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牦牛

丁勇

我从庄子的逍遥游中

最早知道你的名字

能进入庄生的法眼

你的身上必藏大道

世人给你起了名字

好像是叫高原之舟

高原上已没有大海

为什么称高原之舟

舟船自己不会行走

而你却能跋山涉水

人能到达的地方

你都能到达

人不能到达的地方

你也能到达

你从远古走来

走进象雄走进吐蕃

走进元明清

走进中华人民共和国

是人为你走出了路

还是你为人走出了路

在高原之上

没有你过不了的坎

没有你爬不了的坡

你爬过了雪线

依旧精神抖擞

面对更高的雪峰

还能引吭高歌

我无数次请教庄生

你身上的大道是什么

庄生故弄玄虚

总是沉默不语

我仔细察看你的足迹

每一步都踏实有力

你身上的大道

于是不再玄妙

那就是不停地跋涉

永远不会止步停歇

我把这个结论

兴奋地告诉了庄生

庄生没有梦蝴蝶

只说是方家之论

难道你身上的大道

我还没有找到

我把目光投向你的背

上面放着两桶水

后面跟着一个小妹妹

你的背

承担太多的累

卡若文明

象雄文明

吐蕃文明

甘丹颇章文明

都在你的背上

留下深深的印痕

你驮过盐巴

驮过糌粑

驮过酥油

驮过建庙的石头

你驮过小孩

驮过老人

甚至他们去世了

你还要驮他们上天葬台

让他们舒舒服服进入天界

只要人们需要

吃的穿的住的用的

你都及时驮到

那么多的东西

在你背上堆着

你的脚步

依然沉稳地走着

达不到目标

就不会歇脚

你身上的大道

就是负重前行不歇脚

我把这个结论

告诉了庄生

庄生的回答冷冰冰

还是方家之论

我伤心地到野外散心

人们正在春耕

我又在回春的土地上

见到了你的身影

你的背上

扛着木头做成的枙

你的身后

拖着插进土中的犁

新耕出的土地

散发出肥沃的气息

你的耕作

又让土地复活

你的耕作

出现了山南

第一块田地

这在西藏

是一次开天辟地

雅砻河的水

加上你的犁

西藏进入农耕新时期

你不停地耕

不停地犁

才有了布达拉宫

在拉萨的崛起

才有了寺庙里

暮鼓晨钟的响起

那闪闪发光的犁

就是你耕作的印记

我从中悟出

你身上的大道

就是把耕作的重担挑

我把这个结论

告诉了庄生

庄生略显一惊

但回答还是

方家之论

据说你不愿享受富贵

有人想把你带到平原

你悲伤得悄悄流泪

越是在高海拔的地方

越是在苦寒之地

你的生命才越有生机

绵羊山羊

都比你骄气

藏北藏西

那里更缺乏氧气

寒冷的程度

他处无法比拟

就在这里

你的体魄

强健又帅气

在藏东南的密林里

有充沛的氧气

山清水秀草茂密

少有严寒起

而在这里

你的身体

瘦弱又小气

我从中悟出了道理

你身上的大道

就是不畏苦寒

苦寒在你身上

就不是什么困难

我把这个结论

告诉了庄生

庄生略显热情

但回答依然是

方家之论

在春耕仪式上

人们把你当成了神

对于宰杀你的人

在高贵的人眼中

都是不屑一顾的下贱人

鞣你皮子的人

把你的皮毛

做成衣服的人

统统都被他们看成

不与同桌吃饭的下贱人

看来这些高贵的人

爱你爱得很深

在玛尼堆上

你的头角

成了神圣

把你的头角

悬挂在高高的门

据说能够镇邪魔

他们这样爱你

根据民间传说

是佛祖让你

来到缺氧的冰天雪地

人们爱你

你更爱人们

为了苦寒之中的苍生

他们体力不行

你就帮他们探路

就帮他们驮运

就帮他们耕耘

他们饥饿难忍

他们营养不好

你就把生命牺牲掉

贡献鲜美的汁肉

让他们有力气走路

让他们有力量奔跑

看着你在玛尼堆上

被供奉的头角

我忽然领悟

你身上的大道

彻底奉献是精要

对于这个结论

我再也不告诉庄生

他连庄生梦蝴蝶

还是蝴蝶梦庄生

这样的道理都分不清

跋涉探出无数的道

负重驮出万家的笑

耕作耕出崭新文明

耐寒展现风骨特性

只讲奉献不计回报

献出肉体利乐众生

这几个方家之论

综合在一起

就是牦牛精神

是我致牦牛

還是牦牛致我

我有点像庄生

而如今

飞机火车汽车

飞翔奔驰在高原

拖拉机已经代替牛耕

暖气已经进入城镇

但高寒缺氧的环境

始终不可能变更

为了助推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我们依然需要牦牛精神

我最终不是庄生

我致牦牛

更是牦牛致我

至高至伟的牦牛

你是我心中的神圣

责任编辑：索朗卓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