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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与回归:身体在媒介形态发展中的变迁

2020-09-06赵永旭张娜娜陈方涛

新媒体研究 2020年13期

赵永旭 张娜娜 陈方涛

摘  要  人类的需求引导媒介技术发生变化,从面对面人际互动时代到互联网数字时代,再到人工智能时代,媒介形态变化日新月异。身体作为主体性参与传播活动经历了从在场到不在场再到以技术身体方式在场等不同时期,而这种身体分离之后的回归似乎预示着媒介形态的某种发展方向。媒介形态的变化使得人和外部世界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但身体的不断回归是人类对于身临其境、设身处地在场感的追求,也即是对面对面人际互动的不断回归。

关键词  媒介形态;身体在场;技术媒介;技术身体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13-0022-03

麦克卢汉曾把人类传播活动划分为三个阶段:口头传播时期、文字传播时期、电子传播时期[1]。第一个阶段是一种面对面的在场互动交流。文字传播时期,信息的传播和交流不依赖于面对面的在场,它通过以物质性的媒介为载体使得跨时空的交流成为可能。第三个阶段,媒介不仅改变了信息的传播方式,对人类生活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媒介是人与人、人与外界关系的联结点,人类的行为都在媒介中展开活动。不同的人类活动传播阶段表明了媒介形态的变化过程。

1  媒介形态变迁

麦克卢汉提出了“媒介即讯息”的观点。“媒介即讯息”表明了媒介对于人类生活和传播的巨大意义及作用。当我们接触到媒介带给我们的信息之后,那并不是真正有意义的,重要的恰恰是媒介本身。也就是说,只有当人类拥有了媒介之后才能进行各种传播活动,内容才有可能被更广泛的传播,而这要依赖媒介技术的发展。弗里德里希·基特勒认为,传播技术提供了一个决定其他一切的、最好的时代划分,并据此把传播媒介发展史分为两个主要部分,有关文字的历史和有关技术媒介的历史。第一阶段是有关文字的历史,即从口语到文字的历史性变迁,这个变迁过程是人际互动与传播的分离。在文字还没有出现之前,人们相互之间的沟通交流不需要物质性东西作为中介,人际传播必须是面对面的。古希腊时代,文字还没有出现之前,行吟诗人就显得格外重要。而当文字产生以后,出现了印刷品和手稿,在这个时候信息的传递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必须要借助物质载体才能完成信息的传输。第二个阶段,伴随着技术和科技的进步,出现了电报、电话这样的技术媒介物,我们只需要把所要传递的信息通过无线电波进行传输,从这一端到另一端,不知不觉之间信息就被送到了信息的接受者那里,这个不知不觉的状态称之为是感知方式的不同,基特勒将其称之为“编码方式”的不同。技术媒介物出现之后,再也无法看到像报纸或者书信那样的一个具体的、实体的物质性传播工具,在不知不觉之间信息就完成了传播,在技术媒介出现之后的这一阶段就是传播和信息分离了。

另外,基特勒提出,当机器不仅能够处理那些针对信宿的传输以及数据的储存,还能够通过数学运算法则来控制指令的执行之时,上述技术也就走到尽头了。传播技术媒介史走到了尽头,这是基特勒所讲的下一个阶段——人工智能的出现。人工智能时代,传播媒介技术很大程度上依靠编码方式,是利用比文字等日常语言的感知方式更为迅速的物理程序来进行的。数字媒体和人工智能出现之后,这种物理程序被扰乱或者升级,因为人工智能是人脑功能的模拟。在这个时候,身体和数字技术合二为一,人变成了数字化的人,人类的各种感知方式外在化了,也就是说感知方式回归了,信息和传播回归了。当人工智能作为一个统一体,新的问题出现了,媒介是什么?是人还是数字技术?当人工智能工作时,信息是什么?媒介又是什么?基特勒虽然是根据技术带给人的不同感知方式或者“編码方式”来划分了技术媒介史,但是到最后发现,人工智能是越不过去的坎,而这其中的关键问题就在于人——人的身体。于是,如何认知或看待人的身体和技术物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就是技术媒介具身性的问题了。

2  面对面的人际互动时代:身体在场

有学者用“身体参与传播活动的完整度”来划分媒介形态,确立“身体媒介”“无身体媒介”“身体化媒介”和“类身体媒介”四个阶段[2]。把媒介的发展历史看作是技术和身体分离回归的历史。本文从这个路径出发,思考不同传播形态时期,身体以怎样的形式参与传播活动,同时对传播产生了何种影响。

