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海外传播图景
2020-08-13李一琳
摘要:孔子学院、网络论坛等新媒介联结、交互,建构更加自由、开放的文学空间,吸引更多域外读者入场,“文学”的边界在海外传播实践中被解构和延展。在异质文化语境中,谍战、科幻等通俗文学受到普遍欢迎,消解着经典文学的权威,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逐渐呈现出“大文学”的特征。当代文学作为中华文化与东方智慧的“记忆本”,摆脱了意识形态的纠缠,借由感官具体性、个体想象性与审美超越性,能够自由、本真地在域外空间呈现中国文化。
关键词:中国文学:海外传播:大“文学”
中图分类号:1206.7;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 (2020) 09-0009-02
文学是文化的载体,同时也是文化传播的重要路径。在世界文学空间中,借由中国文学的对外传播,弥合物理空间的区隔及观念空间的鸿沟,调适异域公众对中国形象的认知。中国文学的海外传播由来已久,其传播版图宏大、地区发展不平衡、文学类型复杂多样,选取最能反映中国当代社会概貌、最易为海外读者所理解的当代文学,探究其域外传播形式和特征,可抽象为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文学传播样态。
一、开放与交互:文学传播的媒介建构
中国当代文学的商业价值和学术价值不断被挖掘并且受到瞩目,正在逐渐由“走出去”向“请出去”转变,越来越多的专业出版机构看中了中国文学的潜在海外市场,主动收购中国文学作品的版权,积极联系邀请译者进行翻译。以2015-2016年为例,知名作家莫言、余华、苏童、铁凝等作品持续被译成英译本在海外推介。①另据《中国图书海外馆藏影响力研究报告(2019年版)》,“2019年度共有501家出版社的24168种图书进入海外图书馆系统永久收藏”。②
除此之外,《今日中国文学》《亚洲文学评论》等期刊和杂志成为出版、介绍优秀中国文学作品,发布中国研究、翻译研究成果的极具知名度和影响力的学术园地。
充分发挥数字媒介的便利性和开放性是推动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重要手段。互联网已经成为海外读者追踪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重要方式和手段,为追求同步的阅读速度,海外读者不仅会使用线上翻译软件阅读中国网络小说,甚至会自发组成虚拟协作社群,推荐、翻译中国的当红作家,纸托邦、冰松宫等网站就是其中翘楚。数字媒介还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图书流通的方式与渠道,诸如线上阅读、线上购书、网络虚拟社群等等。碎片化时代的到来,大部头文学经典魅力不敌口袋书,网络阅读以欣赏、休闲并行的方式渗入人们碎片化的生活时间,满足了人们填充空白时间、舒缓生存压力的阅读需求。
孔子学院作为推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出海”的一支重要力量,把分散的文学传播活动集中到统一规范管理之下,增强文学交流与传播的频率与强度,推动文学传播朝着更明确更具建设性的目标前进。为满足本土汉语教师、海外大学生、华人子女等不同群体的需求,孔子学院开设中国文学相关课程,举办作家演讲与座谈、签名售书会、图书节等多样的文化活动;并且积极为海外汉学家和国内学者充当桥梁与纽带,积极促成学术研究;主办专业杂志,增加学术成果发表的管道,不断拓宽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海外传播的渠道。
商业化的文学生产、碎片化的阅读方式、异质文化的释读都在不断冲击和消解着中国当代文学在域外传播的边缘性和稳定性,促使着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不断调整自身的结构与形式。虽然改变是时刻存在和发生的,并且无法预测,但中国当代文学“出海”正在摆脱粗放发展,走向正规化、精品化。政府、民间力量与海外专业出版社内外联动,权威译者、汉学家与书评人合作,保证译介图书可以较快地进入主流流通渠道;同时开放性的网络论坛与孔子学院等传播媒介相交互,吸引更多海外读者自发转变身份成为译介者、传播者。
二、祛魅与自塑:流行文化中的“大文学”
中国当代文学域外传播的类型多元,科幻、推理、悬疑、谍战等网络小说受到海外读者的关注和欢迎,通俗文学成为文学消费的主体,其流行数量与范围远超高雅文学。无论是经典作家还是草根写手,无论是“经典文学”“精英文学”还是“通俗文学”“大众文学”,无论是“纯文学”的高雅趣味还是“杂文学”的解构一切的娱乐化,这些名称都只是人类感情世界的外在存在的命名而己,究其本源还是文学背后的欲望和情思。《文心雕龙·总术》一篇中说:发口为言,属翰日笔。”以刘勰的标准,一切形諸于文字的皆为文学,并无需落于体裁之窠臼,虽文笔有别,但一切有丰富情感的文字皆是文学,许多独立不成篇的文字也成其为文学,中国古代文论中的“大文学”的观点也由此确立。1918年谢无量所编著的《中国大文学史》中说“欧学东来,言文学者或分知之文、情之文二种;或用创作文学与评论文学对立;或以实用文学与美文学并举。顾文学之工,亦有主知而情深,利用而致美者,其区别至微,难以强定。”除了“主情”“主美”的创作文学之外,“主知…利用”之传统意义上所谓文笔不分的“杂文学”,并不能排除在文学概念的边界之外。在世界文学空间中,绝不存在通用的衡量文学性的标尺和准则。杨义先生也曾说“大文学观并不是一种知识构成或是概念重组,它更重要的是一种世纪襟怀。”③
