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以后日本「イクメン」现象分析
2020-08-17张鑫
张鑫
奶爸诞生缘起
(一)脱主妇化
由于日本70年代经历了石油危机,引发了日本经济社会以及企业的重组,20世纪80年代以后,日本處于结婚后生育生命阶段的女性通常有三种选择①继续就业型;②辞职—再就业型;③专职主妇型。在这其中继续就业型约占14%。而因结婚或者生孩子而辞职做专职主妇的女性人数也呈现出减少的趋势,并逐渐减少至30%,多数女性都是需要辞职一段时间后,再重新回去工作型的(上野千鹤子,1995)。如图1所示,可以看出2011年,日本25—29岁女性的就业率,最高时已经接近80%,30—34岁时最低时也在67%左右,虽然女性就业率曲线仍呈现出M型的趋势。但是相比1975年的就业率M型曲线图,已经趋于平缓了。
这说明,在日本,首先随着女性初婚年龄的推迟,M的拐点也随之推迟,其次也说明如上野千鹤子所描述的那样,女性的人生轨迹会因结婚和产子发生改变。进入21世纪以后,因结婚或产子而彻底辞去工作,继续做全职主妇的日本女性人数比例已经大为减少,呈现出明显的脱主妇化
(二)双职家庭化
我们再来看图2,日本单、双职工家庭变化图,从图表可知,在1980年代时,单职工家庭还是远远多于双职工家庭的,进入2000年以后,日本的双职工家庭数量开始超过单职工家庭,并且双职工家庭数量呈逐年上升的趋势,而单职工家庭虽然变化缓慢但是呈现出逐年下降的趋势。
从这两幅图表可以反映出:①1970年代后,在日本,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走出家门,脱主妇化程度日趋加深;②2000年以后日本女性难以继续以结婚、生子为由而彻底辞职回归家庭做专职主妇;③为了家庭收支,越来越多的日本家庭开始出现双方都工作的现象。
正是因为女性脱主妇化以及单、双职工家庭的这些变化,近代家庭中的“男主外,女主内”模式逐渐到达继续维持下去的极限,男性不得不一定程度上参与到“女主内”的家庭内部的分工(家务·育儿)中来,也正是因为这种变化,2000年以后,日本的「イクメン」现象开始出现并逐渐被人们注意到,但是同时仍需注意到的是尽管日本的「イクメン」较过去相比增多了,但日本男性在发达国家中男性参与育儿的时间仍然是最少的,这也成为一个十分值得分析的现象。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70年代日本结婚女性一直以来的人生轨迹如今却发生了变化呢?1970年代如此明显的M型女性就业曲线如今却越发平缓呢?女性M型就业曲线变缓又对父亲参与育儿或者说「イクメン」现象的出现有什么影响呢?
人口学变化需要奶爸
(一)人口学对家庭的影响
图1:日本女性就业率变化图
图2:日本单、双职工家庭变化图
人口学的变化对于家庭以及社会的影响也是极大的。以日本为例,整体来看目前日本人口变化经历着三个时期(如图3所示):多生多死时期(—1870年);多生少死时期(1870年—1960年);少生少死时期(1960年—现在),其“生”“死”是指婴幼儿的出生、死亡率,在多生少死人口期,日本迎来了战后婴儿潮也就是后来被称为团块世代的一代人。在少生少死人口期,欧美花费近数百年的完成的人口转换,日本在半个世纪就完成了,因此日本社会也被称为压缩的近代社会,如今,随着团块世代也步入老年,家庭战后体制的动摇,之前一个家庭有两到三个孩子的家庭再生产标准化规范已经弱化,日本少子高龄化也愈演愈烈。本论文中主要涉及到的便是多生少死时期和少生少死时期,人口变化对父亲育儿产生的影响。
(二)人口学背景下家庭的战后体制的极限
回顾日本的经济发展,日本在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经历了GDP年均10%增长率的经济高速发展期,同时这个时期也正是重工业—第二产业的发展支持了日本经济,日本家庭的战后体制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建立并稳定地发展起来。日本此时期的家庭特征有三点:一是女性的主妇化;二是人口再生产的平等化(大家都在适婚年龄段结婚,建立一个有两到三个孩子的家庭);三是处于人口转换起的世代成为家庭、社会的中坚力量。
图3:日本人口变化
