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的意义
2020-08-25邹金涛
邹金涛
摘 要: 作为一个行文力求简洁的作家,海明威在《白象似的群山》中运用看似多余的重复手法,自有特殊考量。根据重复内容的不同,本文将《白象似的群山》中的重复概括为四类:特定数词、动作行为、特殊意象和话语内容的重复,分析这些重复之处呈现的特殊叙事效果,追寻其意义与价值。同时,本文还从具象分析上升到抽象理论层面,从辩证的角度概括出叙事性文学作品中重复手法的客观效果,以冀见微知著。
关键词:《 白象似的群山》;重复;叙事效果
中图分类号: I2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8264(2020)01-0023-05
一、引言
《白象似的群山》是海明威著名的短篇小说,堪称“冰山理论”写作风格的典范,这也是研究者历来关注的重点。但海明威在小说文本中也设置了许多“重复”,如意象“白象”、数词“二”(two)、动作“看”(look)、酒名、珠帘及短语“非常简单”(perfectly simple)等。作为一个行文力求简洁的作家,海明威在小说中运用看似多余的“重复”手法,应有特殊考量。
对文学作品“重复”叙事的研究由来已久,弗洛伊德的有关学说可被看作重复理论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①。重复最早是修辞学术语,指“依靠重复某一词或词组来达到特定效果的修辞手法” ②。重复是诗歌最基本的修辞原则,也是小说叙事的重要手段。
正如米兰·昆德拉在评述《城堡》中部分词语重复的现象时所言:“靠这种种的重复,作者在他的作品中引入一个具有关键定义、具有观念特征的词。假如作者从这个词出发,展开一番长久的思索,那么从语义学和逻辑学的观点来看,这同一个词的重复就是必要的。”③当然,不是所有的“重复”都是有意义的—— “什克洛夫斯基曾认为,那些仅仅是为了正确、完整传达语句信息而重复的字词语句等,是不能算作重复的”“对于文本来说,往往在传达信息上恰恰显得‘多余的重复现象,才更具有诗性意义”④,这种“诗性意义”往往存在于具体文本中,我们很难推衍出具有普遍性的“诗学意义”。
J.希利斯·米勒在《小说与重复》的开篇指出:“无论什么样的读者,他们对小说那样的大部头作品的解释,在一定程度上得通过这一途径来实现:识别作品中那些重复出现的现象,并进而理解由这一现象衍生的意义。”⑤这一观点所提倡的解读方法与本文分析《白象似的群山》所采用的方式不谋而合,但本文并不着意于运用以米勒为代表的结构主义批评学派的方法,而是立足具体文本,发掘显性的和隐蔽的重复现象,分析这些重复之处的“诗学意义”,以期对海明威的创作风格有进一步的理解。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并不存在绝对的“重复”,因为“无论一个事件怎样准确地重复了先前发生的一个事件,它们中间仍然隔着时间、环境等因素……这些重复其实是有差别的重复”⑥。而本文要做的,就是探寻这些“相似”重复各自特殊的意义。正如米勒所言:“在一部小说中,两次或更多次提到的东西也许并不真实,但读者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假定它是有意义的。”⑦《白象似的群山》中的种种重复若有深意,或如下文所述。
二、《白象似的群山》重复现象探微
《白象似的群山》中的“重复”现象划分为四类,即特定数词、动作、意象和话语内容的重复,在具体论述时会有部分重合。为贴近原文,本文将立足于英文文本、辅以必要的中文译文,对这些重复现象进行阐释,分析其特殊叙事效果,追寻其意义与价值。
(一)特定数词的重复
《白象似的群山》中,有一个数词重复出现的频率高达8次⑧——即“two(二)”。国内已有研究者注意到这个可以称上“不寻常”的现象,并认为“二”事实上“和小说两性关系及‘二人世界主题”有某种程度上的联系,“它出现的频率之高间接昭示了选择结果,暗示了作者意图,深化了作品主题”⑨。
“two”在文本中的第一次亮相是在第一段的客观写景中,即作为故事发生背景的车站旁的“two lines of rails(两条铁路线)”。紧接着,叙述者向读者说明,即将到来的列车会在中转站停留“two minutes(两分钟)”。小说第一段运用了传统的全知視角,叙述者在简要交代故事发生的背景后便悄然隐退,承之以海明威独特的“展示”叙事,文本仅仅呈现人物对话,不见对人物情态的任何描绘与评价。因此,这段环境交代无疑是我们解读文本的一把钥匙。
首先,“two lines of rails”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两条平行的直线,平行意味着永不相交,直线意味着不知起点与终点。联系小说主题,我们可以合理推测,“two lines of rails”或与男女主角当下的状态暗合,即二人想法在两条不同的“轨道”上,两人的未来也毫无方向、相当迷茫。其次,“two minutes”强调列车停留时间之短暂,这种短暂于面临重大抉择的主角而言,无疑会造成无形心理压力,加剧两人的矛盾冲突。总之,“想怎样把字眼儿弄得准确一些”⑩的海明威不会随意将时间设置为“two minutes”。
