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消费结构升级问题的理论与现实

摘 要： 隨着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投资疲软、出口波动变大，消费开始超过投资逐渐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然而2020年1、2月份因受疫情影响，消费马车遭遇前所未有的急刹车，进一步提振内需、激发市场活力，消费升级刻不容缓。对消费升级理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影响消费升级的因素及其对经济的影响方面，从现实情况看中国的消费结构在波动中不断升级且逐渐趋于理性，但城乡消费差距仍较大，消费潜力仍需进一步挖掘。

关键词： 消费结构升级 制约因素 现实分析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投资疲软，出口波动较大，消费开始超过投资逐渐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从2009年开始，投资对经济增长的作用逐渐下降，消费则逐渐发挥出稳定经济的作用。整体来看，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相对比较稳定，对经济的拉动也表现出持久的稳定性，在经济下滑中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从2011年开始，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61.9%超过投资对经济的贡献率46.2%，其对经济的拉动作用首次超过投资对经济的拉动作用，拉动经济5.9个百分点数据来源于中国国家统计局。。然而2020年1、2月份因受疫情影响，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下降了20.5%，消费马车遭遇前所未有的急刹车。为了进一步提振内需，激发市场活力，国家发改委等23个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促进消费扩容提质加快形成强大国内市场的实施意见》，各个地方政府也出台了相应的政策以及消费券、干部带头消费等具体措施，消费升级刻不容缓。

一、国内消费升级文献综述

消费升级是个综合性的概念，整体来看包括消费理念、消费方式、消费品质、消费环境和消费结构的变化，是消费者由生存型消费向享受型消费的转变，是由强调数量到重视质量的转变、由简单的物质满足转为更高层次精神满足的转变、由中低端消费方式向中高端的跨越。其中消费结构是外在表现形式的刻画。目前中国研究消费结构升级的文献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关于消费结构优化升级的影响方面，例如对产业结构调整、技术进步、经济增长等的影响研究;二是关于消费结构升级本身的研究，如消费结构升级的表现形式、特征、内涵及影响制约因素的研究。

关于消费结构优化升级对产业结构调整、技术进步、经济增长等的影响研究。早在1994年，范剑平、向书坚就提出由于收入差距和超高速经济增长，我国消费结构升级与产业结构升级存在两个时间差：城市居民消费收入增长过快导致城市消费结构升级超过产业结构调整速度，农民收入增长过慢使其消费需求结构升级落后于产业结构升级。消费需求结构与产业结构升级时差的存在，对我国经济长期发展会产生重大影响。刘慧、王海南（2015）发现居民消费结构变化明显，对第三产业产品的消费比重逐年提升，消费呈多样化趋势，居民最终消费对各产业总产出的拉动在不同年份其拉动力的强弱也不同，对各产业也有不同的放大效应。俞剑、方福前等（2018）在研究消费结构升级、要素价格扭曲等对中国农业劳动力转移影响中发现，当所有因素同时改变0.1个单位时，消费结构升级对农业劳动力转移的影响程度最大，为4.63%。谢小平（2018）在探讨消费结构升级对技术进步的影响及条件时认为，开放条件下消费结构升级引导着资源的配置方向，带来不同形式的技术进步。

关于消费结构升级本身及其影响制约因素的研究。关于消费结构升级本身综述的文章较少。毛中根、杨丽娇（2017）详细分析了消费结构升级的表现形式、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供需匹配问题以及当前消费结构升级面临的产品结构不匹配需求结构的问题。黄隽、李冀恺（2018）从消费升级的特征、度量、问题和发展四个方面进行分析。以高层次商品支出占比的变动情况作为居民消费升级的度量指标进行了测算。提出中国消费升级过程中存在着消费率偏低、服务型消费供给不足、居民负债率上升过快等问题。关利欣（2018）从发达国家消费升级规律来看，随着人均收入水平从中低收入阶段提升至中高收入阶段和高收入阶段，消费结构逐步升级，服务类消费占比提升，中国消费结构也将向服务引领转型调整。

