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结构主义视角分析小说《黑色的圣母像》主题
2020-08-13刘瑶宁梅
刘瑶 宁梅
摘要:小说《黑色的圣母像》是英国女性作家多丽丝·莱辛创作的经典短篇小说。小说篇幅不大,但内涵丰富、耐人寻味。自小说出版以来,许多专家和学者已经对该小说作了多方面的解读,但鲜有学者从结构主义视角来解读该小说。通过细读文本,作者发现小说中存在诸多结构主义所强调的二元对立项。这些二元对立在很大程度上生动地塑造了人物形象,提升了小说的艺术效果。分析这些二元对立项有益于读者对小说的理解。本文从结构主义角度对《黑色的圣母像》进行解读,分析小说文本中的几组重要的二元对立项,挖掘小说的主题以及作者的写作意图。
关键词:《黑色的圣母像》;结构主义;二元对立,主题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0)16-00-04
多丽丝·莱辛是英国20世纪著名的女性作家,被认为是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在整个创作生涯中,莱辛一共创作了十多部长篇小说、近百部短篇小说,还有戏剧、散文、诗集、论文集等。其处女作《野草在歌唱》和代表作《金色的笔记》揭露了非洲殖民地的种族矛盾和压迫、反对种族歧视和争取妇女平等和自由权益等主题。这两部作品奠定了莱辛在英国文坛的地位,并于200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莱辛早年在非洲的生活经历给予了她无限的创作灵感,收录于《理解小说》中的短篇小说《黑色的圣母像》就是一部以非洲殖民地为背景的短篇小说[1]。小说讲述了作为殖民者的上尉斯托克和意大利战俘艺术家米歇尔之间的故事,讲述了两人的关系从最初的敵对到亲密,最终破裂的故事,整个过程伴随着主人公的摇摆、挣扎和选择。莱辛曾坦言,在诸多短篇小说中,其最喜欢《黑色的圣母像》。作者在小说中熟练地运用隐喻、象征、讽刺等艺术手法,揭示了反对战争和种族歧视的主题,小说情节引人入胜,人物刻画细致而生动。自小说出版以来,就有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解读该小说。有学者从黑色的圣母像这个意象入手,探究其背后的象征意义,揭示小说人物冲突的根本原因[2]。也有学者从小说人物的名字入手,探究名字的象征意义以及人物的性格刻画[3]。南健翀指出作者的创作不能被简单地界定为“殖民写作”,而是涉及更为普世的主题:人性和人类的生存状况[4]。
笔者通过查阅文献,发现已有多位学者对该小说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和探索,但鲜有学者从结构主义理论视角对该作品进行分析和解读,这为笔者的研究留下了一定的空间。此外,通过细读小说文本,作者发现小说中存在结构主义最基本的结构概念:二元对立[5]。这些二元对立项使小说的结构更为立体和错落有致,极大地增强了小说的艺术感。本文从结构主义文学理论视角出发,分析小说中的二元对立项,从而揭示小说中的种族歧视和严苛的等级制度阻碍了人与人之间正常社交的主题,表达了作者对种族平等和世界和平的深切期望。
1 情节的二元对立
作者在小说情节的安排上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充满了戏剧性的转变与对比。随着故事的发展,整个小说情节经历了反转和颠倒,诸多情节在前后形成二元对立。
首先,有艺术和无艺术的二元对立。在小说的开头,作者写到“因为有时正是最贫瘠的土壤才会出现那种鲜花盛开的花园”。[1]换句话说,作者相信在位于非洲地区的赞比西亚这个贫穷又落后的地方也能有机会开出璀璨的艺术之花。之前并没有这样一位天才艺术家的出现,直到意大利成了同盟国。米歇尔成为战俘之后,惊人的艺术才能才得以被大家所到。战俘营里有一座教堂,米歇尔就在教堂的内部作画,从而将教堂变成了展览馆。妇女们为了一睹这个艺术家的风貌,不惜贿赂当局。此外,甚至还有人愿意出资让米歇尔为她们的孩子绘画。米歇尔为上尉建造教堂,那些在白天看来横七竖八的木板,夜间在灯光的照射下竟是一座村庄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多么伟大的艺术!这样看来,好像赞比西亚这个地方经历了从无艺术到有艺术的过程。实际上,当我们再读文章开头的那句话时,就会发现,米歇尔作为一个战俘,并不是本土的赞比西亚人。他的艺术才能能否算是赞比西亚这片贫瘠土地的艺术是有待商榷的。
其次,情节的二元对立还体现在“敬礼”的情节上。将军为了向民众说明战争的残酷性决定举行军事演习,这需要炸毁一座村庄。既然要炸毁村庄,就得先建造一座村庄。上尉斯托克被派遣前去带回米歇尔并监督村庄的修葺任务。当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上尉打心底看不起眼前这个喝了酒醉醺醺的人。虽然米歇尔与上尉一样是白种人,但却是打了败仗的战俘,身份上不能与上尉平起平坐,所以上尉站得远远地和米歇尔交谈,并且认为米歇尔应该向他敬礼。但米歇尔并没有这样做,但没有敬礼的做法却成了两人友谊的开端。后来,当米歇尔身处危险境地时,上尉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火场救下米歇尔。但在故事的结尾,米歇尔带着礼物去病房找他的朋友,却遭到了上尉的决绝。上尉对他说:“从这儿滚出去!”[1]上尉不仅拒绝了米歇尔的礼物,也将米歇尔拒之门外了。上尉的拒绝也是他们亲密关系的终结,同时也代表上尉对于严格的等级制度的坚守,放弃了对于两人之间自由平等关系建立的追求。这时,米歇尔体面地向上尉敬了礼,他们的友谊走向终点。
