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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文化的困惑与觉醒

2020-08-13丁跃斌

北方文学 2020年11期

摘 要:记忆与创伤是唇齿相依的关系。虽然说残酷的战争是冲绳人的集体记忆与创伤,但在多重压迫下,冲绳女性对战争的记忆又有着极大的特殊性。在仲村渠初的小说《母亲们、女人们》中,冲绳女性反对日本自卫队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这也源于她们独特的战争记忆。冲绳女性冲破男权社会的重重枷锁,将“反战”世代相传,同时也揭开了内心深处的伤疤。本文主要以《母亲们、女人们》为中心,探讨“男权社会”与“强权社会”双重压迫下冲绳女性对战争的独特记忆以及现实生活中主体意识的困惑与多元化觉醒。

关键词:《母亲们、女人们》;冲绳文化;创伤记忆

冲绳女性作家仲村渠初创作的小说《母亲们、女人们》,是1982年第8届新冲绳文学奖的获奖之作。仲村渠初用平缓的文风与对白,从女性的视角叙述战争的残酷及冲绳人对日本自卫队的反感,在某种程度上使读者产生强烈的共鸣。故事发生在那霸近郊的农村,分别以同在村公所工作的美纱与和子两个有着截然不同性格的年轻女孩为两条主线进行叙述。美纱母女这边,是通过邻居老奶奶唤起了母亲的战争记忆。另一边和子母女则是通过本土老妇人的来访,使母亲不愿提及的战争记忆浮出水面。和子家里的女性都极力反对小儿子参加日本自卫队,并与强权的父亲展开了激烈的争辩,最后父亲妥协,母亲取得了胜利。

一、创伤记忆与主体意识困惑

小说中的女性对于战争,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记忆,并深受其伤。其中,创伤症候最明显的就是镰户奶奶。她在战争中失去了所有亲人,之后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战后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艰难且平静地生活着。但是,当她看到日本自卫队出现在村子,并且听说自卫队要帮忙收割自己家的黍子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疯疯癫癫地到处说大和军队又来了,又哭又喊甚至还一遍又一遍地跪地请求别让大和军进入她家的田。

“创伤是一种破坏性的经历,这个经历与自我发生了分离,造成了生存困境;它造成的影响是延后的,而影响的控制是艰难的,或许是永远不可能完全控制的。”[1]镰户奶奶的创伤症候也是延后几十年才出现的。日本自卫队的出现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刺激,她尘封的战争记忆因此被再次开启。当镰户奶奶看到飞机在天空中出现时,也会勾起她对战争的记忆。在冲绳战中,镰户奶奶当时带着两个孩子去挖土豆,突然头顶上来了一架飞机并投下炸弹,击中了两个孩子。失去亲人的痛苦使镰户奶奶如惊弓之鸟一般,不能再承受与战争相关的一切。所以,镰户奶奶反对自卫队的态度异常坚决,幾近疯狂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村里人对镰户的奶奶的遭遇都很同情,并感叹因战争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冲绳女人很多、很可怜。由此可见,镰户奶奶的遭遇不是个案,战争给冲绳女性造成的创伤具有普遍性。战后,非常多的冲绳女性成了“未亡人”。她们在男性意识至上的社会中,失去了自己的男人,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没有精神支柱的冲绳女性即使活着也是一种煎熬,这也是战争创伤对冲绳女性而言的特别之处。

镰户奶奶是美纱这条线的关键人物。镰户奶奶发病,使美纱母女的生活发生了改变。美纱母亲发现邻居镰户奶奶发病后便把她接到自己家里照顾。虽然母亲这么说,但是美纱还是坚决反对。最后,母亲只能征求远在东京读书的儿子的意见,她认为儿子早晚要继承这个家的,儿子的意见很重要。母亲的行为,说明了男权主义在冲绳女性的意识中是根深蒂固的。在得到家中唯一男性的同意后,母亲把镰户奶奶接进了家。随着时间的推移,美纱从母亲那慢慢知道了镰户奶奶的不幸遭遇。与镰户奶奶共同生活的经历,使美纱开始感到战争离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一次,镰户奶奶把美纱的母亲错认成在战争中死去的自己的大女儿吉子。美纱通过母亲慢慢知道了镰户奶奶的不幸,开始感到战争离自己并不远。