库蕾在《古希腊的交流》中描述了城邦中的一种交流方式,一种在实体的空间当中,直接进行面对面交流的,不依靠任何传播工具或者手段的交流。面对面的交流有着时空的局限,交流的双方必须是出于同一时空,甚至是有着相似的生活经历,这样才能来处理对方所传递的信息。费孝通讲群己关系和差序格局,这种推己及人的交流形式依然是面对面的交流方式,比起古希腊城邦的交流是一种更稳定、更有序的传播形态。

以上两类传播形态都是面对面的人际互动,其中的媒介就是我们的身体,生物学意义上的身体。在面对面交流的时候,每个个体都是媒介,能够进行自行筛选、接收信息,理解信息意义并进行反馈,因此,我们称这种媒介形态为“身体媒介”[2]。这种传播形态可以进行及时的反馈和调整,保证了传播交流的效率最大化。在戈夫曼的研究中,拟剧理论也是面对面的传播形态。

3  印刷媒介到电子媒介:身体不在场

以身体为媒介的面对面交流,其优势在于保证了信息传播的有效性,但同时它无法突破时间、空间地理的限制。而文字、造纸术、印刷术的逐渐成熟则催生了新的媒介形态。

加布里埃尔·塔尔德在《传播与社会影响》中讨论,同是印刷术的产物,读书和报纸在却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传播形态,阅读书籍是一种私人化的交谈,并不涉及公共性和内容,所以没有形成公众和舆论;而当新闻业来临,出现了报纸以后,塔尔德所说的公众真正的来临。有了报纸以后,能够把远距离的人有效的组织起来,它突破了时空的限制,成为一种精神上的交流。报纸作为一种承载信息内容的物质性载体、信息传递的中介物,以视觉、听觉符号代替了身体语言,传授双方的身体无需在场便可实现信息传播[2]。由此看来,当文字和印刷术出现之后,传播和身体的分离解放了人的身体,提高了信息的流动性。这种身体不在场的“无身体媒介”虽然使地跨时空交流成为可能,同时也提升了信息传播的时效性和速度,但是远距离的输出和输入导致实时反馈和调节功能出现了弱化,也就无法准确及时的预测信息的传播效果。

梅罗维茨曾讨论“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的影响。从中发现,不管是电话还是电视,在信息的传播过程中,身体已经不具备传输或者传递的功能了,其实能够发现,电子媒介依旧是一种传播与身体分离的状态,同样使得传播过程在没有身体参与的情况下就可以完成。

麦克卢汉曾提出:“任何媒介的‘内容都是另一种媒介。”报纸本身是一种媒介物,但是在报纸成为报纸之前,是不是还有文字,而文字是通过编辑,也就是传播者所进行的信息的创造。我曾把它理解为是技术媒介物的媒介嵌套,也就是媒介技术物是建立在普通的、最初的媒介基础之上的。由此看来,编码而成的电视节目,在电视这个技术媒介物里面包含着至少两种以上的媒介的“内容”。有学者把文字、声音、影像、3D动画等多种传播形式的微博、微信,这类整合多种传播介质的媒介称为“元媒介”[2]。从现在看来,这种所谓的“元媒介”是不是在印刷媒介和电子媒介等“无身体化媒介”时代已经形成或者具备了呢?

4  互联网、数字技术时代:身体回归在场

在互联网时代,涵盖了文字、声音、图片、视频的媒体平台进行传播活动的的媒介又将“元媒介”的内涵进一步进行了扩充。微博、客户端等是“元媒介”平台的形成需要其他形态的媒介来作为“内容”。这个时候我们看到,这些“元媒介”的“内容”就是文章、图片、音频、视频等上一级媒介形态,就是媒介文本,也就是说上一级媒介文本就是印刷媒介、电视媒介所承载的“内容”。另外,“元媒介”传播平台是先前所出现的所有媒介及其传播方式皆可以共存在这类平台之中,或以模拟或虚拟的形式存在于其中[2]。并没有表明具体的媒介形态应该是什么样的,以及必须要几种媒介形态共存才能算是“元媒介”平台,报纸和书籍可能只是单一的上一级媒介存在其中,但是不能不说是“元媒介”的一种类型。同时对于文字等这类没有上一级媒介的媒介文本,本文中称之为是“初媒介”,它就像本文后面要提到的人的身体是“智能化身体媒介”的基础和“原材料”一样。对于这种具有多层级媒介“内容”嵌套的媒介形态,本文称之为“复合媒介”形态。

