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
2020-09-02孙志梅
孙志梅
戈壁
让我突然止步,让我揪紧心口的,不是大草原广袤无垠的七月。
我的心已贴得足够近。
有关童年的回忆,像在戈壁滩上打造盛景的这片苞谷地,葱茏如翠玉,茁壮的长势以一种茂盛繁衍另一种茂盛。
戈壁滩,曾经寄宿祖先魂灵的海市蜃楼,腾格里心口的一块旧伤疤——
一万年的孤独亲吻一万年的荒凉;
雪花擦拭沟壑,星光点亮皱纹。
沙子埋葬先人的名字。
沙子洗练后人的骨头。
烟尘深处,大风常在,祖祖辈辈的骨头在这里堆叠。
抚不平心口缱绻,荡不尽眼底莽苍,沉默千年万年的戈壁用一种坚韧、一种无谓,用世世代代的生生死死,一道轮回另一道,反反复复。
倔强活过倔强。驼蹄刨寻泉眼。
戈壁滩,胡杨的爱人,沙漠欠你一座水草丰美的绿洲。
长河落日
是越过长安的跋涉。
一队雁影翅尖上的丝绸,燃烧。
疲惫纷飞栖息,黄河母亲舒展的胸膛,一轮落日,千年万年的沧桑,反复刷新。
耕犁染上暮色,羊皮筏子是嵌入苍穹的一幅岩画。
落日——熟透的沧桑活过时间,坐进我心的渡口。意马。心猿。殷红的脸庞狂澜翻飞——
可是生活的隐喻?
长河滚滚,抱紧飘瘦的火影,抱紧点点消逝的烛光。一种愁绪莫名跌宕,心痕斑驳。
太阳累了,就落回河的怀抱,多么诚恳地把心思袒露。
她曾经青山满怀,但那不是她的天长地久。
那是落日自圆其说,那是半盏刀戈加上半盏鲁莽,借昔日年轻,为爱又任性了一回。
大漠孤烟
秃鹫驮着狼烟殉葬,栗色战马被历史灼伤,烽火台迟钝的手臂举不起风的颜色,苍老的语象是王维的雕塑。
大漠还是大漠,昭君已经化仙。英雄的刀剑搁浅在美人指尖,一炷烽烟燃尽,西塞寒途弹尽粮绝——
十万里繁华已是末路:
十万里春风驻守雄关:
十万封家书杳无音讯;
十万盏灯火迟暮阑珊。
隐隐渗出的呐喊撑起半个遗址,大漠的屋角炊烟缭绕。
历史的锋芒刻骨铭心,落霞披红,拂袖迎风的孤烟飘成了一道青影。
至于江山,至于别离,至于悲喜,夯实的炮台群鹰驻守孤独,是谁让一束炊烟,把生死洗练成淡然?
斜阳
献出皱纹的人也献出时间;
献出激情的旷野也献出沉思;
一朵火焰孤独,献出最后的燃烧。
唱晚晴的梅花烙上,胭脂涂抹,乘风向西,一路指认。
辽阔的戈壁爱情疯长,放牧夕阳的金子,光芒来自我的旧居。
母亲放牧生计的这一座戈壁啊!鸟雀用细软的羽毛洒扫。
谢世是属于时间的,不属于我们。
以思念容纳故乡最美的馈赠,有一种心痛,是我手持的半只虎符,霸气让前额上的皇冠,熠熠生辉。
冰草
一次次劫后余生;一次次沧桑感动。
灼热反射在脸上,顽强长在额上,阳光的刀戈相煎,倒影游弋,缺水的戈壁滩涂,一株冰草张开手臂收集雨點。
敲打的风声破译坚韧的秘密,生出深深的根须把生命之源挖掘,体内储藏的倔强拧成麻花的绳结,为布衣的生存解围。
即便是风暴掠夺了体内的汗水,即便是干涸榨干了血肉之躯,即便是暴雪掳走了心脏的余温。
而逆风而行的冰草,生来就是沙漠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