此后,“two”还在文中出现了六次,其中四次伴随着“喝酒”这一行为,其余两次情况较为特殊,暂且略过不表。“two”的第三次出场是男人向酒店里的一个女人说“Two big ones(两大杯)”,若这可被看作点酒时的寻常会话,那么“two”又紧跟着连续两次出现——即“The woman brought two glasses of beer and two felt pads(那女人端来两大杯啤酒和两只毡杯垫)”——便“有冗赘之嫌”·。这其实是海明威的叙事策略,即通过反复呈现数词“two”,不断强调眼前两人所构成的“二人世界”。啤酒和毡杯垫的承接者是男女主角,二人世界的现状经此酒杯和杯垫的数量得以从侧面印证和强调。“服务员端酒给他们的场景就如同在两人矛盾尚未激发前,一个旁观者突然摆明观点:‘瞧,你们仍是两个人啊!”·
当两人关于是否要堕胎的矛盾到达顶峰时,酒店里的女人再次出场,“with two glasses of beer(端着两杯啤酒)”——这是“two”的第七次出现,表面上是再次强调“二人世界”,但读者已经知道,两人之间事实上有“第三者”,即胎儿的存在,这个“第三者”无疑对男女主角二人世界的平稳状态构成威胁。因此,文中稳定和谐的“二人”状态是流于表面的、不稳定的、随时可能被打破的。此时,文中所有“two”的重复便可被看作是一种暗示与提醒,与“第三者”的存在相对立,形成反讽的叙事效果。
(二)动作的重复
纵观全文,动词“look(看)”一共出现10次,同为“看”的动作,文中仅有一处用“saw”来替换,其作用与“look”等同。也就是说,“看”的动作一共重复了十一次。其中,一至七次“看”的执行者是女主角,后四次的执行者则是男主角。每次“看”的执行者、对象以及语境的差异却决定了其承载意义的不同。
女主角第一、三、七次“看”的对象均为“hills(群山)”,这与小说的主题意象“白象似的群山”紧密相关,对这三次“看”的分析将被放置到“意象的重复”一节。她第二、第五次“看”的对象是“the bead curtain(珠帘)”。她第一次看珠帘是在男主角反驳她、声称自己也许见过白象之后,也是二人矛盾初露端倪之时。她“看”珠帘是为转移话题、避免加剧冲突。她第二次看珠帘是在男主角初次提及堕胎一事后,面对男主角所言“Thats the only thing that bothers us(使我们烦心的就只有眼下这一件事儿)”,她“looked at the bead curtain, put her hand out and took hold of two of the strings of beads(看着珠帘子,伸手抓起两串珠子)”,显得心不在焉。此时“看”珠帘是为回避会话,即以无意识的动作代替直接的言语回应,给自己缓冲的时间。另外,数词“two”在这里再次出现,联系前文所述的“二人世界”,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女主角的潜意识——或许是对自己和男主角美好“二人世界”的怀恋,或许是对两人岌岌可危的感情的审视。通过两次“看”珠帘的动作,“curtain(珠帘)”本身也被赋予特殊意义,它可被看作横亘在主角之间的矛盾与阻碍。女主角目光每向珠帘投去一次,便意味着离男主角更远了一步,而这种引申意义与珠帘的隔离功用有关。
女主角第四次“look”的对象是“the ground(地面)”,这个动作也具有回避话题的作用。其特殊性在于,“地面”被后置定语“the table legs rested on(承载着桌腿)”所修饰,其承载物体的功用被单拎出来加以强调,突出“地面”作为安全归宿的象征意义。或许女主角潜意识里寻求的正是“地面”所代表的踏实感与安全感,这是劝说自己堕胎的男主角不能给予的。女主角第六次“saw”的动作出现在继开篇之后的另一段环境描写中,不同于开篇客观的叙述者口吻,这段描写的镜头随着女主角的目光缓慢推移。她暂时从对话中抽离,开始以全新的目光观察周遭环境。这次“看”的意义不在于她视野中的具体景物,而在于她说的“And we could have all this(我们本来可以尽情欣赏这一切)”。堕胎一事带来的烦恼使得她无心欣赏以大自然为代表的美好事物,通过这种对比,“堕胎”给女主角带来的心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在女主角第一次提出中止谈话的要求后,男主角“looked at her and at the table(看看她,又看看桌子)”,潜在的叙述者开始把动作描写的焦点向男主角转移。在故事的高潮部分,女主角用七次“please”恳求男主角“Stop talking(停止谈话)”,男主角的反应是“did not say anything but looked at the bags against the wall of the station(没吭声,只是望着车站那边靠墙堆着的旅行包)”,旅行包上贴着“all the hotels where they had spent nights(他们曾过夜的所有旅馆)”的“labels(标签)”。叙述者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动声色地将读者的视线聚焦到“标签”上,引导读者对男女主角过往甜蜜的二人生活进行想象,在一定程度上填充了文本的部分空白。男主角的“look”也许只是无意识的一瞥,也许是面对具有纪念意义的标签,暂时陷入对二人过往生活的回忆。