最后,情节的二元对立体现在两人朋友关系的界定上。在修建村庄的过程中,米歇尔和上尉相处的时间较多。虽然上尉反对米歇尔画黑色的圣母像,并且在看到米歇尔和黑人们一起唱歌时会感到一阵恶心,但在建造村庄的过程中,上尉慢慢认识到米歇尔是一个善良、淳朴、自由自在的艺术家,并在米歇尔这个战俘面前也卸下了自己的伪装,展露了自己真性情的一面。平时对于家庭和私事闭口不谈的他,在米歇尔面前滔滔不绝。上尉在将军面前坦言米歇尔是自己的朋友,这被认为是触犯纪律的行为,上尉因此被看护起来。很明显,在将军看来,上尉的行为失了作为上级和战胜国的尊严,一个上尉怎么能和战俘做朋友呢?后来,上尉冒着生命危险去战火堆里将米歇尔救出,米歇尔也默认了和上尉的朋友关系。所以后来才会带着礼物去找他的朋友,但他的友谊遭到了拒绝,朋友关系破裂,上尉始终不能跨出最后一步,以一种低微的姿态维持了他上尉的尊严。两人从敌对关系到朋友关系,再到最后的决裂,这种情节的二元对立充分展示了上尉内心的矛盾与挣扎。多重情节前后的对立意义深远,充分展示了上尉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也体现了严格的等级制度和种族歧视成了建立平等人际关系的巨大阻碍,使身处其中的人们不能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
2 理想与现实的二元对立
小说中理想和现实的对立也体现在希望和绝望的矛盾中,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通过二元对立结构体现出来,突出了小说的艺术效果,增强了小说的魅力。
首先,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和现实状况的残酷之间的对立。对于艺术家米歇尔来说,绘画的图景就显示了他对美好生活的愿望。在他的壁画中,“黝黑皮肤的农民在采摘葡萄酿酒,漂亮的意大利姑娘在跳舞,以及胖乎乎的黑眼珠孩童。在熙熙攘攘的意大利风俗画里,出现了圣母和圣子,圣母慈祥地微笑着,愉快地在她的子民中间随意走动。”[1]这幅画给读者的总体感受是和谐而美好的,画中黑色皮肤的人民安居乐业,收获果实,美丽的姑娘们载歌载舞,幼儿们康健茁壮,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和欢声笑语。在这样其乐融融的画中,圣母并非高高在上的神,而是活动在普通大众中的一员,与他们一样拥有黑色的皮肤,丝毫没有距离感和压迫感。但现实生活并不像米歇尔绘画中那样充满幸福和欢乐,恰恰相反,在现实生活中,黑人遭受着不平等、压迫、歧视。当战俘们到农场工作时,“当地的农民们一直缺乏劳动力”,但由于这些战俘和他们拥有一样的白皮肤,所以他们“竟不知道来管理这批和他们肤色相同的白种劳工了”,因为在赞比西亚这个地方,“以前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1]就连在建造村庄时唯一留下的6个劳动力也全都是黑人,因为上尉“在原则上是不赞成白人干重体力活的”。[1]可见,在现实中,黑人和白人是不平等的,种族歧视随处可见。现实状况与米歇尔的希望格格不入。
其次,理想和现实的对立还通过上尉的“本我”和“自我”之间的矛盾体现出来。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和“人格三重理论”,一个人是3种力量冲突的结果,分别是本我、自我、超我[6]。本我遵循的是快乐至上原则,而自我遵循的是现实原则。在整个故事中,上尉斯托克的本我和自我之间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在酒精作用之下的上尉,状态更接近自我,没有任何束缚,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喝酒之后的上尉和清醒时的他判若两人。在清醒的状态下,上尉对于自己的私事绝口不提,但两人在一次次饮酒的过程中关系逐渐亲密,上尉的本我和米歇尔不断靠近。在喝酒之后“本我”的驱使下,上尉开始向米歇尔吐露自己的心事,妻子的背叛以及自己的黑人丛林妻子娜迪娅,说到情深处还情不自禁大哭。上尉在一个黑人女性那里寻求到了慰藉和家的温暖,这是他在清醒时候不愿承认和面对的事实。但如上所述,上尉的“自我”受到现实因素的制约,难以反抗整个体制和无法跨越种族界限,不得已表现得高度自律、寡言少语,严峻得让人难以接近。