在异质文化背景下,那些预设的阶级意识、道德理念等等价值取向,都只不过是基于性情的一种距离美感的理性预设。文学作为一种丰富和复杂的生命体验,作者与读者之间的情绪、情感交流才是文学的活力所在,“大文学砚发掘、还原和尊重读者文化生命的主体性。电媒时代,读者的阅读习惯、认知结构和审美心理在不断发生变化,出现了以休闲娱乐、排忧解难和缓解压力为主要目的文学消费行为,多元、混杂、碎片的“大文学”满足了海外读者的阅读需求。在“大文学”世界中,即使处于文学消费边缘的读者仍可能登上舞台中央,可以自由分享阅读体验,绘制“认知地图”建构“我的空间”。
“大文学”并非只能以文字的形式呈现,《流浪地球》《上海堡垒》等文学改编作品的出现证明,文学的图像化、娱乐化,未必是“灭顶之灾”,在眼、耳、心的整体体验之中,变身后的文学营造极富魅力的气氛,有无穷的潜力吸引参与者。亚里士多德把‘‘观照”(心灵之“看”)排在人类活动之首,竭力把抽象或者难解的事件变为视觉感知,如“把剧中情景摆在眼前”来完成表达或安排情节,称“唯有这样,看得清清楚楚才能做出恰当的处理。”伏尔泰更提出“观念即图像,,_一说。罗曼·英伽登在《文学的艺术品》一书中曾论述“所有的文学都具有交互性”,与电视、电影的结合也是文学的一种表达形式,颠覆和消解了“纯文学”,但这都是人类通过“虚构”对事物重新赋予意义的方法和手段。
文学欣赏与文学消费同是来自马克思文艺理论体系中的,文学作品的创作与生产是同一系统的两个方面,文学生产既有符合生产规律的一面,也有自己的特殊性。海德格尔曾经以“世界图像时代”的命题精确地描述了当下文化日渐文学化与审美化的事实,以文学性的形象化、情感化与感性化手段来表达原来那种文化意识造就了当下新型的“看图说话”与“读图会意”美学诉求。在此基础上,使得文学与文化在视阈融合的基础上达成了一种表意的共识,通过消解文学与文化之间僵硬的边界,而生成了一种规模宏大的文化形态,既解除了二者的身份尴尬和意义危机,也契合了当下社会的精神需求。
三、言说与布景:异域共享的文化世界
文学的文化表达是文学在文化研究的语境之下重新被概念化和边界化,文学实现了从审美自律转向社会性与文化性存在。文学作品作为文化工业商品而存在,是在社会现实与作者想象的双重在场中所生产的,文学与文化在情感与审美领域最为密切地被联结。读者作为求真、寻美的认识者和快乐消费者,以阅读的感官、想象、情绪和认知为基础,通过认识文学作品的语言风格、内容形式、技术技法,人们得以触摸其发生的文化背景,同时在审美领域贯彻和实践关于情感和心灵的体验。
在“大文学”的背景之下,当文学在审美领域与文化发生关系,无论是何种体裁、内容、类型的文学,我们都可以追踪其所关联的社会现实和意义。正如同韦尔施所说,“毫无疑问,当前我们正在经历着一场美学的勃兴。……现实中,越来越多的重要因素正在被披上美学的外衣,现实作为一个整体,也日益被我们视为一种美学的建构。”④文学的文化意义不再为“纯文学”所有,而是广泛地存在于各类形式的文本之中。
文学的文化表达不仅指向文学的文化向度,同时也是按照文学本身的审美逻辑对文化的感性重构。文学记录着现实社会中各种物质、生活方式和心灵的普遍状态,而潜藏在这背后的文化得以呈现。正如霍加特所说,文学是一种文化中的意义载体,它有助于再现这个文化想要信仰的那些事物,并假定这种经验带有所需求的那类价值。它戏剧化地表现了人们是如何感受到延续着的那些价值的脉搏……它便有助于揭示一种文化中现存的价值秩序。”⑤
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描摹”或“再现”了中国文化和社会的只鳞片爪,文学的传播使得不同空间和时间中的人们冲破了“洞穴认知”,在文学空间中,再现、建构和生成异域他者的形象。
文化文字化的过程本身是高度“规范化”“权威化”的过程,文学为一种文化或一个社会自我理解、自我阐释提供依据。当代文学普遍涉及中国文化的形式、话语、行为与关系,无论是经典的还是通俗的,都会引发读者种种态度与行为:介入、理解、反对、欣赏、将其符号化。中国当代文学在海外传播中“拼贴”“隐喻”“叙述”中国的社会现实与文化传统,是建构中国身份最强有力的辅助工具。
注释:
①姚建彬,中国文学海外发展报告2018 [M].北京:社会科学文獻出版社,2019:345.
②“2019中国图书海外馆藏影响力报告出炉”,http://www.sohu.com/a/337051467 114731
③杨义.认识“大文学观”[N].光明日报,2000-1220.
④韦尔施.重构美学[M],陆扬(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96.
⑤周宪.当代西方艺术文化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36.
作者简介:李一琳,女,山东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在读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