紧接着,男主角“picked up the two heavy bags(拎起两只沉重的旅行包)”,此处的“two”再次向读者强调了“二人世界”的表象。他的目光先后投向“the tracks(鐵轨)”和酒店里闲坐候车的“the people(人)”,前者似乎能够反映出他在经历了一场与女主角开诚布公的争论后渴望逃离的心情,后者则隐隐透露出他对酒店里闲坐无事忙的人的羡慕,或是对平静闲适的情绪状态与没有纷争的生活的向往。
海明威在小说行将收尾时将动作描写的笔墨放在男主角身上,笔锋转变虽然稍嫌突兀,但也产生了特定叙事效果,即弥补前文对男主角客观描写的空白,也避开对女主角情绪爆发后的心理转变过程的直接描绘,只在结尾附上女主角的一句“I feel fine(我觉得好极了)”,留下新的空白,供阅读者自行想象。这延续了“冰山理论”的叙事风格,产生虚实相生的审美效果。
(三)意象的重复
论及小说中的意象,最引人注目的是题目中的“white elephant(白象)”,这一意象在文中共出现三次,且都由女主角提及。第一次是两人刚坐下不久,女主角看向远处的群山,评价“They look like white elephants(它们看上去像一群白象)”。连绵不断的白色群山酷似女人孕肚的轮廓,而在英语中,“白象”是昂贵而无用的东西的代名词。女主角借“白象”意象隐喻“堕胎”,试探男主角反应,是一种心理博弈。“白象”的第二次出现依然伴随女主角“看”群山的动作。她多次以有意无意的方式暗示不满,男主角的回应却敷衍潦草,让人灰心沮丧。于是她改口道:“They dont really look like white elephants(这些山看上去并不真像一群白象)”,这显然是松口与让步,但男主角却以“Should we have another drink(咱们要不要再喝一杯)”轻巧地转移话题。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堕胎”一事,他只是无意玩猜字谜的游戏。在发出这句问话后,他单刀直入,直接提及“operation(手术)”。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二人思维方式及立场的不同。
“白象”第三次出现在二人就是否要做手术一事展开争论时,女主角质问:“But if I do it, then it will be nice again if I say things are like white elephants, and youll like it?(但是如果我去做了,那么倘使我说某某东西象一群白象,就又会和和顺顺的,你又会喜欢了?)”她在表达对男主角一再忽视“白象”譬喻的不满,他忽视“白象”等同于忽视她的个人表达与个人意愿,在是否要做手术这件事上亦是如此。女主角最后一次“look”的对象仍然是先前被她比喻成“白象”的“hills”,但此时“白象”这一喻体却并未出现。在矛盾充分暴露后,她似乎已经疲于再做这样的联想——事实上也没有必要再如此隐晦。
文中多次出现的还有各种酒名,其中“beer(啤酒)”多次被作为转移话题、缓和矛盾的调和剂,此外“Anis del Toro(西班牙语,指茴香酒)”和“absinthe(苦艾酒)”也曾在男女主角的对话中出现。故事发生的地点是车站旁的酒吧,对话中包含酒名似乎无可厚非、理所应当,但女主角作为孕妇,本应禁酒,这些酒名背后的深意便值得推敲了。
“Anis del Toro”和“absinthe”共同出现并非偶然。有的中文译本对“absinthe”作了这样的解释:“苦艾酒,一种带有较苦的茴香味道或甘草味道的高浓度酒……现在苦艾酒因有毒性而在很多国家被禁用”·。也有译本指出:“1905年,瑞士农夫在喝苦艾酒后杀死了他怀孕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这一事件引发了当时对苦艾酒的强烈抨击……这里可能是姑娘在影射男人要她流产这件事”·。
在苦艾酒遭到普遍抨击时,“Anis del Toro”因味道类似苦艾酒而成为其替代品,因此文中重点不在“Anis del Toro”,而在它背后的“absinthe”。值得注意的是,小说一开始就交代了男主角是“American(美国人)”——这也是关于主角身份的唯一信息,而美国在20世纪20年代的确曾颁发过禁酒令,这可以解释为何男主角在女主角提及被禁的“absinthe”时,第一反应是“Oh, cut it out(哦,别说了)”。
(四)话语内容的重复
与上文提及的重复现象相比,小说重复主角对话内容的用意要明显许多。女主角的谈话内容重复之处是意象“white elephant”和小说尾声的七次“please”。前者我们已作论述,后者需联系“冰山理论”分析。基于追求省略的“冰山理论”,海明威并未对重复了七次“please”的女主角的语气、表情等能够反映其心理感受的外在变化进行描绘,但“please”的多次重复已经基本达到了直接描写所能达到的叙事效果。其高明之处在于运用重复的词语刺激读者的视觉神经,同时给读者安排不完整的心理空间,促使读者调动自己的联想和感受能力进行合理想象、追加相应的内容,小说“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魅力由此产生。