在影响消费结构升级的制约因素研究中，不同学者从不同方面给出了答案。杜丹清（2017）消费升级涵盖消费内容升级、消费方式升级与消费者主权维护三个方面。生活性服务业发展是互联网时代消费升级的重要领域，它不仅有助于提升消费结构，同时能倒逼生产环节技术创新与产品质量提高。刘玉飞、周颖洁、杨政宇（2018）发现住房价值对居民家庭发展和享受型消费支出存在挤出效应。房价每上涨1个百分点，消费结构升级指数将下降0.27个百分点，并且房价上涨对交通通讯、教育文化娱乐和医疗保健等升级型消费支出的影响具有明显的差异性（汪伟等2017）。王平、王琴梅（2018）认为消费金融通过配置效应、融通效应、财富效应、流动效应促进消费结构的转变与消费质量的提升，促进消费结构升级。汪伟、刘玉飞（2017）运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2）数据实证发现，人口老龄化会通过提升居民家庭的医疗保健消费支出占比带来居民家庭消费结构的改善。魏勇、杨孟禹（2017）通过构建“收入结构—社会保障—消费升级”理论分析框架实证发现，居民前期收入、非工资性收入占比和消费物价水平对城镇居民消费升级具有促进作用，而当期收入、工资性收入占比、个人社保缴费、消费习惯和不确定性因素对消费升级形成不同程度的抑制。范叙春（2016）通过研究中国居民消费结构升级的决定机制和产品的有效供给问题发现，除医疗保健、交通与通信外，各商品的价格增长都会显著提高其消费支出占总消费的份额;食品价格增速过快是抑制中国消费结构升级的重要原因;除教育外，收入增长对其他六类消费结构的升级都存在显著的门槛效应，且食品、衣着和居住等物质型消费的门槛值要低，而交通与通信、医疗保健、家庭设备用品及服务等服务型消费的门槛值要相对更高。李红平（2018）发现较高的城镇化水平有利于促进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升级，并且对农村居民消费结构的影响超过对城镇居民的影响。消费结构升级速度在短期内加快，最终增长趋势将趋于平稳。张忠根、何凌霄、南永清（2015）通过研究转轨时期的中国经验事实发现，消费结构是人口年龄结构影响产业结构的重要中间变量，消费结构与产业结构呈正向变动关系;少儿抚养比的下降和老年抚养比的提高均促进了消费结构升级，进而有利于产业结构升级。

二、中国消费情况的现实分析

伴随着经济下行，消费增长率也是下降的，但是消费水平相对平稳。消费增长率波动性较大，整体保持在15%左右。城乡之间表现出明显的消费差异，城市消费增长率高于农村，城市消费结构升级引领着农村结构升级，城乡消费结构差异逐渐下降，从2014年开始农村消费结构升级趋势首次超过城市，表现出稳定增长的态势。

（一）中国消费的基本情况与问题

1.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持续平稳上涨。如图1，从2010年开始中国经济开始下行，虽然消费一直发挥着拉动经济的作用，整体来看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是处于平稳上升状态的，但是其增长率却相对放缓。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率的下降并不能说明消费降级了。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率的波动受当前市场环境影响较大，例如1998年受亚洲金融危机影响，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率急剧下降，从30.5%下降到6.8%。而后随着经济平稳逐渐上升。2008年金融危机，又使得其增长率突然下降，但整体看来，其下降趋势日趋放缓。观察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绝对量的变化发现，从2000年开始，其增长水平接近于指数增长，从2010年开始虽说增长放缓，但是依旧平稳，表现出强大的增长势头。截至2017年，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为366261.6亿元，是1983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2849.4亿元的128.5倍，这说明中国的消费能力正不断发挥重要的经济拉动作用。