最后是和平与战争的对立,战争的残酷是现实,和平的希望是理想。毋庸置疑,战争带给人类的是无尽的死亡和创伤。小说中多处体现了战争的残酷和无情,正面描写有意大利士兵打了败仗之后当了俘虏,侧面描写有在本无战争的赞比西亚举行战争演习,以此让当地的人们领略到战争的残酷性,具有讽刺意味。正是因为战争,赞比西亚才沦为殖民地。难道当地的人们还没有领略到战争的痛苦吗?主人公米歇尔本是意大利人,上尉以及将军是英国人,双方都因为战争背井离乡,来到赞比西亚这个远在非洲的小地方。战争是带给人们苦难的罪魁祸首,作者描写战争残酷的目的在于对和平的无限期望和呼唤。战争与和平的二元对立突出了作者的写作目的,即对战争的鞭挞和对和平的希望。
3 殖民与被殖民的二元对立
在小说中,除了有情节的二元对立、理想与现实的二元对立外,还有殖民与被殖民的二元对立。殖民与被殖民的对立一方面通过“主体”和“他者”之间的矛盾体现出来,另一方面也在“优秀文化”和“落后文化”的对比中得以凸显。
很明显,小说中的“主体”指的是以上尉为代表的英国殖民者,而“他者”则是以赞比西亚人民为代表的被殖民者。在残酷的殖民活动中产生了“他者”的概念,所谓的“他者”是相对于“主体”而言的不平等关系的评判。殖民者对于被殖民地人民总是抱有一些偏见或者为其贴上贬损的标签[6]。在殖民者看来,这些所谓的“他者”是野蛮的、落后的,是与“主体”所拥有的文明格格不入的。这样的评判和认知成为他们进行残酷的殖民扩张的“正当理由”。所以在以上尉为代表的殖民者眼里,当时的赞比西亚就是野蛮的代名词,理所应当被殖民和改造,自身的行为无可厚非,这使英国的殖民扩张“师出有名”。在这里,“主体”高高在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评判标准对“他者”进行殖民掠夺。
殖民与被殖民的对立在“优秀文化”和“落后文化”的对比中也有体现。上尉所代表的是英国的“优秀文化”,赞比西亚所代表的是非洲地区的“落后文化”。众所周知,英国在18世纪完成了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带来的是经济和社会各个方面的变化和发展。这使英国开始扩张自己的领土和市场,成为名副其实的日不落帝国。英国的蓬勃发展使当时的每一个英国人都有强烈的民族自信心,坚信他们的文化就是最先进的文化。这种文化的优越感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对异国文化的歧视,即除了英国的文化,其余全是落后文化,这也是一种文化霸权的体现。作者在文中写道:“赞比西亚对于在世界其他地方早已被人们接受的那些观念,如自由、博爱等,说得委婉一点吧,也不表同感的。”[1]也就是说,当时的非洲相对比较闭塞,与工业高度发达的英国不可同日而语。这也就注定了在当时那样的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想要建立自由和平等的关系是不可能实现的,这种文化的巨大差距成了不能逾越的鸿沟。英国以文化优越说为意识形态的有力武器对被殖民地区人民进行思想上的奴役,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身体的奴役尚可逆转,而思想的奴役却是不可逆转的。作者在这里的描写是否想要警示读者只有不同文化,而没有优劣文化之分呢?这值得每个读者深思。在倡导文化多元的今天,全球各民族文化百花齐放,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4 结语
从结构主义视角对《黑色的圣母像》中二元对立项进行分析后得出,小说旨在揭示殖民主义、种族歧视和严格的等级制度“三座大山”阻碍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建立。作者痛斥了战争给人类带来的无尽痛苦,也表达了对于和平的呼唤。这也启示我们要摒弃种族歧视,全球人民一家亲,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
参考文献:
[1] 多丽丝·萊辛. 黑圣母[M]//布鲁克斯, 沃伦. 理解小说.万紫,译. 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5:598-610.
[2] 于美琴.评多丽丝·莱辛的《黑色圣母像》[J].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08(3):228-230.
[3] 姚小娟.談《黑圣母》中名字象征手法的运用(英文)[J].海外英语,2010(05):212-213.
[4] 南健翀.启蒙的隐喻——解读多丽丝·莱辛的《黑色圣母像》中的潜文本[J].外语教学,2011(1):74-77.
[5] 沈洁瑕.从二元对立的角度解读结构主义文论[J].黄山学院学报,2007,9(1):134-138.
[6] 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140-141,475.
作者简介:刘瑶(1993—),女,贵州仁怀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宁梅(1970—),女,贵州毕节人,研究生,博士,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