男主角重复使用的词语与流产手术直接相关,如重复声称手术“perfectly simple(十分简单)”,重复使用“really”“just”等副词强调,希望说服女主角接受流产手术。这种重复看似啰嗦,但却“常被用来表现人物精神上的某种困扰,如心理上始终被一件事所纠缠,不能解脱,致使它在人物对话、思想以至潜意识中重复地出现”·。海明威采用提高叙述频率的方式来暗示男主角内心的焦虑,“书面语篇中的重复……是话题选择的结果”·,小说的主题也就在一次次重复中得以强调。
三、重复叙事的意义
海明威不止在《白象似的群山》中使用过重复手法,他作品中的重复“不是人为的技巧(像诗歌中的押韵那样),而是来自日常生活的口语,来自最天然的言语” ·。国内曾有学者指出,“海明威有时使用单一叙事的反复,即讲述若干次发生过若干次的事”“不断地变换着叙述频率,求得叙述节奏的丰富性、多变性” ·。戴维·洛奇也曾如此评价海明威1927年发表的《在另一个国度》中的重复手法:“就他早期的作品来说,他创造了一种颇具新意、划时代的手法”·。
从概念意义传递的角度来看,重复极度冗余;但从语用效果来看,重复具有高度的艺术表现力。小说作为书面语篇,具有高度的组织性,而“书面语策略的最高准则是诗性,即语言学所说的修辞原则……书面语篇的作者为了语言表达的诗性和修辞效果,有时会以经济性、明晰性为代价”·。在海明威所处时代流行的所谓“雅文”中,“重复”是行文的大忌。但“认为‘雅文使经验显得虚假不实”21 的海明威宁可牺牲自己所追求的经济与简洁,也要力求贴近真实生活,“以实证的、平铺直叙、剥离哲学思考的视角,来刻画生命的惨淡”。22
“重复”手法的独特作用主要在于“使人从误以为‘熟或自以为是的状态中醒悟” 23 ,毕竟“相同或相似语句的每一次重复都在意义上达到一次增值”24。
注释:
① ·殷企平:《重复》,《外国文学》,2003年3月第2期。
②余弦:《重复的诗学——评〈许三观卖血记〉》《当代作家评论》,1996年第4期。
③米蘭·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余中先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第1版,第116-117页。
④赵崇璧:《论重复的诗学功能》,西南大学,2009年4月。
⑤(美)米勒:《小说与重复:七部英国小说》,王宏图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版,第1页。
⑥李海红:《解读外国文学作品中“重复”结构的叙事意义》,《语文学刊》,2013年2月。
⑦同⑤,第3页。
⑧统计数据依据版本为:The Oxford Book o f Short Stories by V.S Pritchett. Oxford: Ox 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1.
⑨叶超:《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主题的呈现方式》《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8月,第26卷第4期,第88页。
⑩董衡巽:《海明威谈创作》,三联书店出版社,1985年版,第29页。
· ·同⑨,第89页。
·[美]欧内斯特·海明威:《重压下的优雅:海明威中短篇小说精选》,李华山等译,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年第1版,第185页注③。
·[美]海明威:《蝴蝶与坦克——海明威短篇小说选》,高洁译,复旦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版,第32页注①。
·罗钢:《叙事学导论》,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56页。
· ·梁丹丹:《自然话语中的重复现象》,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2年第1版,第126页。
·同③,第120页。
·张薇:《海明威小说的叙事艺术》,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第1版,第73页。
2 1 2 2戴维·洛奇,卢丽安译:《小说的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第1版,第106页。
24胡明贵:《漫谈小说中的重复叙事诗学》《漳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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