2.城乡居民消费差距逐渐减小。通过对比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水平和农村居民消费水平发现（如图2），从1978年改革开放算起，改革开放之初的3年城乡的消费差距逐渐缩小，之后有一段相对平稳的时期，城市消费水平大概保持在农村的2.2倍左右。从1990年开始，城乡差距急剧上升，最高达到3.55倍。而后受到亚洲金融危机影响，差距暂时缩小，而后又开始扩大。从2000年开始，城乡消费差距的扩大趋势才被控制住，而后逐渐下降。整体看来，城市居民消费水平先于农村消费的增长，其增长速度和幅度远远大于农村。截至2017年，中国居民人均消费水平为22902元，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水平为31032元，农村居民消费水平为11704元，远远低于城镇居民消费水平和全国消费平均水平。这一方面受到整个经济形势的影响，另一方面是由于农村消费水平的提高。

3.农村居民消费增长率超过城市。通过观察图3，城乡居民消费增长率具有相同的波动周期与频率，城市居民消费增长率的变化总是先于农村居民消费增长率的变化，其城市居民消费的波动幅度更大，而农村居民消费的波动幅度则相对较小。这主要跟城市居民与农村居民消费产品需求弹性的差异有关。农村居民消费能力相对于城市居民较低，其消费结构较低，主要集中在食品、衣着、居住和生活用品等生活必需品上，其需求弹性较小，消费粘性较大，所以波动较小。再者从2011年开始，农村居民消费增长率超过城市居民消费增长率，并处于相对较高的大于10%的增长率水平上。这说明，农村居民的消费水平的增长潜力正在逐渐释放出来。

（二）中国消费结构的基本情况

1.对比1990年和2016年城镇居民消费结构情况，中国消费结构变化显著。如图4，1990年城镇居民的消费中有超过一半的支出用于食品烟酒的消费，大约为54.25%，衣着占到13.36%，居住占4.76%，而用于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和医疗保健的支出分别为3.17%，8.78%和2.01%，三者之和为13.96%。2016年城镇居民消费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用于食品烟酒的支出仅占总消费支出的29.30%，衣着方面的支出也减少到7.54%，而居住的支出提高了很多，大约占到22.16%。而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和医疗保健的支出分别为13.75%，11.43%和7.07%，三者之和占到32.25%。消费结构的变动十分明显。

2.中国消费结构在波动中不断升级，农村消费结构的波动性更大且升级的趋势性更强。从数据分析图5来看，城市居民消费结构整体上呈现出平稳的上升态势，受2008年金融危机和2013年经济增速下滑的影响，表现出暂时性下降。2013年由34.12%下降到2014年的31.33%，而后开始平稳上升。而农村消费结构变化则不同于城市。起初在2001年時，城乡消费结构基本一致，在28.43%左右，在这之前农村消费结构高于城市，在这之后农村消费结构开始下降而城市消费结构开始上升，逐渐超过农村。城镇化的高速发展使得城市经济迅速腾飞而农村经济则相对衰落，从而拉大城乡收入差距，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不足严重制约了农村消费结构的提升，使农村消费结构出现暂时性下降。2003年农业税改革减轻了农民生活压力，农村消费结构出现了缓慢上涨，但整体波动较大，这跟农村相对落后的社会保障制度有关，人们大量储蓄降低了消费能力。但是其整个消费结构增长趋势明显，反映了农村居民消费升级的主观愿望强烈。2008年中国的消费结构升级趋势明显，危机带来人们的理性消费回归，从而减少低端消费。2008年以后，农村消费结构一直处于不断上升状态，尤其是在近几年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的背景下，农村消费结构升级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增长势头。这对消费拉动整个经济增长具有积极促进作用。数据显示，农村消费相对滞后于城市，在其基本生活消费需求未完全满足之前其消费结构波动较大，随着经济增长居民收入的提高，基本生活必需品的消费充分得到满足后，农村改善性消费增多，使消费结构在小幅度波动中逐步上升。