二、创伤记忆与多元文化觉醒

美纱这一代年轻女性本来没有直接的战争记忆,对战争的认识也只停留在书本和家人的叙述中。但在镰户奶奶反复这样几个晚上后,美纱开始对战争有了新的认识,并出现了创伤症候——梦魇。美纱在半夜被自己的尖叫声惊醒,“‘刚刚做了个梦,梦到子弹向我飞过来,我试图躲闪却还是被击中了。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呢,就吓得叫了起来。‘你能别老是想着战争吗?说罢,母亲给美纱盖好被子,关上灯离开了。黑暗中,美纱回想起刚才那可怕的梦。可接下来的两天她还是做了同样的梦”[2]。“精神创伤是传染的。当看到受创者的症候时,有时情感上会感到无法负荷。因此能体验到和患者一样的感受,但可能程度稍低的恐怖、愤怒和绝望。”[3]被战争记忆困扰的美纱,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男友吉川。吉川是个帅气的男教师,但骨子里对自卫队始终保有一种很深的情怀。开始,当美纱听说吉川在学校宣传自卫队,并鼓动学生参加时,她还不以为然。但现在美纱觉得自卫队的事情关系到冲绳的和平,也关系到对冲绳死去亡魂的尊重。她决定和男友分手,但是她真的非常喜欢吉川,母亲也常常劝她。面对间接获取的战争记忆与直接体会的现实处境,美纱变得进退两难,精神上产生了极大的困惑。三思之后决定尝试和吉川进行一次约会,看看吉川对自卫队的真实想法。然而,作为冲绳男人的吉川对待自卫队的态度很暧昧。不是冲绳男人忘记了日军给冲绳带来的伤害,而是在男权社会,他们更加希望在政治上表明自己的立场,证明自己的态度。而作为冲绳女性的美纱,虽然没有直接的战争体验,一开始也对战争了解得不多,但镰户奶奶的战争创伤使她对战争有了新的认识。面对民族大义,美纱最终选择了舍弃儿女私情,并主动与男友分手。这足以看出美纱的女性主体意识已经觉醒。

小说中的另一条线是围绕和子一家展开的。和子把坐在路边的一对陌生老夫妇请回家做客。通过交谈得知,老夫妇是从日本本土来的,他们的儿子曾参加日本军队,在冲绳战中死亡,因而她痛恨冲绳。日本老妇人对冲绳充满了偏见,还认为日军和美军在冲绳激战是在帮冲绳人。同样的冲绳战役,日本本土和冲绳有着不同的记忆。听完老妇人的话,和子的母亲说自己的哥哥也因战争而死,外祖母的后半生经常重复“如果没有战争儿子就不会死,如果他当时没有参加战争就好了”之类的话,并在不断自责中郁郁而终。和子母亲对战争是痛恨的,并且反战态度鲜明。她坚决反对小儿子参加自卫队,并且联合三个女儿一起和一家之主的父亲斡旋。母亲平时对父亲百依百顺,但在小儿子是否参加自卫队的事情上,她彻底“忤逆”了家里的最高权威,先后五次和丈夫争吵,在女儿们看来,母亲疯了。母亲的行为证明她的战争记忆被重新开启。在她看来,参加自卫队就是鼓励战争,就是让自己的儿子为天皇去送死。她敢于挑战丈夫的权威,说明她已经逐渐从精神困惑中走出。终于,母亲在第五次和父亲据理力争时,获得了胜利。父亲终于同意不让儿子参加自卫队了。

三、结语

《母亲们、女人们》是在冲绳普遍反对自卫队的情感背景下创作出来的。作者通过冲绳女性来阐释这种情感,从两代人对战争的差异行为来探究不同生活方式背后的历史原因。笔者认为此小说的命名还有一层含义,“母亲们”是从自然属性的角度切入,突出母亲们的战争记忆;而“女人们”则强调社会属性,凸显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从小说中也可以看出,殖民地的男性思想更容易被奴化,他们竟然说是为了支持国家——那个曾经把冲绳当作炮灰的国家,那个不顾冲绳人死活的国家。小说中,冲绳女性深知这个国家永远不是自己真正的国家,因为她们的战争记忆还存在,而且还会世代传递下去。

参考文献:

[1]La Capra D.Writing History,Writing Trauma[M].Baltimore:JohnsHopskins University Press,2001:41.

[2]仲村渠ハツ.母たち女たち[A].沖縄文学全集編集委員会.沖縄文学全集 第8巻小説 3[M].東京:国書刊行会1990:257、285.

[3]朱迪思·赫尔曼.创伤与复原[M].施宏达,陈文琪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5:131.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日本民间反战记忆跨领域研究”(17ZDA284);2020年湖南省社会科学成果评审委员会项目“冲绳文学中的多元文化书写研究”(XSP20YBZ002);2018年湖南省教育厅科研重点项目(18A290)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丁跃斌(1982—),男,汉族,黑龙江绥棱人,吉首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日本文学、中日比较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