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南极人”吊牌的厂商们,赚到钱了吗?
2020-08-11黎炫岐
黎炫岐
98元拿货,贴标后卖到238元
“提起内衣和毛衫,几乎没人不知道南极人和恒源祥。我们买的不仅仅是那张印着logo的吊牌,而是这张吊牌背后积累的客源。”2014年,当秦月(化名)为自己厂里的商品挂上南极人和恒源祥的吊牌,她曾笃定地相信,这将会是一场“双赢”。
从彼时的品牌影响力来看,秦月的决定有据可依——从“南极人,不怕冷”,到“恒源祥,羊羊羊”,10年前,这些洗脑的广告词,大概成为了很多人,尤其是一二线城市的年轻人,对这些品牌最深刻的印象。
叱咤上海滩的四大保暖服装品牌,很快察觉到商机,不约而同地砍掉了生产线,低调转型卖起了吊牌。
这些品牌的“品牌授权”模式大同小异,合作客户主要是两种,一种就是经销商即合作经销商,另一种是供应商,自己开工厂。但授权门槛稍有不同:以天猫为例,恒源祥工厂需要缴纳100万元的保证金,南极人需要缴纳10万元保证金,俞兆林的保证金是5万元,北极绒则不需要缴纳保证金。
但对于依靠传统渠道的厂商而言,做电商远非想象中那么容易,尤其是一旦错过了最初的好时机,入局就变得不那么轻松。
而南极人、恒源祥、俞兆林和北极绒这四大保暖品牌,正是靠着品牌效应,迅速抢占了市场并把守住了流量入口。长此以往,四大品牌转化率和客单价都更高,月销售数据也强于还未形成气候的自主品牌。
更重要的是,秦月发现,厂里生产的内衣原本在自家品牌的网店售价49元都无人问津,挂上了南极人的吊牌后,以89元的价格却卖得更好了。
这并非个例。据《南方周末》此前报道,广东一家服装家族企业生产的牛仔裤,在自家的天猫旗舰店两件售价79元。但挂上南极人吊牌后,在南极人专卖店两条售价129元。除去8元标费,多了42元利润。
家纺行业也是如此,“一款四件套,经销商从市场拿货价是98元,没有吊牌零售156元,但贴上恒源祥商标后就能涨到238元。”
也正因此,眼下人们再在电商平台检索这些品牌,已经很难从林林总总、成千上百家相似店铺中,分辨出当年那个“恒源祥”或“南极人”。名称从官方店到企业店、专卖店、直销店、再到自营店和工厂店,主售商品则从内衣到裤袜,到家居服、日用品和按摩仪,再到食品……
工厂成了虧损的唯一买单者
2020年7月,南极人发布的2019年年报,让其“吊牌生意”再度引发关注。
在其营业收入构成中,31.76%为品牌综合服务业务,金额约为12.4亿元;1.68%为经销商品牌授权业务,金额约0.65亿元。品牌授权相关营收合计约为13亿元,因而被业内称为靠“卖商标”一年收入13亿元。
而与之合作的1113家供应商和4513家合作经销商,5800家授权店铺,则正是这场贴牌生意的买单者。
不难想象,大部分供应商和经销商都是抱着和秦月当年的“共赢”想法,为这些吊牌买单。但事实上,近年来,秦月们已经很难从这所谓的“商业共同体”中获益。
最终,工厂成为了亏损的唯一买单者。
而伴随着品牌的授权扩张脚步越走越远,问题也越来越多。
供应商和经销商为这些吊牌买单
的确,以南极人为例,据锌刻度不完全统计,2018年以来,南极人已经10余次登上国家质监部门及地方消费者协会的不合格产品“黑名单”,从蚕丝被、内衣、童装、冲锋衣到电推剪、按摩棒,均有产品上了质检“黑榜”。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秦月表示,近年来经过媒体曝光,很多消费者发现了品牌授权的生意门路,“对品牌的信任度和好感度就明显下降。”
台州市六月玫瑰服装厂就曾因此将南极人诉诸法院。据裁判文书网,该服装厂曾于2013年4月7日与南极人签订了《南极人生产及经销授权合同》。合同签订后,六月玫瑰服装厂投入大量资金并购买了商标辅料开始经营。
但由于2014年5月,南极人当时的代言人黄海波爆出嫖娼丑闻,南极人商标品牌价值降低。该服装厂的产品使用了印有黄海波头像的包装盒,因丑闻导致销售无门,造成经济损失390221元。
“因为这些品牌在广告投放上是有策略的,他们主要针对某几个线上的天猫店铺来进行打造,一般会先挑选有优秀电商团队的店铺,重点推荐。”上述经销商表示,“其他店铺分到的,不过是一些残羹冷炙。”
“触电”的捷径,更像是一条弯路
“如今想来,尽管挂牌最初的确获益,但是近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当时如果坚持用自己的品牌做电商,日积月累下来应该会是一个走上坡路的过程,也更利于我们厂细水长流。”眼下,秦月一度为彼时的“目光短浅”感到后悔,“当时主要还是舍不得耗费人力财力,从长远看,其实还是应该打造自己的品牌。”
如今,秦月已经开始转移精力,招聘了专业的运营人员,重点在拼多多等平台打造自己的品牌店铺,“毕竟品牌授权的店铺销量已经越来越难看。”
事实上,这条被众多厂商视为“触电”捷径的路,或许更像是一条弯路。
“品牌授权本身是一个有效的‘多赢模式,但成功有前提,品控一定要到位。”资深电商行业观察人士路鹏飞曾在接受采访时如此表示,南极人等品牌的授权生产商和授权经销商,在当前情况下容易“越线”。此前的花花公子、皮尔卡丹等海外品牌就因此导致自身品牌价值大打折扣。
可口可乐前董事长伍德鲁夫曾说,“假如我的工厂被大火毁灭,假如遭遇世界金融风暴,但只要有可口可乐的品牌,第二天我仍将重新站起。”
的确,品牌一直是一种强大的背书。对于获得授权的厂商而言,在贴牌生意中,最重要的也还是“牌”。品牌资产是这种商业模式的源头,如果源头的价值不断贬值,积攒的口碑与情怀被不断消耗,那么厂商们自然也只能“坐吃山空”。
毕竟,这是一个消费者用脚投票的时代,如果品牌已经有名无实,一张缺乏质量保障的小小吊牌又如何让消费者买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