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创新投入、区际关联与产业结构升级
——以中国283个城市为例的实证分析
2020-07-22陶长琪喻家驹
陶长琪,徐 茉,喻家驹
(江西财经大学 统计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一、引言
向结构调整要增长动力是当前中国产业发展的立足点,推动产业结构升级是新常态下助力中国经济顺利实现新旧动能转换的重要一环,而这一环节成功与否的关键在于创新。政府作为创新主体的领头羊,在开展创新活动、构建创新网络、营造创新环境中发挥着基础性和先导性作用。地区产业的发展不仅要关注当地政府的创新投入,还要重视政府创新投入的区际关联。现阶段,中国深入贯彻落实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大力推行户籍制度改革、重点打造粤港澳大湾区,目的在于筑牢创新根基,打破区际壁垒,建立现代化产业都市圈和城市群。在此背景下,科学理解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时间演进特征,准确把握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空间差异特性,深入探究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总效应,对于合理规划财政资金、推动产业集群升级具有重大意义。
随着中国产能过剩矛盾的凸显以及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推进,学界研究的焦点在于如何驱动产业结构升级,研究对象多以全国和省域为主。Ngai和Pissarides指出地区创新能力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性[1]。Ito等认为同行业企业集聚引发的规模经济和过度竞争,两者均影响产业生产率水平[2]。刘生龙和胡鞍钢发现基础设施拥有网络辐射外部性,诱导发达地区带领落后地区推进产业变革[3]。此外,还有学者从双向FDI、金融发展环境、城乡产业布局等视角入手,探讨其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4-6]。但上述研究主要从中宏观层面出发,忽视国家、区域内部各个城市单元所起的作用,基于城市角度进行分析,能够帮助政府从微观层面找到产业转型的突破口和落脚点。
由于创新具有公共物品属性,为避免市场失灵和资金短缺,与创新相关的活动离不开政府支持。政府创新投入主要通过财政支出、行政干预、税收政策等手段达成,以往部分文献证实了其在改造传统产业、壮大新兴产业中的作用。传统产业市场饱和,生产技术陈旧,政府通过出台产业基金扶持计划,淘汰落后产能,完成技术更新,新兴产业尚处起步阶段,研发投资风险高,市场需求缺口大,政府通过税收减免和人才补贴政策,助力产业发展壮大[7-8]。然而,政府对企业创新行为监管机制的缺失、政府过度干预造成的创新市场扭曲以及政府研发补贴对企业研发投入的挤出等结果表明,政府创新投入不当不利于产业结构优化[9-11]。
空间关联在现代社会中的影响已获得普遍认可,不同区际关联因素调节着地区间的政府创新投入,影响产业结构升级。Slavtchev指出地理距离的缩短能够弱化创新扩散所受到的壁垒影响,使流入地的产业获益[12]。陶长琪和彭永樟指出制度质量差异而非地理区位距离是阻挡政府创新互动的主要原因[13]。Paci等表明市场化水平高的制度相邻区,创新要素流动活跃[14]。Boschma发现区域间的文化相邻可以增强彼此信任,发展集体创新模式[15]。林建浩和赵子乐认为文化差异构成政府创新交往的屏障[16]。夏丽娟等指出只有适度的技术邻近才能激发官学研合作平台的建立[17]。
通过梳理以上文献发现,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尚未达成一致结论,这种影响的时间维度特征也并未得到说明;在不同区际关联因素作用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不同,这种影响的空间维度差异有待探讨;综合时空维度结果,政府创新投入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本质关系需要进一步考察。相较以往文献,本文的贡献在于:一是,研究视角全面。以全局思维探究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相较单纯考虑本地政府创新投入而忽略政府创新投入空间关联作用的研究,得出的结论更具合理性。二是,实证结论可靠。先利用SDM模型,分析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时空维度特征。再基于PSTR模型,确定两者间关系的实质,PSTR模型回归结果既是对两者关系本质的明晰,也是对时空维度结果的检验。
二、理论基础和研究假设
政府创新投入主要包括对创新研发活动的直接资助、对创新合作体系的软硬件支持以及为鼓励企业创新给予的技术补贴和税收优惠,以上均通过政府财政资金形式,影响产业结构升级。此外,地区政府创新投入并非相互隔绝,而是在空间关联因素作用下相互交流。因此,政府创新投入、区际关联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作用机制可概括为以下两方面内容。
(一)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机制