互联网“多媒介”时代,借助微信、微博进行信息的传递和交流,看起来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依然是类似于电子媒介时代的交流方式,但是正因为是“多媒介媒体整合平台”,不但使得信息传播形式多样化,而且出现了即时反馈的功能和属性。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说这是身体的回归?其实是另一种回归,通过“数字身体”“数字大脑”或者“数字意识”来实现面对面交流时期的互动和反馈。有学者把这种不具备实体形态,但发挥身体作为完整系统的功能的“数字身体”媒介形态称之为是“身体化媒介”[2]。如此看來,要和之后要讨论的智能技术既要做呼应又要有所区别,本文将这种“身体化媒介”称之为是“数字化身体媒介”形态。

当个体在“整合媒体平台”发布文图视频等信息之后,平台审核完成,然后分发推荐在受众的客户端页面当中,读者对信息解读,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反馈,也就是评论转发,这是一种态度的回应。造成这种评论转发的根源也就是个体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经历的不同。这相当于是两层传播关系,传者所传播的内容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撒播。约翰·彼得斯在《对空言说》中提到传播的第一种视角说的是就是撒播,虽然讨论的情景不同,但是观念是大致相似的。这不得不说是一场面对面的人际互动,区别就在于使得跨时空交流和即时反馈成为了可能,这就是“数字化身体媒介”形态的独特优势。

5  人工智能时代:技术智能化身体在场

人工智能是对人脑功能的模拟,而人脑是物质性的,这也就意味着基特勒所说的感知方式又回归了,或者说新的感知方式又出现了。当人工智能把所说的人和数字化技术合二为一之后,人和媒介就没有办法划分了。同样,刘明洋认为,人工智能、VR等智能技术的发展,将对现有的传播方式和媒介形态产生重大的影响。人工智能技术VR、4D电影以及可穿戴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使得人们在人体的视觉、听觉系统方面出现了巨大的延伸。此时的身体被真正的技术化、被智能化,成为一种独立而又功能强大的媒介,它将集信息收集器、存储器、处理器、播放器于一身,可以实现信息的直接收集、储存、回放、传递、分析,无需借助外在设备[2]。“数字化身体媒介”只是恢复或者回归了在面对面互动时所具有的及时反馈和互动调整功能,并非是真正的肉体在场。而此时的智能技术的装备使得生物学意义上的身体已经延伸为技术智能化形体,人工智能、生物量子芯片使得技术潜入人的身体,成为主体的一部分,它介入人们的身体经验,变成和人的身体融为一体的技术具身媒介[3]。于是,这种“技术身体”就成为了传播活动的主体,也就是说在传播活动中身体完全回归在场,不仅是意识操纵的反馈互动功能,还有肉身的回归,只不过肉身在这里面起的是基础性的“载体”或者“原材料”的作用,这样的一种传播媒介形态,本文定义为“智能化身体媒介”。

6  结语

纵观媒介历史的发展,它始终是为了更好的使人与外部世界联结,以及人类感官的平衡,技术的不断变化为此提供了巨大的支持。人类的需求引导媒介技术发生变化,也引导着媒介形式发生变革。不变的或许是人类对于身临其境、设身处地的在场感的追求,也即是面对面人际互动的回归。智能化身媒介时期,人和媒介成为一体,传播就成了个体。这和基特勒所讲的传播媒介技术史走到了尽头,如出一辙。那么究竟这种关系会如何发展,技术媒介会不会走到尽头?现象学的代表学者梅洛·庞蒂划分了两种身体:客观的身体和现象的身体。也有学者区分了肉身意义的身体、社会文化意义的身体和技术意义的身体。如果从对于身体的认知意义上来说,传播的主体和客体的混合,那只是客观身体、技术身体的混合,而现象的身体或者社会文化意义上的身体依旧是发挥主观能动作用的个体。由此看来,基特勒所讲的媒介技术史走到尽头的问题还是一个不断思考、不断认知,技术不断发展的问题,现在下结论可能还为时过早。

参考文献

[1]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2]刘明洋,王鸿坤.从“身体媒介”到“类身体媒介”的媒介伦理变迁[J].新闻记者,2019(5):75-85.

[3]孙玮.赛博人:后人类时代的媒介融合[J].新闻记者,2018(6):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