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资助的范式转变及实践路径探析

2020-08-13王达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王达

(江苏海洋大学法律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连云港 222000)

一、高等教育资助范式的演进过程

经济层面的学生资助就是社会各方用财物来帮助学生，施助者提供某种或多种可用货币计量的财或物，早在汉唐时期，即有学生资助相关文献记载[1]。随着社会发展、教育改革的不断进行，大学生资助制度作为政府、学校、学生及家庭等相关利益主体为促进教育发展、保证教育公平、推进社会和谐等目标实现的重要保障，其制度结构依托时代经济背景和人民群众需求，持续直接或间接地进行着动态调整和完善[2]。国家通过号召并实施大学生“扶贫扶智、奖优育人”的价值导向活动来推进教育领域的社会公平，具体价值功能包涵经济价值之扶贫济困、教育价值之扶智育人、伦理价值之人文关怀、社会价值之教育公平等[3]。以新时代资助育人和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为重要现实背景，新中国成立以来高等教育资助工作围绕资助育人这一目标展开，从建国初期至改革开放伊始，资助理念中的德育价值追求在国家政府买单的高等精英教育时期并不显著。

作为高等教育收费制度建立的一项保障，以资助育人为工作导向的资助体系逐步建立，除单位缴费的委托培养方式帮助家庭经济困难学生解决学费问题外，政府相关部门设立勤工助学基金、制定经济困难学生学杂费减免方案等，在开展物质资助工作过程中探析立德树人目标的实践路径。伴随中国市场经济持续快速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升，高等教育推行全面收费制度，与之相匹配的是“贷、助、奖、勤、减、免、补”为主的大学生救助体系，新时代资助育人体系逐渐走向成熟[4]。不同时代经济与社会发展背景下，从资助对象、资助内容、资助方式和主要价值观四个维度去探析我国大学生资助模式，分析得到助学—奖学—多元混合的渐进模式，资助对象愈加精准、资助内容愈加丰富、资助方式愈加完善，价值追求从追求教育资助公平演变为激励效率，再到重视公平、充足、激励的多元化目标实现[5]。根据资助政策演变和实践演化历程，改革开放后的高等教育资助历经人民助学金、人民助学金和人民奖学金并存、奖学金与助学贷款并存、“奖、贷、助、补、减”资助体系初步建立和多种助困方式并存五个阶段[6]。

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建设成就举世瞩目，主要依托政府财政投入的教育资助体系在长期经济体制改革中得到进步与发展，生产力发展成果转化为大国教育公平保障的力度不断扩大加深，不同时期经济发展特点具有差异化，与之适应的教育资助政策体系发展也有相应的侧重点[7]。随着我国政治经济文化发展水平逐年提高，教育政策制定与社会发展需求的契合度也逐渐提升，大学生资助政策在市场经济深化改革的背景下得到长足的进步与发展，在教育层次、资助对象类别与模式、资助层次与目标功能各方面形成鲜明特色体系[8]。新时代市场经济追求质量和效益的持续健康发展，教育资助是亿万普通家庭共享新时代发展成果的重大民生工程，是实现大国教育公平的重要途径，在生产力转化新成果的基础上，不断完善资助政策体系满足新发展要求，保证资助工作立足学生之本，发挥资助育人功能，达到立德树人的核心目标。

二、新发展要求下传统资助范式的局限性

不让任何一个学生因为家庭经济困难而上不起学，是教育资助工作的初心。围绕初心，国家政府作为主导力量，鼓励引导金融机构、企事业机构和社会爱心人士及团体等多方参与，对学生本人及其家庭进行经济帮扶的传统保障型资助范式得到长足发展。教育、民政、国防等部门和高校、社会力量协作共进，采用奖助学金的方式补助家庭经济困难学生的学费、生活费，减轻学生家庭经济负担，缓解学生内心压力。传统“授人以鱼”的资助范式基本满足学生顺利完成学业的要求，然而，在满足受助学生提升学习能力和就业竞争力、提高学业成绩、塑造健康身心等新发展要求方面出现了缺位、错位问题。除此之外，传统资助范式在资助理念、执行方式、考核评价等方面实现新时代教育公平目标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1.自我发展的源生动力激励不强

