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下国有能源贸易公司增强资源保障作用的思考与建议

戴冠

( 中国石油（香港）有限公司）

随着中国油气对外依存度持续升高，中国油气消费逐渐从以国内资源为主转向以国外资源为主。全球油气资源分布的不均衡性十分突出，很多国家把油气确定为本国安全战略的主要目标，油气资源争夺日益激烈。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六次会议研究中国能源安全战略时指出：“全方位加强国际合作，实现开放条件下能源安全。在主要立足国内的前提条件下，在能源生产和消费革命所涉及的各个方面加强国际合作，有效利用国际资源。”国有石油企业是国家能源安全的柱石，国有能源贸易公司是国有石油企业国际化经营的重要载体，从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角度出发，需要在对外开放的环境下进一步发挥好国有能源贸易公司的重要作用，增强资源保障能力。

1 当前国有石油企业国际化经营面临的风险

2020年初以来，新冠疫情爆发并迅速蔓延，严重打击全球经济，油气供需大幅萎缩，加上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引发石油价格战，国际原油价格暴跌（见图1），多重因素叠加，市场恐慌避险情绪高涨。油气行业遭遇前所未有的冲击，国有石油企业的国际化经营面临严峻挑战。

图1 2020年1季度油价走势

短期内，各国出台的经济刺激政策和缓解风险措施效果十分有限。国有石油企业国际化经营面临一系列风险。一是油价暴跌，库存产品大幅跌价，炼油毛利遭遇重大冲击，产品销路和经营效益受到严重影响，企业经营活动现金流面临严峻挑战。二是部分客户的经营状况迅速恶化，信用违约风险提升，应收账款坏账风险相应增加。三是库存周转率降低，资金占用增加，对银行的融资依赖加大。四是油气市场不景气及银行出于风险控制的考虑，石油企业融资授信难度加大。五是美元流动性紧张导致融资成本大幅上扬。六是低油价可能引发部分产油国社会治安、债务和汇率风险（见图2）。

2 国有能源贸易公司的核心优势和重要保障作用

国有能源贸易公司的核心优势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一是党建引领下的组织优势，能够在各种复杂国际局面下保持定力和战斗力。二是大型国有企业的信用优势，有助于获取高信用评级和低成本贸易融资。三是集团支持下的资源优势，能够发挥上中下游产业链的整体合力。四是国际运营下的人才优势，熟悉国内外市场及其规则，并在激烈的国际市场竞争中不断成长成熟。在此基础上，能源贸易公司借助其全球经营网络，整合货物流、资金流、信息流，把握价格差、时间差、汇率差、利率差、税率差，在调节保供、资金安全、降本增效及人才储备四个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为国有石油企业的国际化经营乃至国家能源安全提供保障。

图2 2020年1季度美元兑部分货币汇率走势

2.1 调节保供，责任重大

落实国家政策部署，保障国内需求，调节供需矛盾，是国有石油企业的重大职责。国际贸易是石油企业开拓国际市场和进行油、气、化工品资源优化的重要手段。石油企业通过控制海外加工份额、仓储设施、零售终端、运输船队，扩展海外炼化、销售及运输，使企业具备充分利用国内外两种资源、两个市场，进行全球资源优化和参与国际市场竞争的能力。

2020年，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国内成品油库存高企，供需矛盾更加突出。很多炼油厂不得不推迟原油采购计划或降低原油采购成本，或提前进行炼油厂检修，削减加工量，扩大成品油出口。在这种局面下，海外销售网络的建设，尤其是邻近中国的亚洲市场销售网络，就显得格外重要。目前，国内成品油库存过高，堵库严重，国际需求疲软，如何拓宽海外销售渠道，协助疏通炼油厂后路，发挥贸易在调剂余缺方面的重要作用，是能源贸易公司需要重点把握的关键问题。

除了拓展海外市场之外，能源贸易公司能否掌控足够的运输能力，也是履行调节保供职责的重要条件。近两年来，船东向货主靠拢，与大型石油公司资源相互整合成为新趋势，例如，沙特阿拉伯国家航运公司（BAHRI）与壳牌、阿曼海运与壳牌、日本昭和壳牌与出光兴产等，都签署了战略联盟协议。船东与货主联盟，实现货源和船舶共享，为船舶寻求可靠货源，提高船舶收益率。

在疫情冲击下，浮仓的重要性逐渐显现。由于需求下降幅度大于供给下降的幅度，成本较低的岸仓会逐渐满库，海上浮仓量会增加。除专门租赁船舶作为浮仓之外，某些公司甚至将运输在途或签订运输合同的超大型油轮（VLCC）等暂时作为浮仓使用。浮仓使用量的增加会引起租赁费用的增加，这些态势值得国有石油企业持续关注，从整体出发制定运输保障策略。

