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
2020-07-20庞华坚
庞华坚
到林子里去
想起那触摸不到的欢乐,从树木根部蔓延到每一片叶子;溪水流过丛林,吞没了它们的来路;很快,丛林中积压日久的燥热,在寂静中翻腾起来。
还想到小道上畏天知命的枯叶,断枝,按着耐心徘徊的风。
而我要朝着风的方向,穿过尘埃,去林子。我想去探看那些倒下的巨大树木,是否安好。
我要由着那些枯枝的指引,去看看沿路返回的一队队蚂蚁,今晚睡在何方。
进入林子之前,我必须顶着漫天灰暗,拐过街角,离开热闹。到了野外,必须正好遇到一匹刚刚撒开蹄子跑向林子的马。而我,必须和那匹马一起,不假思索,纵情奔跑。
跑啊,跑啊,我们要忘记远近高低,忘记与山川擦肩而过。
见闻
仍然会有细雨,在天上飘,沽湿头发;
仍然会有轻风,在山涧流,送来温柔;
山石仍然粗犷,竖立山之上;山色仍然收敛,隐藏清香深处。
仍然会不期而遇三五鸟鸣,响于树梢,它们只回应生机,不惊动寂静;仍然会有冬寒从山顶压下来,春暖在山底迎上去;仍然会有生命萌动的声音在泥土、山石和草木中,拔节。
空山.幽谷,一刻不停,进行着万千变化。
那变化是山中的浓翠,是云海的呼吸,与自然生长的声音融为一体后,阴霾里迅速蔓延的艳丽无边。
南湖边,柳树下
那棵柳树看尽了人间的生离死别和无常变幻几。
而春天的气息仍盛:花落了,泥土.收藏了花朵的娇艳;冬天来了,云彩留下了往日的痕迹。
谁的双手,在这里,掩埋半生酸涩,又把下辈子的沉默注人不动声色的湖水之中?
这株柳树,那么老!它站在遍体鳞伤中。
它满身皱纹里,有瓷器破碎的声音。那清脆的声音,如细雨在天地间纷飞。
那声音,有一天,突然,如山洪暴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泛滥下来。
而青山依然在,幾度夕阳红——
“用你苍凉的双手,擦去我脸上的青翠!”
返回村里
背景阔大:
大江、大河、大山……
贡士、进士、庶吉士……
背景只是背景。背景不在现场.。过往的事物,再逼真,数百年来,也没能惊动周氏祠堂的灯盏。
满月中的小镇,如满月中的耳廓,透亮。
小河在背后,扬起鱼儿打水的声音。
月亮和露水似乎在低语。
亮的、美的,都被它们湮灭了。湮灭路上有深爱——
骨骼撞击,朗朗的宣言。
窗里和窗外,还是昏暗的,看不见风。
想着,风一吹,风就过了山冈。
风再吹,莲花池,还是莲花池。
池中有睡莲:淹没的是世态之姿,浮现的是未知的走向。
云梯,通天直上
山歌仍然新鲜,树木仍然和一千年前那样长出来。
石板路温润,梯田性情分明。
伴随稻谷黄过熟过千万回的人们,还住在山上。
龙脊上的水,也泊在原处,虚实着微雨之春。
每天清晨,云梯仍然从雾中升起,像通天直上,又像自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