传统保障型资助范式注重对学生的经济补助[9]，以家庭经济困难认定的方式给予学生受助资格，从而提供国家助学金资助和其他各类补助补贴。通过困难认定享受资助政策有利于贫困大学生公平享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和完成学业的物质保障，但无形之中滋生少数学生“等靠要、吃补助”的被动现象，不劳而获思想逐渐侵蚀人格、情感、技能等诸多方面，自我的发展需求也随之消减[10]。传统资助工作强调扩大普及率和拓宽受助面上，工作重心倾向完善评选和发放程序的公平公正公开，受助学生在认知上产生“二律背反”，甚至因为个人隐私问题带来不必要的心理负担，这种主客体认知偏差弱化了育人效果[11]。

2.诚信感恩的人文素质培养薄弱

在国家扶贫减贫的大背景下，城市和农村贫困家庭逐步脱离贫穷迈向小康生活，然而高校在开展贫困生认定工作时常出现申请学生人数不降反增现象，这既有国家提高教育资助投入力度扩大受助学生面的促因，还有评定标准随着人民生活水平提升重新修订的结果，也有利用各种手段获取受助资格。助学贷款作为一项有偿资助政策，本意在帮助家庭经济困难学生完成大学梦，并作为教育受助学生讲诚信、知感恩的重要手段，但从效益的角度，银行主动放贷积极性不强。同时，传统范式育人诚信功能的缺失，还体现在少数学生家庭套用助学贷款以期赚取国家贴息，学生毕业后的流动性还增加了银行收回贷款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12]。无诚信之本，何谈感恩之心。当学生及家庭缺失对资助理念的正确认识，仅局限于是否受助、受助金额时，感恩之心被利益驱逐，对资助工作乃至国家政府怨声载道。现有资助体系更多强调学校、政府的责任，而没有限定受资助学生的义务，这也诱发部分受资助学生诚信、感恩意识淡薄，责任意识不强现象[13]。

3.扶志培智的综合能力关注不足

高等教育资助不仅是经济纾困，还是一项关注大学生心理健康成长和综合能力提升的民生工程[14]。身体健康是完成学业的重要保障，而心理健康是学生实现全面发展的精神基础。自卑、焦虑、抑郁、压力大等是家庭经济困难学生群体中的常见问题，部分学生由此陷入学习、人际交往、社会适应、综合素质、就业能力等多方困境，以至于出现了心理、能力的“双困”学生，甚至可能导致这部分学生能力边缘化倾向，成为真正的弱势群体[15]。造成这些学生困境的成因还可能来自原生家庭的矛盾和与成长社会环境的矛盾，传统的经济资助范式资过于注重结果，忽视过程引导[16]，难以去标治本，但资助育人的价值追求要求学校、社会及政府帮助他们强健心魄，更好地适应社会生活。

4.应助皆助的工作方式实践困难

首先，享受到高等教育资助政策的学生人数和受助总额在逐年增加，资助的范围随资助体系的丰富而愈加广泛，对现行资助比例的探讨和商榷是协调教育投入和学生实际需求两个方面的关键之一[17]。减轻困难边缘家庭学生经济负担，这需要对帮扶资源进行更加合理的统筹规划。其次，完善学生家庭经济困难认定体系是当前资助精准工作的重要课题。孤儿、烈士子女、父母病残等家庭子女的认定简单合理，但如何识别家庭经济处在贫困线边缘以及由于社会经济不平衡发展引起“隐形困难”的学生，是资助认定工作科学化发展的重要方向。将学生家庭经济困难情况在班级、专业、学院范围内进行横向比较，忽略学生生源地经济发展水平、自身的性格弱势以及学生家庭的社会关系，本就使得评议工作背离了“公平公正”原则，同时在一定公开范围内讨论申请认定的学生个人信息缺乏人文关怀，“强权资助”的背后可能加深弱势学生的心理伤痛[18]。