政府创新投入作为产业发展引擎,与产业发展环境相辅相成,两者均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由此绘制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作用机制图,见图1。鉴于政府创新投入具有累积效应,因而对产业结构升级作用效力的发挥带有时滞性。当政府创新投入较低时,创新生产资金不足,协同创新基础薄弱,创新补贴覆盖率低,致使地区创新能力难以有效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受阻。然而,当政府创新投入到达一定水平,满足产业升级对创新技术人才的基本门槛后,作用于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向影响才逐渐凸显,主要体现在供需层面。供给上,人才补贴降低产业生产成本,产业拥有更大的利润空间;技术退税刺激产业研发强度,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技术密集型产业迅速成长,产业创新实力增强。需求上,政府创新资金投入增大,提升高技术人才收入水平,消费者对高质量产品和个性化服务的追求,推动传统制造业更新换代和现代服务业发展壮大。
产业发展环境包括经济增长水平、金融贷款能力、企业规模大小和基础设施状况,这四方面分别为实现产业转型提供经济条件、金融条件、企业条件和设施条件支持。经济增长保障产业正常运转,但人口红利消失和老龄化现象加重,造成有效劳动缩减,影响产业升级。金融贷款帮助产业缓解暂时性资金短缺,但也加重产业财务负担。企业规模扩大诱使产业规模扩大,导致要素拥挤和恶性竞争。完善的基础设施能够降低运输成本,但建设投入大、完工周期长,加大产业运行压力。
假设1: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直接显著的正向影响随时间演进逐步显现。起初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并不明显,而当政府创新投入随时间积累达到一定规模后,才能发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向促进作用。
(二)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机制
产业结构升级不仅依赖当地政府的创新投入,还受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的影响。区际关联能够突破本地政府创新投入的局限,调节地区间政府创新投入的流动规模和流动速度。对区际关联的度量主要采用邻近指标,现有文献对邻近的分类依据众多,但多数划分互有交集,本文借鉴Knoben和Oerlemans对邻近因素的解析,将区际关联分为:区际地理邻近、区际制度邻近和区际技术邻近[18]。区际地理邻近不仅包含地理方位的相邻,同时囊括跨越地理阻隔的短途旅行时间。区际制度邻近是市场发展水平和地方保护程度的相近。区际技术邻近是地区间技术吸收和转化效率的相近。在不同区际关联因素作用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作用机制如图2所示。
地理方位相邻,加速创新要素流动,降低创新交流难度,提高本地捕获外部知识的可能性。随着现代交通网络通讯技术的发展,“旅行时间”的影响日渐深入,交通可达性的提升为创新交往制造更多机会,强化集体学习。但过度的地理邻近容易形成封闭的创新系统,这既使得系统内部主体失去对外部新知识的敏感,又造成创新外溢的空间锁定。
市场化水平相近,创新产品基于公平合理的市场规则定价,物化于产品中的创新知识更易传播,政府创新往来频繁,促进创新资源有效配置,提升产业产出水平。但地方政府为达到政绩考核要求,常采用垄断和地方保护等手段,打破原有市场秩序,造成市场分割现象,这不仅导致受保护企业创新动力缺失,还使得未受保护企业失去市场竞争席位,抑制产业整体创新能力。
技术吸收能力是识别理解外部技术,其与当地技术储备密切相关,技术吸收能力强的地区,技术基础更为接近,技术交流更加顺畅,技术沟通充分有效,技术互惠效果显著。技术转化效率是消化利用外部技术。技术转化效率高的地区能够克服外部技术的粘性,实现与当地技术有机结合,并成功转化成驱动自身产业发展的新引擎。
假设2:在不同区际关联因素作用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不同且存在区域差异。具体而言,中国东中西地区内和地区间在地理距离、制度质量、技术能力上各不相同,造成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呈现不同的影响效应和空间特征。
根据假设1和假设2可知,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呈时间演进性;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呈空间差异性;综合时空维度特征,得出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呈变化性。
假设3: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呈先减后增的“U”型,即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存在阈值,当政府创新投入尚未达到阈值时,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而一旦跨越阈值限制,便发挥出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
三、数据来源和变量测度
