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寄
2020-09-02赵婷婷
赵婷婷
记忆与当下,时常南辕北辙,一个唤我向后,一个催我向前。
1
草籽开花,伞状的身子,倚着春风,羞红了桃花面。她不张扬,小小的,一朵连着一朵,成一束,一片,聚拢成一亩、十亩……紫里泛红,红里透白。
她在犁耙下翻土,诵诗,诵关于肥沃的诗。
她之于我,犹如薰衣草之于普罗旺斯。
成簇成团,常开不败。
后来,我的叛逃,致使我常年位于童年之外,浮生如寄。
2
蒲公英结籽,未散之前,家在根之上。
一阵风后,四海皆可家。
乡村坍塌的土墙缝儿,小城中心的公園里,她从不择地,落处即安身。
我不如她。我时常怀念,从前滋养我的一亩三分地儿。
3
因为是荒草,才无数次被连根拔起,或焚烧成灰。
因为是荒草,才只好趁着四下无人时,小声附和着南风里的歌谣。
因为是荒草,才柔软得褪下骨骼和颜色,躺回大地,成为孩童的一张床。
4
刀枪剑戟已落地,松树仍不肯低头。
拾起看似焦糖的松果,每一片干涸的鳞片里,都镌刻着无欲无求。
所以轻盈,所以无心。
时光拿什么腐化它,又拿什么腐蚀我?
5
芦苇白色的幌子,倒是熬成了一弧灰白色哲学。
芦苇荡的鱼早已消失在诗经里,根也染上了风寒,百年不愈。
高出山头,高于山村,在人迹罕至中学会了冷落自己。
借我一叶小舟,永久地,驶不出这芦苇荡。
6
白墙上多了山水画、花鸟图,多了一份人为的美感,无可推敲。
萧条、败落、空旷、荒芜被扔得越远越好,最好丢进暗河里。
小野花的梦,偶尔还能发两三个芽儿。
7
布谷,不哭——
山杜鹃尚未凋零,麦穗的孕肚便已高高隆起。
麦地里的小蚜虫试着钻进秸秆,寻求庇护。
聒噪,在麦穗倒地的瞬间爆发。
争夺口粮的大战中,我们跌倒在神的祭坛里。
8
我的文字,像我的人,简洁、直白。
她的缘起,来自童年吹过的风,走过的乡间小道,爬过的树,摘过的枣儿,亲手埋葬的小麻雀,火炉里滋滋作响即将烤熟的小苹果,以及母亲缝过的针脚、骑在父亲肩上那些闪闪亮亮的日子。
谁知,岁月已收回我自由来回的小径,留下一个渐渐迟钝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