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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猪肉

2020-08-24武艳永

记者观察 2020年7期
关键词:花卷馍馍红烧

武艳永

那一年中秋节,吃了一顿猪肉烩菜,主食是葱香花卷馍馍。只记得,猪肉烩菜很香,花卷馍馍很白,散发着胡麻油和红葱的味道。猪肉烩菜是父亲亲手做的。

我生长在临县的一个偏僻山村。90年代末,我七八岁的时候,家中光景十分惨淡。家里六口人——父母亲、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我。母亲是父亲的助手——下地能扶犁,回家能掌勺,没有特别信仰但一辈子只吃素;父亲是农民,偶然做了次小本买卖,结果血本无归,家里闹下“大饥荒”。欠下的钱,承诺好砍头息后,债主才一个个离开。

记得,那天半下午,村口来了一位卖猪肉的农夫。也许是为了我和弟弟不要再捣蛋,也许是自己想吃肉,也许是看在八月十五的份上,父亲提着一布袋(母亲用旧衣服缝的),里面装着大约有十来斤黄豆,去找卖猪肉的换肉(那个年头钱少,基本是粮食换物),四个娃都跟在后面,想看看猪肉什么样。

只见两人寒暄几句,一番杀价还价,谁也没能占着谁便宜——我的肉最好!我的黄豆最贵!

那半袋黄豆换了二斤左右的猪肉,肉挂在他的一根手指头上,他向前倾着腰,下嘴唇抿着上嘴唇,哼着小調,走着八字步。也许是有猪肉的衬托,我们几个灰头土脸的娃娃都模仿着父亲的动作,此时父亲的姿态更夸张了。

这么大一块猪肉是不可能交给母亲这样不吃肉的人去烹煮的,母亲只能打下手,干一些削土豆、掰豆角、泡粉条之类的活。黄昏,父亲亲自切肉,手洗得很干净,姐姐们一个拾柴火,一个拉风盒,火旺极了。

肉是用蜂蜜红烧后烩了菜的,母亲早就准备好花卷馍馍,坐上蒸屉,蒸汽一会就冲出,大烩菜和花卷馍馍扑鼻的香气,径直吸进了姐弟几个的身体,和口水一起为早已咕噜叫的肚子解馋。

在大锅旁边放着一个碗,装满红烧了的猪肉片,上面洒满雪白的盐巴。“一次不能吃这么多,有一点肉就可以嘞,这些肉留着,等以后来个人或者遇着重要的日子再吃”父亲说。随后就端着这碗肉来到另外一孔窑洞的组合柜边,站在高高的凳子上,把肉放到了最高的柜子里。

开饭了,这顿饭太香,我们吃得很饱,以至于十几天我们都没有吵吵着要吃肉。家里没有冰箱,父亲也许是忘了家里还有一碗猪肉。当他想起来的时候,这碗肉已经发霉,全坏掉了。

黄昏时分,父亲看了我们一眼,唉了一声,不忍心把坏了的猪肉倒掉,他说“生臭熟不臭,熟臭无解救,这才七分熟嘞”。在母亲反对声中,他自己削土豆、掰豆角,把这些菜和坏掉的猪肉一并烩了。这次,父亲没有让我们几个娃吃猪肉烩菜,他紧着吃掉了发霉的肉,把土豆、豆角给倒了。半夜,他无数次往返院外的茅厕,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心口,后来跑不动,疼倒了。请了村里的医生诊治,父亲一个星期后才能下炕走动。

我已而立之年,回想起那一碗猪肉和父亲做的烩菜,味道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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