5.任务完成的质量提升空间有限

国家政府在教育资助工作中给予政策和财力物力的保障，积极调动社会力量捐资助学，具体工作开展主要由高校承担。当前高校资助工作主要范式是通过各类上下级文件彼此串联，由校级学生管理部门依照政府相关文件进行统筹安排，二级学院辅导员承担落实细化任务，这种树杈网格的最终节点并不在学生层面，而在必须保质保量完成任务的辅导员肩上。虽然众多高校积极调动班主任、专业教师和研究生参与学生事务管理，但多类学生事务在时间上的重叠，使得辅导员在开展“点对面”资助工作的第一环节分身乏术。于学院学校层面，由于资助政策统得过“严”，各学校即便发现问题，也因为没有自主权，而无法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13]。即使在学校内部，搭建资助管理部门与教务、团委、宣传、后勤等合作平台，营造适宜资助育人效用发挥的文化、智慧、美丽校园环境同样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在社会企事业单位及爱心人士的资助力量融入方面，当下高校更多的是承担桥梁作用，而社会参与方式主要集中在显性的设立奖助学金和隐性的资助学生个人，但社会在提升家庭经济困难学生实习就业能力方面所发挥的作用还不明显。

三、资助范式新发展的现实基础

为实现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时期的大国教育公平，教育资助工作始终在坚持建立完善适应经济发展和社会时代特征的多元资助体系，国家政府从教育资助经费投入、政策结构调整和信息技术手段支持等多方面给予资助工作引导和帮助，以促进新时代社会主义高等教育资助工作的质变。

1.经费保障资助工作转型

当前国家经济发展进入中高速的新阶段，发展结构不断优化升级，政府愈加注重政策效应。共享理念下，国家愈发重视发展成果的民生转化，鼓励支持学校、社会团体及个人积极投入教育资助工作，丰富了资金来源结构，为资助工作开展奠定物力基础。数年时间，我国教育资助体量得到翻番增长，为资助范式转型提供物质保障，鼓励社会、高校、政府投入到全员育人工作，促进大国教育公平的早日实现。其中，2014和2015年全国各类高校学费改革，政府在保障教育资助工作方面，通过调整教育资金投入结构，调整完善国家助学贷款相关政策，提高高校应征入伍服义务兵役学生和中央部属高校毕业生赴基层单位就业学费补偿贷款代偿标准，相应提高退役士兵考入高校的教育资助标准等，经费投入增幅明显高于之前，给予资助工作转型坚实力量，保障资助工作健康发展(表1)。

表1 2012年-2018年高等教育阶段资助经费结构

2.政策支持资助工作发展

国家政策促进公平关系着民族百年发展大计，教育资助政策保证公民公平的享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是促进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部分。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我国已经建立起覆盖学前教育至高等教育等多个阶段的学生资助政策体系，尤其在高等教育阶段，形成以国家奖助学金、国家助学贷款、学费补偿贷款代偿、勤工助学、校内奖助学金、困难补助、伙食补贴、学费减免、“绿色通道”等多种方式并举的工作局面。2012年，政府建立了研究生国家奖学金制度，由中国教育发展金基会和全国学生资助管理中心牵头启动了高校新生入学资助项目。2013年教育部、总参谋部和财政部联合相继出台《关于应征入伍普通高等学校录取新生保留入学资格及退役后入学办法(试行)的通知》和《高等学校学生应征入伍义务兵役国家资助办法》，以促进新时代军队发展，鼓励高校学生积极投身国防建设。围绕国家助学贷款建立还款救助机制，推动国家助学贷款全覆盖以及落实民办高校同等资助政策，既有助于实现教育脱贫，又帮助金融机构防范风险，还加强助学贷款有偿性资助方式的育人诚信、教人感恩、引人上进功能。2017年，《教育部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强和规范高校家庭经济困难学生认定工作的通知》，将资助工作向对象精准、力度精准和发放实践精准等方向推进。

