字,散发温暖的光泽,却又不失精神的深刻性。这是一个诗人的品质,和她创作所追求的向度。
高维生,著名散文家,出版散文集、诗集三十余种,主编“大散文”“独立文丛”等书系,现居山东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