3.消费者更倾向于理性消费，升级的内在欲望增强但未能充分发挥出其拉动力。从消费结构内部分析，食品烟酒的支出在不断下降，即恩格尔系数不断下降，反映出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与此同时拉动消费升级最大的支出项是交通通信和医疗保健的支出增大。这主要反映出两点，一是人们之间的交流更便利，交通通信费用的提高与基础设施建设密不可分。交通路网基建的完善为人们的出行提供了各种便利，同时网络和科技的进步方便了人们的日常交流。二是人口老龄化影响。医疗保健呈现出逐年平稳上升的趋势，主要是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对医疗需求的增加。最能反应消费升级质量的教育文化娱乐项目表现出先降后升的趋势。面临经济下行压力，该部分支出的增加充分说明中国居民更加重视消费质量、消费的精神满足和中高端消费需求。因为经济的压力会使消费者更倾向于理性消费，避免盲目消费，理想消费更能代表消费者理念的转变、消费方式的变化与产品的决策问题。然而通过趋势图发现，该部分占比相对比较平稳，其增长趋势不明显。出现以上问题的原因可能跟近年来房价高涨有关，由于房价的升高，使得人们在住房需求上的支出不断增加，占到整个消费支出的五分之一以上，从而挤压了其他消费。

三、政策建议

一是全方位发力提升整体居民消费能力。通过扶持地方产业，对落后地区人们进行人力资本培训或者提高地区福利等措施，加快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的脱贫，减少全国收入差距，提高整体居民的边际消费倾向。严格控制房价在一定的合理范围内，适当提高保障房的比例，缓解住房压力，减少房价过高造成的对其他高质量消费的挤压。加速产业改造升级、智能制造，推动制造业与服务业融合发展，推动产业结构升级，是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实现消费结构升级的前提。完善社会保障制度，尤其是就业医疗养老等制度，减少居民应对未来的储蓄动机，从而增加当前消费。

二是引导居民树立正确的消费观的同时完善消费信贷。积极引导居民形成健康的合理的消费观，更加重视产品的品质和精神服务。随着品质消费的观念日益深化，不断丰富发展消费信贷既是消费结构内部升级的需要也是推动升级的动力。不断鼓励引导消费金融公司拓展新兴消费市场业务，适应消费升级趋势的发展变化，推动消费信贷由购买手机、电脑、家电、摩托车等实物耐用消费品阶段逐渐向旅游、家装、教育培训、健身、生活美容等新兴消费场景跨越。同时做好消费信贷风控工作，确保消费信贷健康良好发展，降低消费金融服务费用，提升消费金融服务效率。

三是打造良好的网络生态，利用互联网等新兴网络平台的作用，充分发挥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推动消费升级。疫情抑制了传统消费，却加速催生了新的消费习惯。新冠肺炎疫情下第三产业直接遭受冲击，实体零售、餐饮、旅游等行业面临严峻挑战。借助互联网与柔性生产服务优势，利用直播电商开展线上营销，充分挖掘“宅经济”潜力，推动跨界生产，提供新的消费场景，使群眾的需求不断得到更快速更充分的保障。加大力度做好网络服务平台建设，完善“互联网+”消费生态体系，鼓励消费新业态、新模式、新场景的普及应用，规范网络经销商的行为，做好平台服务反馈系统和信用构建体系，推动消费生态的优化提升。

四是打破农村消费短板，推动城乡消费一体化。完善农村生活服务业，规范小卖部、菜店、粮油店、集市、超市等农村商业活动的同时给予其一定的商业发展灵活性，保证农村基本商业服务的繁荣稳定发展。大力支持发展高品质规范化商业，优化商业区、购物中心等布局，打造城乡消费中心带动区域消费，使农村消费行为与方式向城镇逐渐靠拢，释放农村消费潜力。完善消费物流基础设施建设，重视物流最后一公里建设，规范统筹农村物流市场，做好城乡物流体系高效对接，提高物流配送效率，深入盘活农村电商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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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飞红，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