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

马锦栎

外婆的声音一字一顿，缓慢且坚定，我知道那是属于她的节奏。

暖阳烙印在雪白的墙上，温柔得不像话。黄灿灿的温暖像是要融化这冬日的初雪。我披着午后太阳的余温，轻轻咀嚼着书页上汪国真先生的《热爱生命》。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汪国真的文字一击一击地打在我的心上，我抬眸望向房间门口直对着的厨房，外婆的背影在洗菜池与灶台间忙碌地穿梭着。

母亲好像从前对我说过，外婆年轻时也酷爱诗词，常常吟诗作赋，是大家眼中的江南才女。可如今，外婆的生活像是被家务捆绑住了，日复一日，忙忙碌碌，早已没了诗词的踪影。看到这儿，我的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想法：不妨邀请外婆与我一起配乐颂诗，帮她寻回从前的芳华。外婆答应得很果断，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星光。我知道这是她曾经的青春。

外婆说让我先读一遍，让她听听我的节奏。

一遍之后，我对上了外婆的眼睛——那个眼神，像极了孩子望着橱窗里的糖果，喜爱又渴望。“来，外婆，下一段是你的。”我将书递向那双满是褶皺的手。外婆缓缓吟着，声音微微颤抖。那一刻，我好似看到了年轻时的外婆：俊眉秀眼，顾盼神飞，文彩菁华，见之忘俗。我与外婆交接着诵读，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直到最后一段的齐诵。我的声音与外婆的声音交错着，但外婆的声音总比我慢一拍。我望向她，那双眼睛藏满了委屈，我心一颤，安慰着：“没事，外婆，我们多练几次就好了。”我递给外婆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知道，我需要慢下脚步，适应外婆的节奏。

背景音乐再次响起，前几段一如既往地顺利，又来到了最后一段。我盯着文字，文字旁有双饱含岁月痕迹的手，紧紧抓着书本，有些颤抖。我抬手轻轻握住那双手，与外婆一起执书。我望向外婆，外婆的视线聚焦在我的嘴上，生怕再次慢了一拍。

我放慢了我的朗读节奏，外婆的声音一字一顿，缓慢且坚定，在耳边响起，我跟随着她的节奏，诵完全诗。

外婆笑了。是孩子吃到糖的那种满足的笑，是我从未见过的笑。

我很内疚起初不应该用这么快的节奏吟诵。我深深地感受到，我的声音在前面跑着，外婆的声音在后面追。后者是那么渴望却无助。我的节奏太快了，不论语速，抑或是生活，都把慢节奏的外婆落在了后面。

在这快节奏的喧嚣世界里，我们总是在不停地选择下一个路口，来不及回头，以至于慢慢地忘记了回头，更不必说那些在后面追赶我们的家人了。

‖广东实验中学‖指导教师：刘佳

我们常说，作文的素材来自于生活。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铺捉到的素材也不同。这篇文章的角度非常独特，由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出发，细腻地表达出了作者对亲情的感悟。外婆是爱诗词的，只是囿于生活的忙碌，她只好把这个兴趣爱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而作者的邀请，无疑唤醒了外婆的曾经。她是那样的满心欢喜，同时又是那样的小心翼翼——谨慎地跟随着作者的节奏，生怕出一点点差错。这一切作者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外婆老了，声音总比自己慢一拍，与其让外婆跟上自己的语速，不如自己先慢下脚步，适应外婆的节奏。终于，当音乐再次响起，当作者耐心地跟随着外婆的节奏朗诵完全诗时，外婆绽放出来的笑容是那样幸福与满足。

正如作者所说，自己的节奏太快了，不论是朗诵的语速，抑或是生活，都把慢节奏的外婆落在了后面。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像作者一样，放慢脚步，回过头来，等等那些在后面追赶我们的家人。

【适用文题】慢一点;难忘那个眼神;我终于懂了……（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