2.2 资金安全，行稳致远

现金流是企业生存的血液。企业不一定因为亏损而倒闭，现金流断裂却是致命的，健康稳定的现金流是企业的经营基础。自由现金流状况以及对自由现金流影响较大的往来款、存货等，在此次新冠疫情冲击下尤其需要引起关注。

国际贸易是资金密集型行业，能源贸易公司通过海外资金集中管理，可以集中发挥额度规模优势，提高资金使用效率，降低整体融资成本，提高流动资金价值，实现海外银行额度和资金的最优化配置，发挥金融对业务发展的协同和价值创造作用，帮助国有石油企业优化现金流管理，更好地抵御外部风险。

2.3 降本增效，协同优化

降本增效是企业经营永恒的主题。能源贸易公司统筹国际国内市场，通过为其他业务板块提供资源定制服务，打造海外营销网络和优质客户群体，优化全球库容结构，把握市场规律，择机开展库存、炼油价差及运费等方面的保值操作，可以实现协同优化，提升贸易对其他业务的支持作用。

国际贸易结算具有很高的专业性、时效性和语言能力要求，在复杂的国际贸易关系中，与国际银行及时有效地沟通非常关键。国内的财务共享服务中心短期内还难以有效解决国际结算的需求。能源贸易公司在海外搭建国际贸易结算服务平台，有效提高国际贸易结算的集约度和执行效率，降低结算成本。例如，香港拥有国际金融中心的优势、专业服务的优势，以及普遍兼通中英文的语言优势，香港地区还有一项税收优势，即允许“离岸业务免税”，有助于企业节约现金流支出，在香港的国际贸易结算服务可以实现国有能源贸易公司降本增效的目标。

国有石油企业一般都在海外进行投资，一些国家的汇率不稳定，汇率大幅波动对长期股权投资账面价值有很大影响。能源贸易公司长期应对境内外不同市场、不同货币，对汇率保值操作十分熟悉。因此，在汇率风险管控方面，能源贸易公司的潜力和协同作用可以进一步挖掘。

2.4 人才储备，融入国际

人才问题事关国家综合竞争力的核心。能源贸易公司在全球范围内从事贸易业务，可以引进和储备税务筹划专家，深入研究所在国税收政策和国家新出台的降税减费政策，发挥全球税务筹划的作用，为国有石油企业提供合理合法节税、提升净利润水平、规避税收风险的解决方案。

能源贸易公司在海外进行业务布局，必然涉及国际会计准则、中国会计准则以及当地会计准则的实际应用问题。利用海外分支机构培养既熟悉中外会计准则又熟悉油气实务操作的高端会计人才，有助于降低沟通成本，维护投资者关系，减少国际贸易纠纷，增进国际油气合作。

3 对有关方面的建议

3.1 对政府的建议

3.1.1 优化“两金”考核

近年来，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压控“两金”（存货及应收账款）取得显著成效，提高了资产运营效率和企业盈利水平。但油气贸易具有一定特殊性。能源贸易公司扩大业务规模、获取贸易利润，需要一定数量的存货作为支撑，油价跌至历史低位之后，如果油气价格进入上升通道，再压降库存容易错失市场机会。如果库存无法满足必要的市场供应，能源贸易公司也将失去来之不易的国际市场份额。

另外，国际贸易应收账款多数是正常业务结算款，国际贸易的结算方式也决定了应收应付账款随业务发展同向增大。从财务报表的角度来看，贸易企业的应收款和应付款分别代表其对下游客户和上游供应商的议价能力。应收规模减少、应付规模增加意味着企业经营现金流的改善。因此，在“两金”指标导向上，建议对于国际油气贸易的存货更多地交由市场调控，将应收账款结合应付账款综合评价。

3.1.2 鼓励“逆市”投资

油价暴跌的低价期是国家进行能源储备的机会，有利于降低今后地缘政治冲突或供应冲击对能源安全的威胁。同时，可以鼓励国有石油企业及旗下能源贸易公司探索构建某种形式的购销联盟，增强合力，扩大在国际市场的影响力和话语权，进一步提升国内外资源配置能力。

面对经济下行压力，除了传统的“铁公基”投资，可以通过境内外油气设施投资，支持能源贸易公司择机进行海外并购，持续增加国内及“一带一路”沿线的油气仓储能力和资源获取能力。这既有利于刺激和拉动经济，也能更好地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同时，建议加快完善中国的原油期货市场，充分发挥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石油消费国和第一大石油进口国的市场地位，提高在国际市场中的话语权。

3.2 对石油企业的建议

3.2.1 强化风险防控

面对当前新冠肺炎疫情与油价下跌的复杂局面，石油企业需要增强全员风险控制意识，提升风险防控工作等级，加强各项业务的风险监控。强化客户风险管理，收紧对信用额度的使用，审慎论证交易规模的扩大。优化库存和炼油价差保值安排，提升抗风险能力。借助能源贸易公司等国际化程度较高的机构，进一步完善全球风险控制体系。