本文选用中国2003—2016年283个城市为样本(1)由于海南省三沙市、海南省詹州市、贵州省毕节市、贵州省铜仁市、西藏自治区拉萨市、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青海省海东市存在大量数据缺失,故上述各市未列入研究范围。,利用插值法和移动平均法填补部分城市缺失年份数据(2)数据缺失严重的城市主要集中在2003年陇南市和中卫市,对此,以2004—2016年数据为基础,采用移动平均处理得到;个别城市年份数据缺失主要集中在产业结构和政府创新投入变量数据,缺失产业结构升级变量数据的城市(年份):防城港市(2005)、荆州市(2016)、梅州市(2010)、石家庄市(2007)、双鸭山市(2005)、梧州市(2005)、云浮市(2007/2009);缺失政府财政教育支出变量数据的城市(年份):渭南市(2005)、镇江市(2012);缺失政府财政科技支出变量数据的城市(年份):广州市(2011)、揭阳市(2003/2004)、渭南市(2004/2006),上述城市除2016年荆州市产业结构数据补充采用前期数据移动平均外,其余城市缺失年份数据采用前后期插值法处理。合计总缺失数据城市数量占样本城市数量比重约0.5%,占比不高,因而采用插值法和移动平均法填补数据对数据质量和实证结果影响较小。,其余原始数据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EPS数据库、中经网数据库,并对相关变量进行对数化和人均化处理(3)对相关变量进行人均化和对数化处理,一定程度上消除地区人口因素和变量单位因素对实证模型参数估计的干扰。,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一)被解释变量:产业结构升级
产业结构升级(ind_str):主要表现为产业生产水平提高、产业比例重心转移以及产业服务化倾向凸显。借鉴干春晖测度方法,采用各城市第三产业与第二产业增加值比衡量,比值越大表明第三产业占比越多,产业服务化水平越高[19]。
(二)解释变量:政府创新投入
政府创新投入(gov_cre):Lee发现紧密追踪政府财政对创新生产的支出情况,有利于了解政府创新行为[20]。在政府财政支出结构中,与创新密切相关的两个指标分别是政府财政教育支出和政府财政科技支出,培养创新人才离不开教育投入,培育创新技术离不开科技支持。因而采用各城市人均地方财政教育支出(gov_hum)和人均地方财政科技支出(gov_tec)表示地方政府对创新人才和创新技术的投入。
(三)控制变量:产业发展环境
产业发展环境各变量测算如下:经济发展能力(gdp):采用各城市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表征。金融机构贷款(fin):采用各城市人均年末金融机构贷款余额表示。企业规模状况(com):采用各城市人均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生产总值代表。基础设施水平(fru):采用各城市人均道路面积衡量。
(四)区际关联:空间权重矩阵
新经济地理学认为经济单元存在空间关联,即使单元间互不相邻,也存在一定联系。基于此,本文依据各城市经纬度得到城市间的地理距离,通过距离倒数平方构造地理邻近空间权重矩阵(WG),矩阵中主对角线元素为0,其余各元素wij表示如下:
(1)
其中,dij表示城市i与城市j之间的地理距离。此外,制度邻近空间权重矩阵(WF)和技术邻近空间权重矩阵(WT)是在地理邻近空间权重矩阵(WG)基础上,参照李靖等做法[21],分别为:
(2)
四、模型建立和实证结果
考虑到城市间的产业发展互动性强,结合政府创新投入、区际关联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作用机制,先构建数理模型,分析三者间的数理关系,再基于SDM模型,实证分析三者间的具体关系,为准确刻画政府创新投入对城市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时间演进特征,有效捕捉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对城市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空间差异特性提供依据。
(一)模型建立
基于本文第二部分对政府创新投入、区际关联与产业结构升级三者关系的阐述,借鉴Griliches建立的知识投入与创新产出模型原理[22],建立如下数理模型:
Y=Co·D(Gc)·I(Pr×Gc)
(3)
(4)
将式(4)简化为:
EY(Gc)=ED(Gc)+Pr·EI(Gc)
(5)
由式(5)可知,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总效应EY(Gc),可以分解成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直接效应ED(Gc)和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间接效应EI(Gc)。
根据政府创新投入、区际关联与产业结构升级三者关系作用机制和数理模型,可构建SDM模型为:
(6)
式(6)中,i、j是城市,t是时间,ind_str是产业结构升级,{Wg,g=1,2,3}分别是地理、技术、制度空间邻近矩阵,gov_cre表示政府创新投入,分别用政府创新人力投入gov_hum和政府创新技术投入gov_tec表征,gdp、fin、com、fru分别表示产业发展环境中的经济增长、金融规模、企业特征和设施水平,λ1反映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直接影响,γ1体现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间接影响,γ2衡量城市间产业结构升级互动效应,λ2~λ5表示产业发展环境中各因素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υit是随机干扰项。
(二) 实证分析