3.信息技术促进资助工作升级

当前，各项事业的发展都离不开信息技术的支撑，互联网+的技术手段是高校开展日常事务管理的重要抓手。信息技术作为重要生产力工具，帮助众多传统工作方式突破瓶颈，拓宽发展空间。科学技术的最新成果，如大数据分析、信息化学生档案、云空间等等，为高等教育资助工作转型提供技术支持，从而提高高校资助管理水平。例如，智慧校园工程建设下，学生校园卡不再单一是一种支付手段，许多高校通过对学生消费信息的归纳分析，进而辨别出家庭经济困难学生并予以“隐性”资助补贴，实现物质关心和人文关怀的齐头并举。同时对学生利用公共学习资源的情况进行分析了解，学校可以切合学生需要，更好地进行服务育人和管理育人，营造学习型校园环境。再如学生资助档案的信息化存储、管理、使用，突出了档案作为原始记录和凭证的使用价值，信息库的动态管理符合学生家庭信息不断发展变化的规律要求，强化档案的服务性功能，提高多部门协同育人的效率性和管理的有序性，促进资助工作的可持续化发展。

四、发展型资助的路径探索

发展型资助范式的转变要求是国家脱贫攻坚事业和共享发展理念的一项落实举措，学校围绕“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抓住“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一核心，注重受助学生的人本需求，重视培养受助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加强励志教育、诚信教育和社会责任感教育，帮助和引导受助学生全面发展，更优更好地保障教育民生工程和实现大国教育公平。

1.以人为本的工作理念

改变任务性的传统理念，教育资助工作从学生中来，到学生中去。在制定政策、构建体系层面充分考虑经济困难家庭的实际情况；在工作开展、业务管理层面抓住造成学生困难局面的关键问题，融入人文关怀，提升资助温度；在育人助人、培育价值观层面充分调动学生内在动力，以生为本，注重资助对学生的精神激励和能力提升效果。资助不单是学生完成学业的经济保障，还是促进身心健康发展的一剂良药，关怀面临困境的学生，融入学生成长历程，激发学生奋斗进取，春风化雨，强心固本。满足不同学生不同时间不一样的发展需求、成才愿望，服务于学生成长成才，促进学生个人发展能力提升，帮助学生成为知识丰富、人格完整、能力突出的优秀人才。

2.务实多元的项目方式

发展型资助要打破传统分发式的资助模式，因为资助金额和资助覆盖面彰显的是政府转化经济发展成果保障民生工程的决心和力度，而高校在践行资助育人和立德树人目标时，应着重发挥资助活动过程的持续性激励作用，摸索协调有偿与无偿资助、显性和隐性资助育人成长的多元化方式，充分调动学生的参与意愿、促进学生的能力成长、追踪学生的评价反馈。通过资助项目设计，如学习能力提升项目、身心人格健全项目、就业技能强化项目、综合素质拓展项目等，围绕感恩、诚信、自信、求进等主题，广泛融入政府部门、高校、社会及学生家庭的力量，不断激发受助学生内在动力，指导受助学生前进方向，为青年大学生营造适宜发展的广阔空间。

3.科学合理的考核管理

现有的资助考评体系多从基础建设、政策落实、信息管理、育人成效等指标评价出发，所取得的成绩也较为突出，但在成效宣传、还款质量、信息平台建设、勤工助学等方面还存在一定问题[19]。从提升人力资本角度出发，需要高校资助管理者进一步结合典型示范及信息技术手段，围绕资助育人效果量化评价指标，将传统模块化的资助任务质量评价转化为持续的学生身心发展、能力提升效用追踪。资助工作的科学化管理和过程的公平公正是考核评价的一部分，但评价指标更多的应该切合学生要求自我发展的需要，增加高校资助工作求真务实的外在压力，为资助范式转型提供下一步改革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