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戴涛

这是市郊的一座公墓，今天他又手捧着桃花来看她。他掏出纯白的湿巾纸，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脸。墓碑上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透明，她的表情还是那么甜美安静，他记得这张遗像是他十年前拍的一张照片。

十年前的一个春天，他和几个同学相约去郊区踏青，他们走进了一大片桃树林。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他被阳光下满世界耀眼的桃花所震撼，于是情不自禁地举起相机疯狂地按下快门。回到家他将这些照片输入电脑整理时，突然发现在艳丽的桃花丛中，竟然有一张如此清新脱俗的脸。他不知道这张脸是如何进来的，可他决定要找到这张脸。

寻找的路径很快被他找到了，他发现她的胸前佩戴着一枚校徽。于是，每到周末，他就去那所学校的校门口守候，终于在一天傍晚，他看到她从学校里走出来，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将她的那张照片交给了她，就这样他和她开始了交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她就大学毕业了，她如愿做了一名妇产科医生，而他还是在一所中学里做他的语文老师。又谈了三年恋爱，两人终于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婚礼上，大家都说你看多般配，一个文教一个卫生。这般配是发自他俩的内心，是一种心理与生理上的和谐默契。时间如流水而过，渐渐地，他感觉他们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和谐默契了，比如他觉得两人在亲爱时，她不如过去那样热烈了，似乎总有些什么顾虑，于是他忍不住要问她，你怎么啦？她的回答总是没什么呀。然后她开始跟他说一些医院里的事，某某产妇又大出血了，某个女人年纪轻轻就得了什么癌症，最后她还会补上一句，唉，做女人真苦。他不以为然地反驳，那男人的平均寿命为何会比女人短呢？

这样的状况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女人对男人说，这段时间医院特别忙，我又要准备晋升考试，我就不每天回家了好吗？打这以后，男人想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在外面混，他就找人喝酒，找男人喝，也找女人喝。有一次与一个叫绢花的女人喝，喝着喝着就喝高了，这以后，男人便有点儿乐不思蜀了。

男人在上班时接到女人的电话，女人说，亲爱的，我想你了，你早一點儿回家吧，我会提前下班回来的。

男人先是有些惊愕，随后便说，不行，我和朋友约好了打麻将，打通宵。其实，他是与绢花约好了。

他终于和她摊牌了。她听了很平静，说好吧，祝你们幸福。他的心里充满了歉疚，但很快便被绢花的疯狂掩盖了。但是，这疯狂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年，他的绢花就跟他玩起了失踪。

一个人自然会有些寂寞，寂寞时他会想起她，可他没脸再去找她，他不知道她生活得好不好。直到有一天，他在马路上遇到了她的一个闺蜜，她瞪直了眼睛责问他，你怎么这样狠心！连她的遗体告别都不来。什么遗体告别？他一下惊呆了。

你就是跟别人好，也不能这样对待她吧。你知道吗，她家里是有妇科癌症的家族史的，所以她一直很害怕，结果还是查出来了。她一直犹豫要不要开刀，她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倒好，通宵打麻将不回家，后来她又知道了你和别的女人好上了，她彻底绝望了，拒绝了一切治疗。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与后悔，在马路上放声痛哭。从此以后，每到周末，他都会来到墓地守护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