利用含固定效应(FE)和随机效应(RE)的SDM模型,估计政府创新投入、区际关联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由实证结果可知,在95%置信水平下,Hausman检验统计量小于卡方分布临界值,选择随机效应模型结果进行列示,详细内容见表2~7。
由表2可得,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均为正,说明政府创新投入对城市产业结构升级有直接显著的促进作用。其中,政府创新人力投入的增加有利于吸引高素质人才,满足城市产业升级的专业化人才需求。政府创新技术投入的增大有助于提高技术实力,推动技术密集型产业发展。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在区际地理邻近、区际制度邻近、区际技术邻近下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分别是不显著、显著负向、显著正向,表明在不同区际关联因素作用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不同。原因在于,地理相邻虽为政府创新投入在城市间的流动提供机会,但相互间的“搭便车”心理,制约产业难以实现技术突破;中国长期存在的保护主义和垄断现象,阻碍着政府间创新投入的交流;城市技术基础越相近,越有可能进行创新合作,产业升级受益于彼此间相似的技术背景。
产业结构升级的空间滞后项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区际关联能够加强城市间的产业往来,成功产业示范区的建立为邻近城市提供可借鉴的发展模式,产业结构在互动中实现升级。产业发展环境中金融贷款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为正,经济增长、企业规模、基础设施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均为负。可能的原因有,金融贷款为产业发展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人均收入提高导致要素价格上涨,抬高产业运营成本;企业规模扩张造成产业资源浪费,市场供过于求、产品积压、产能过剩;主要由政府承建的基础设施,其投入加大挤占政府创新资金,不利于产业创新活动的开展。
鉴于政府资金投入的循环积累效应,认为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并非一蹴而就,那么这种影响随时间演进有着怎样的变化规律?就全国而言,不同区际关联因素作用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不同,而中国东中西部地区在地理邻近、制度邻近、技术邻近上各不相同,这是否会导致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存在地区差异?为回答上述问题,有必要深入分析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时间演进特征和空间差异特性。
表2 政府创新投入、区际关联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估计结果
1.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时间演进特征
全球经济在2008年遭受冲击,国际市场步入深度调整期,迫使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因此,以2008年为临界点,将全时段2003-2016年分成两段,对比分析金融危机前后,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时间演进特征,结果见表3~4。
表3 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分时段回归结果
表4 政府创新技术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分时段回归结果
从表3~4可知,在2008年前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不显著,而到2008年后却展现出显著的正向作用,这说明在政府创新投入尚未达到一定程度时,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还不明显;只有经过长期积累,这种直接显著的正向影响才能显现。2008年前后区际地理邻近下,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由显著负向到不显著正向,暗示出地理区位的相邻有助于促进政府创新投入的互溢,但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刺激作用并不明显。2008年前后区际制度邻近下,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对产业结构转型的影响由不显著到显著负向,表明金融危机后非市场化力量加强了对政府创新投入的管控,限制了创新要素的自由流动。2008年前后区际技术邻近下,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由显著负向变成显著正向,而政府创新技术投入始终保持正向影响,这说明技术邻近下政府创新投入对城市产业结构升级的溢出效应,随时间推移越明显。
2.区际关联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空间差异特性
中国东中西部地区间有关政府创新投入规模差距较大,地区内在地理、制度、技术邻近程度上各有不同。因此,下面将讨论在不同区际关联因素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地区差异,结果见表5~7。