首先,随着1947—1949婴儿潮出生的一代在1970年代达到适婚年龄,日本此时开始享受到战后婴儿潮所带来的人口红利,也正是在这个时期,日本的主妇人数出现剧增。日本进入劳动力过剩时代,劳动力人口丰富,但是社会又消耗不了这么多剩余劳动力,而这其中就产生了将谁从劳动力市场排除出去的问题,而这个时期,不以能力为论,把与生俱来的性别差异和社会形成的性别规范作为标准—男性在外赚钱养家,女性在内操持家务·育儿,能够花最小成本地解决劳动力过剩的问题,另外,由于女性能够和男性结婚,也不会出现如男性那样失业后就露宿街头而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所以当时的日本社会能够采用这种粗放式的经济发展模式(落合惠美子,2006)。男性在外挣钱养家,女性因结婚或者生育,成为全职主妇在家抚育孩子成了这个时期家庭的标配。男性被排除在育儿领域之外,丈夫只需按时向妻子上交自己的薪水即可,而妻子以及未婚的适婚女性也都愿意接受当时的这种人生设定,婚后或者生育时成为家庭主妇。
其次,该时期的人口学特征便是团块世代成为家庭社会中坚力量,也就意味着家庭的战后体制拥有强大的亲属网络,相互间可以提供育儿支援,即使并非同父母住在一起而形成自己核心家庭的次男及女儿,他们还是有很多兄弟姐妹足以为其提供育儿援助。
而如今,日本处在少子高龄化社会,人口学特征是少生少死的时期中,缺少了育儿支援亲属网络的家庭中也逐渐出现了抱着学龄前幼儿的父亲们,这时人们的看法也逐渐发生改变。如今不会像以前那样认为,带孩子的父亲就很有可能是单身父亲。
如今的男性一方面是改变了自己父辈们“男主外,女主内”的近代家庭性别分工规范,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如今的家庭双职工越来越多,为了维持家庭正常机能,以往的仅凭一人之力就支撑起整个家庭收支的条件在多数家庭中已经不复存在,夫妻两人需共同努力才能支撑起这個家庭,当孩子出生后至学龄前,男性也不得不分担家庭中育儿这项重要工作。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日本会有越来越多的男性成为「イクメン」了。
但是再来看图4,2016年日本总务省发布了日本同欧美发达国家中拥有未满6岁儿童的夫妻每天在育儿·家务所花费的时间。从图表中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日本男性在所列发达国家中,每天在育儿所花费的时间处于倒数第二位,每天只有49分钟,而日本女性则每天3小时45分钟是男性的4.5倍之多。那么为什么上述日本男性中「イクメン」增多了,而实际上日本男性每天参与育儿的时间仍然是发达国家中最少的。
传统工作方式下男性育儿困境
图4
首先从图5,日本总务省2017年发布的通信利用动向调查可以看出日本是在图表中所列的国家中采用灵活工作时间制度实施率最低的国家。从第一个柱状图可以看出,自2011年至2017年,引进在家办公制度的日本企业整体来看,基本维持在10%左右,这就说明了约9成的日本企业仍然在采用的是传统的工作方式,而受居住地和工作地距离因素影响,能够在下午6点前回到家的男性所占比例也是很低的,晚上很晚回家更是家常便饭。这也造成了男性即使在工作日内想参与育儿也是没有时间,而只能选择在有限的休息日参与育儿。
同样的图表里,从最后一个柱状图—实施灵活工作形态的实施率来看,日本同其余5个发达国家相比,灵活工作形态实施率也是最低的。那么可以看出就日本目前的工作制度下,日本男性即使想要如其它欧美发达国家那样达到那些国家男性参与育儿水平,很显然是不现实的。
图5
所以我们不应该只是一味地强调父亲参与育儿对儿童、对家庭、对缓解少子化等有什么益处,从而对父亲参与育儿的益处大肆宣传,男性参与育儿时间少,便认为如今的男性仍然执着于以往的性别分工,女性仍然在家庭中处于工作和育儿的双重压力之下等等。而更应该看到其背后,父亲难以参与育儿制约因素,如何保障男性参与育儿的时间,这才是政府以及社会,最为需要思考的。
参考文献
[1]落合恵美子『近代家族の曲がり角』角川書店,2007年11月
[2]上野千鶴子『近代家族の成立と終焉』岩波書店,1995年9月
[3]落合恵美子『21世紀家族へ——家族の戦後体制の見かた·超えかた』有斐閣、1994
[4]山田昌宏『近代家族のゆくえ』新曜社、1994
[5].牧野カツコ「<育児不安>概念とその影響要因についての再検討」『家政教育研究所紀要』,1988
[6]「平成28年社会生活基本調査」、内閣府男女共同参画局,平成29年10月
[7]「人口動態統計」厚生省大臣官房統計情報部
[8]「労働力調査」総務省,2011年
[9]「通信利用動向調査」総務省,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