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桂

丁思予

写下“拣桂”两个字，心就温柔一颤。一缕桂花香甜的味道，一串童年拣桂的欢喜，踩着细碎的步子，沿着家乡的小路向我慢慢走来……

老家门口有棵好桂树，每到秋天，爷爷就一边喊着“好树炸橘星子咯”，一边搬梯子去拣桂花。每年拣桂花的时候，他都把我抱到树丫上看风景，闻花香。

那年，家门口的桂树开得冷清，几场大雨后，星星点点的橘星儿差不多落光了。桂花糕眼看就吃不着了。

“村东面不是有么？以前晒桂子也去那边摘过。”伊姐提议。伊姐是我们这辈小孩当中最年长的，也顶聪明。我欢喜得很，直喊着“姐姐”，求她带我去。天已渐黑，我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伊姐不忍拂了我的兴致：“这下也不是我们没理了，天不好，弄得咱客人不开心，还不得去东村那边拿点东西招待。”

其他几个连声附和。我一个劲儿地点头，管大人们说不说呢，最多不过一顿训斥，可比没糕吃强上百万倍了。

一路上，芳草与桂香揉在一起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就是这个味道。终于到了，伊姐说让客人先采，他们几个便合力把我托了起来。我把头探进桂树的枝丫中，月光里的桂子，在夜里也还是那般可爱的模样，朵朵团在一起，搂着，抱着，腆着肉乎乎的小脸，让我忍不住要去嗅一嗅，舔一舔。我学着爷爷把一撮花连着叶全部拔起，丢进地上的筐子里。剩下几个没事儿干的便应着令去把风，怕村里几个大伯发现，少不了一顿不好听的话。我在上头采一阵，玩一阵。我玩够了，换伊姐上去。她比我行得多，一会儿功夫就采满了一筐：“这是拿别人东西，两只手都忙不赢，哪能像你在上面只顾着玩，只顾着闻香。”

浑然忘了时间，赶到家时，才知道大人们已经急得四处寻人了。爷爷见到我时，板着脸。我连忙拣了簇桂花，笑嘻嘻地凑上去 ：“好树炸橘星子咯，有桂花糕吃咯！”爷爷接过桂花，往我头上一插：“玩得可开心了？”

那晚，枕着桂花的香甜，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我嗅着桂花沁人心脾的味道，美美地吃着爷爷亲手做的热乎乎的桂花糕……

转眼二载有余，深秋桂花味道依旧，我却不曾见到家乡的伙伴，不曾吃到爷爷做的桂花糕了。有时，在路边看到有卖蒸桂花糕的，总不由得停下脚步，走近去，揭开锅盖，升腾的水雾和醇美的糕香扑面而来，把我的眼睛弄得涩涩的，童年家乡的味道就在我懵懵懂懂想要流泪的时候来临了。

‖江蘇省南京市东山外国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