由表5~7可见,东中部地区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正向显著,而西部地区的影响却不明显。原因是西部地区政府创新投入相较于东中部地区存在一定差距,未能达到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已向影响的阈值水平。东中西部地区政府创新技术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均为正。表明政府创新技术投入相比于人力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更加直接有效。在不同区际关联因素作用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呈地区差异。中部地区是地理邻近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较为突出的地区,而东部地区是制度邻近、技术邻近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最为显著的地区。
具体来看,地理邻近下东中西部地区政府创新人力投入的影响均不显著,而在政府创新技术投入的影响中,中部地区最优、东部地区次之、西部地区最差,表明东中西部地区内政府创新人力投入水平相当,人才流动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不明显。此外,中部地区相较东部地区技术匮乏,政府创新技术投入带来的边际报酬更大,而西部地区技术薄弱,尚未达到产业升级的技术标准。制度邻近下东部地区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的影响正向显著,而中西部地区政府创新人力投入的影响不明显、政府创新技术投入则表现为显著负向。说明东部地区市场化程度高,创新市场关联密切,创新要素互动频繁;中西部地区市场化程度低,创新市场隔绝闭塞,创新交流障碍多、机会少。技术邻近下各地区政府创新投入的影响中,东部地区正向突出、中部地区影响不大、西部地区负向显著。表明东部地区技术基础相近,政府创新合作成果丰硕,诱使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中西部地区创新实力普遍不高,政府增大创新投入收效甚微,反而诱发创新资金错配乱配。
表5 地理邻近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分区域回归结果
表6 制度邻近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分区域回归结果
表7 技术邻近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分区域回归结果
综上所述,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随时间演进由不显著到显著为正,这是对假设1的检验和证实;而在不同区际关联因素作用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不同且呈现地区差异,地理邻近下中部地区溢出效应较优,制度邻近、技术邻近下东部地区溢出效应最为显著,这是对假设2的检验和证实。
六、进一步检验:政府创新投入的阈值效应
根据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机理分析和实证结果可知,政府创新投入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并非简单线性关系,即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是否存在门槛?这需要进一步构建PSTR模型,探究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阈值效应。
(一)模型建立
考虑到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并非一触即发,而PSTR模型正是具有在阈值处平滑转换高低机制的优势,符合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作用过程。因此,将模型设为如下形式:
Ln(ind_str)it=β11Ln(gov_cre)it+β12Ln(gdp)it+β13Ln(fin)it+β14Ln(com)it+β15Ln(fru)it+(β21Ln(gov_hum)it+β22Ln(gdp)it+β23Ln(fin)it+β24Ln(com)it+β25Ln(fru)it·g(Ln(gov_tec)it;γ;c)+ξit
(7)
式(7)中,{βnh;n=1,2;h=2,3,4,5}分别表示经济增长、金融贷款、企业规模、基础设施在高低机制下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系数,ξit是随机干扰项。gov_cre分别用政府创新人力投入gov_hum和政府创新技术投入gov_tec衡量。由式(7)推出,gov_hum和gov_tec在高低机制下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系数分别是:
ehum=β11+β21·g(Ln(gov_hum)it;γ;c),
etec=β11+β21·g(Ln(gov_tec)it;γ;c)
(8)
由式(8)可知,随着g(Ln(gov_hum)it;γ;c)、g(Ln(gov_tec)it;γ;c)从0转换到1,政府创新人力投入总效应ehum和技术投入总效应etec也随之转变,此时式(7)也顺利实现从低区制向高区制的转化。
