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电影中的空间艺术表达
2020-07-23李俊源
【摘要】心理的空间是一种无法寄托的深邃遥远,它漆黑,它深远:等待的空间是一种望穿秋水的孤独宽广,它悲伤,它煎熬。空间,是一种立体的几何存在,是一种三维具象的画面。它将情感的饱满用一种更加立体的手段呈现,具有无法用语言陈述的视听包裹力度。空间的内存是无限的也是隐形的,各种情绪、感觉、思想却都可以填充其中。
【关键词】空间艺术;视听艺术;电影叙事
《归来》这部影片中,空间的运用则是极为巧妙的,不同空间的变化都在对影片中人物形象、关系与情感表达方面起着不同的作用。
在车站,宽广的空间瞬间给观众强大的压抑感。那雾气弥散盘旋的车站周遭,不禁令观众升起一种畏惧的迷惘。铁质的天桥冰冷坚硬,行走于其上,便发出冰冷刺耳的脚步声。两端无限伸展的天桥,将空间的广度无限加长,使观众深觉画面的绵延无尽。这种空间选择,巧妙的处理了导演想表现二人相爱之路的千里迢迢和曲折蜿蜒的问题,形象的利用了空间纵深维度的视觉变化,来表现夫妻间爱情的艰难、困顿、悲恸。并且,车站也是三人第一次真正相遇也是再次分离的地点,借车站这一空间,毫无突兀感的便引发了故事的开端。陆焉识,这位父亲、丈夫,满腔的愤懑、无奈的愧疚,都在他与妻子女儿分离时痛苦扭曲的表情传达的淋漓尽致,这个人物的基本形象性格,都加以完整勾勒。不需用情节的故意铺陈,镜头角度的种种变化,便将男主人公在影片中的命运埋下伏笔。不禁感叹张艺谋深厚的指导功力,而且张艺谋的那种人生阅历与体悟都在车站这一立体宽广空间中穿插有序。轰鸣的列车声,是那个时代全力发展工业,努力建设国家的劳动怒吼;晦暗的人潮服装格调,则是那个年代下被压抑的思想骚动。张艺谋,这位阅尽动荡革命,年代浮华的导演,仅仅用一个车站空间,将人物性格,故事开端,空间情绪,全部包裹其间,折射着一个导演岁月积淀下的镜头感悟。
天桥之下的黑暗桥洞,这个逼仄、阴潮、低矮的空间虽说在电影中镜头捕捉的次数较少,但绝对是影片空间运用浓墨重彩的一笔。首先,桥洞空间的阴暗潮湿表现着陆焉识处境的卑微、艰辛。其二,那种黑暗的空间,何尝不是那个革命动荡年代百姓生存的真实写照呢?社会的动乱,人心的不安,神经的紧张,都用一个令人畏惧、压抑的狭窄空间直观体现。同时,桥洞其本身就处于桥梁之下,那种被压迫,被忽视,被厌恶的感觉则是十分明显的,似乎影片的导演也借用这个隐秘的空间,来暗喻着冯陆两人爱情的卑微与苦难,心酸与模糊。一个空间,影片用几分钟的镜头讲述,传达着全方位、丰盈立体化的情愫,服务不同空间下的不同情感表达。潜移默化的情节发展将影片推入高潮,不过这个高潮的出现令人压抑、扼腕叹息,也共同引发观众对夫妻二人情谊的最终归宿的猜想。所以,此處对情节的发展既是高潮也是一个中心转折。蓬头垢面的陆焉识,逃亡心理的紧张窒息,使他被逼迫的无所适从。在这个狭隘的空间里,观众对陆焉识的一种不言而喻的怜悯油然而生,并且与影片接下来的人物遭遇相结合。他命途多舛、重情重义的人物特征借空间的表达,也加以侧面烘托。值得一提的是,导演张艺谋的人文关怀从桥洞这一空间里也在体现,借逼仄阴暗的桥洞来表达革命动荡对无辜百姓的虐待伤害。同情无辜百姓,批判错误革命,张艺谋大胆的电影空间表现,为影片无疑又增加了一个看点。
打开一个房子的房门容易,打开一个人的心门却很难。陆焉识从西北逃回来的时候,他寻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家门。黑暗中,他在门口站着,他身上的破雨衣还在不断滴水,门内的世界是另一番光景:温暖,干燥,他叩了门而冯婉瑜迟迟不开,他留字离去。在他离去后冯婉瑜终于打开了门,她打开了房门,也以为自己打开了自己的心门,从此以后也愿意为陆焉识留门。但是深深根植在冯婉瑜记忆中的那扇门一般的隔阂早已无形中拦下了夫妻二人在一起的路。“摘掉帽子”归来的陆焉识,打开了家里那扇房门,他进入家里细细看着,然而,已经得了心因性失忆的冯婉瑜将归来的陆焉识赶出了门外。无论陆焉识如何解释,任凭李主任拿出什么样的证明,冯婉瑜始终认不出陆焉识并把他赶出了门,那扇门轰地猛响一声,陆焉识彻底被隔绝在了冯婉瑜的世界之外。隔了这么远的路看过去,原先坚定不移的人居然也变得模糊了,记忆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张艺谋始终没能让冯婉瑜等来心中的陆焉识。可喜的是,冯婉瑜开始能够愿意让陆焉识进入那扇门——以一个念信人的身份。冯婉瑜也逐渐习惯了这个念信人的进门。其实张艺谋从一开始就布好了这盘棋,“念信人”陆焉识进了门,但那个真正的、冯婉瑜心中的陆焉识,始终没能走进那扇门。