此外，美联储密集降息加剧了市场对全球经济衰退的担忧。世界主要国家进一步下调利率的方向已经确定，主要货币竞争性贬值波动的可能性增大。石油企业更加需要加强对利率成本和汇率波动风险的管控。

3.2.2 加强产业协同

面对来自各方面的严重冲击，石油企业应综合考虑采油、炼化、运输等环节的成本效益，优化进出口和炼厂加工安排。进一步发挥上中下游产业链的整体合力和协同效应，重视发挥能源贸易公司的专业优势，推动跨境产业链整体价值最大化。

3.2.3 创新投资机制

国有石油企业在海外布局上中下游资产，扩大海外市场，每个投资项目需分别履行企业内部及政府有关报批程序，流程较长，容易错失投资机遇。若能创新投资管控模式，给予能源贸易公司一定授权，在海外设立专项的股权投资基金或资产管理公司，在股权投资基金或资产管理公司每年达到一定投资回报水平的前提下，缩减项目报批程序。这样既可集中管理支撑贸易所需的实体投资，又可在低价位进行产业投资，并择机变现，从而更好地把握投资机遇。另外，可以引入资本市场的优秀合作伙伴，这对投资项目的专业化、市场化筛选和操作具有重要意义，同时能扩大资金杠杆，有效打通资本脉络，盘活资金使用效率。

3.2.4 储备优秀人才

在疫情及低油价冲击下，很多石油公司及中介机构会经营困难甚至裁员，国有石油企业也同样面临重大挑战。在困难的境况下，我们要具有足够的魄力和超前眼光，把握住招揽优秀人才加盟的机会。吸引优秀人才需要两个基本条件：一是给人才施展才干的平台，二是相对灵活的激励和约束机制。在国家坚定不移全面深化改革、坚定不移扩大对外开放、全力推动国有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大背景下，国有石油企业可以考虑以能源贸易公司为试点，构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人才制度体系。

3.3 对能源贸易公司的建议

3.3.1 重视现金流管理

国际油气贸易主要结算货币是美元。在全球避险情绪高涨、美元流动性空前紧张的局面下，需要加强全球金融市场形势研判，发挥贸易融资能力，在依托贸易流获取低成本资金上着力，在协同各相关业务板块降低境内外融资成本上着力。综合考虑资金安全和资金成本，做好经营现金流动性管理，防止现金流发生问题。例如，2004年中航油（新加坡）公司看空油价，出售原油看涨期货期权，最终爆仓造成巨亏。虽然斩仓之后油价大幅回落证明其大方向并没有看错，但因无力追加资金而被提前淘汰出局。由此可见，除了做好风险控制与合规管理之外，充足的现金流是应对危机极为关键的要素。

3.3.2 优化“两金”管理

能源贸易公司进出口业务搭建了境内外资金流通的天然通道。在经营现金流上，除了抓好通常的销售回款之外，还可利用应收账款卖断等金融工具，提前将应收账款变现，在转移企业风险的同时促进资金回流，并可利用资金创造效益。不过，应收账款卖断需要注意业务合同条款的设置，以及在不同地区进行操作的成本。往往在金融业发达、有发达保险业做支撑的地区（例如香港），应收账款卖断的成本相对较低，而且金融机构接收企业应收账款的积极性较高。

在疫情打击消费需求、国际油价暴跌的大环境下，国有石油企业的库存面临重大跌价风险，库存变现能力转弱。能源贸易公司需要做好库存盘位管理和套期保值，降低经营风险。

3.3.3 提升运力保障

掌控一定的自有运力或与第三方合作实现长短租期转换，有助于改善能源贸易公司的财务指标。世界油气供需贸易流向不会一成不变，例如近些年来自南北美洲、西北非洲的原油出口量增加，相较于中东至亚太，运输距离明显增加。如果自控运力不足，能源贸易公司在油气运输中会处于相对被动地位，当风险事件爆发导致海运需求高峰时，将面临高昂租金甚至可能租不到船。能源贸易公司可以考虑进一步整合运力，择机扩大运输能力，提升专业化管理水平，进一步增强国际贸易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

3.3.4 增强人才优势

国有能源贸易公司的触角遍及全球的资源地、市场地，在很多区域经济中心设有分支机构。机构设置的全球化以及业务经营的国际化，使其具备为国有石油企业乃至国家层面培养国际化人才的有利条件。培养一批适应国有石油企业文化、对企业忠诚又有较高专业水准、具备国际竞争力的优秀人才，对于国有石油企业提质增效、争创世界一流意义重大，对于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具有长远意义。面对国际市场的激烈竞争以及国际同行、国内民营企业的“抢人”争夺，无论是内部培养还是外部引进，都需要不断解放思想，与时俱进，创新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