(二)模型检验
按照Colletaz和Hurlin思路[23],在进行PSTR模型回归前,需根据LM统计量检验模型非线性效应是否存在,再结合AIC和BIC统计量结果,确定模型位置参数个数和数值,具体见表8所示。
表8 模型非线性检验
由表8可知,LM统计量拒绝原假设,模型中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非线性影响显著。当m=1时AIC和BIC统计量结果均小于m=2时数值,确定转换函数和位置参数个数分别是:m=1,r=1。采用非线性最小二乘方法(NLS)估计模型参数,通过网格搜索法获取最优数值,回归结果如表9所示。
(三)结果分析
由表9可得,模型中平滑转化参数(γ)较小,说明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从低水平缓慢地转向高水平,PSTR模型较为合适。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均为“U”型。具体来看,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的临界点(C)分别是-0.522 和2.235,即当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尚未到达临界点时,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显著为负,而当政府创新人力投入和技术投入超越临界点后,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显著为正。此外,两者间的总效应关系也是对时空维度结果的再次检验和证实,时间维度上,在2008年前,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不显著,而到2008年后,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显著正向;空间维度上,中国东部地区市场发展完善、创新基础雄厚,中部地区交通便捷带来的创新边际效益较高,西部地区市场尚未成熟、创新基础薄弱、地理壁垒严重,因此在区际关联因素作用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东中部地区表现突出,而西部地区并不明显。
表9 PSTR模型回归结果
综上,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呈“U”型,当政府创新投入尚未达到阈值时,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而随着政府创新投入的持续增加,这种抑制作用会逐渐消减,并转化成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向刺激作用,这是对假设3的检验和证实。
七、结论和建议
波特的国家竞争力发展理论指出,随着国家经济阶段的转变,传统要素对产业增长的边际贡献逐步降低,未来需要依托更多的创新要素推动产业转型,而政府在高级要素投入中的主导和带头作用,使得政府创新投入在产业结构升级中的影响愈加凸显。因此,本文运用中国2003-2016年283个城市面板数据,基于SDM模型,测度政府创新投入、区际关联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把握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时间演化规律和空间异质特征,并构建PSTR模型,检验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总影响的阈值效应,为合理配置地区间政府创新资源提供参考。
结果表明: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为正,而在不同区际关联因素调节下,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不同,地理邻近下影响不显著,制度邻近下负向显著,技术邻近下显著正向;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随时间演进由不显著到显著为正;不同区际关联因素作用下,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呈地区差异,地理邻近下中部地区较为突出,制度和技术邻近下东部地区最为显著;政府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影响存在阈值,两者间呈“U”型关系。
根据以上结论,提出如下建议:1.不断加大政府的创新投入力度,尤其在服务业方面。考虑到中国当前城市服务业集聚乱象丛生,城市服务业集聚不宜成为带动产业结构升级的长效机制[24],着力培养学历背景高、专业技能强的人才流向服务业,提高服务业从业人员的整体素质,善于运用创新技术专项资金优化服务业,打造线上线下合作的新型服务业盈利模式。培育有创新潜力、扶持有创新能力、打造有创新实力企业,走符合“低碳经济”的产业创新道路。2.深化禁锢地区间创新要素流动的体制机制改革。不断削弱地理、制度、技术等壁垒因素影响,夯实交通网络基础设施建设、突破行政区划管理制度束缚、搭建创新资源共享与互助平台,推动区域产业集群升级。3.践行地区差异化的产业发展战略。加快提高中部城市间的可达性,提升产业间的地理集中度;积极推进东部城市市场一体化,实现“创新链、产业链、价值链”三链深度融合;扩大对西部城市产业创新人才技术的支援范围,增强其对邻近因素下创新辐射效应的认知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