客厅,作为一个家里接待客人的场所,迎接了许多不被主人接受的客人,但没能迎接到自己真正的男主人。路焉识第一次收到邀请进入客厅是以一个修琴工的身份,整个客厅光线充足显得明亮温馨,在与冯婉瑜的对话中,陆焉识也有了在这个客厅永当主人的好主意。再一次进入这个客厅的陆焉识就是陆焉识,不是方师傅不是修琴工,在冯婉瑜进门之前陆焉识就坐在了钢琴前。他打开钢琴盖,特写镜头中,陆焉识的手指敲击过琴键,一曲《渔光曲》混着与冯婉瑜过去的时光从陆焉识的指尖缓缓流淌出来,冯婉瑜循声上楼,升格镜头中她步履维艰,琴声已然撩拨起她的回忆。她颤抖着将手搭上陆焉识的肩膀。跨过岁月漫长的鸿沟,她与陆焉识相拥在了一起。可是幸福这东西一点儿都不符合牛顿的惯性定律,总是在滑行最流畅的时候戛然而止。当陆焉识与冯婉瑜相拥时,客厅外一道光线打在了他俩中间,唯美却决绝的重新阻隔了他们两人,冯婉瑜的记忆又尘封起来,客厅如此狭小以至于容不下归来的陆焉识,陆焉识再次被迫离开。之后陆焉识被邀请进客厅已然成了客人,成了冯婉瑜所认知里的“念信人”,并以陆焉识的身份写信,他用陆焉识与念信人的双重身份去关心冯婉瑜,修复丹丹与冯婉瑜的母女关系,缝补这个家的累累伤痕。当身着红色舞服的丹丹在客厅跳起红色娘子军里的吴清华,那一刻,在客厅中的三人就定格在了那一刻,仿佛冯婉瑜心中的陆焉识早已如期归来。
文革年代,大多百姓都居住在集体的筒子楼当中,楼道狭窄而拥挤,生活杂物的混乱堆积则更使其显得杂乱无章。这种曲折蜿蜒的狭小空间,其实如同影片前部分情节的空间,一样的蜿蜒曲折,一样的幽黑暗淡。但与前者桥洞不同的是,这种空间的曲折感明显增强。楼道空间整体是一个中空的矩形空间,并且楼梯的盘旋上升也给人一种混乱眩晕的感觉。所以楼道也是作为影片情节递进的关键,两次的重复出现,都是故事情节转场的空间媒介。从陆焉识冒险归来,到革命后真正归来,情节随着楼梯间空间的改变也在默默前行着。陆焉识的蓬头垢面在楼梯间与丹丹相遇时通过特写加以体现,他内心的恐惧不安与对妻女的深切思念,便自然的袒露出来了。并且观众们不难发现,从楼道间细节道具的陈列都投影出张艺谋这位导演细致的电影精神。拥挤的楼道被许多自行车占据。自行车,是革命年代每个人外出的骑行工具,象征着工业年代的生产缩影。但如今,却流行着一种骑行老版自行车的复古骑行活动。因此不难看出,张艺谋不仅运用自行车来介绍当时的时代社会背景,也从侧面呼应了当代的复古潮流精神。深夜,楼道里家家门户紧闭,深绿黯淡的家门颜色给人一种噤若寒蝉的忧虑。借助家门紧闭的处理,楼梯空间也在不知不觉中缩减了很多,压抑迷惘感大大增加。所以说,张艺谋的精巧用心,不得不令人折服。
在《归来》中,空间是它整部影片的情感体积。既没有太过宏大沉重的压迫感,又没太过狭隘片面的运用缺憾。张艺谋的这部”回归”之作将空间表现的力度拿捏的十分精确,值得观众回味体悟。其实在电影这种对时间地点等因素具有严格要求的艺术表达中,没有太多可供拍摄者自由、细致发挥的余地。所以说,这种空间变化从而抒发的情感变化才是一种便捷而灵活的视听运用。空间,是拍摄者用经验与观念所描绘出的意象,因人而异,因风格而变。他默不作声的将你的感官抚摸,将情节的起承转合细致表达。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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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俊源,昆明理工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