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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泥入海: 王波和他的王波窑

2020-07-18三观

茶道 2020年5期
关键词:制瓷茶器汝窑

三观

上世纪90年代的歌里常唱“告别过去,重新出发”,词曲激奋人心,仿佛打包好行李就能回到拉萨。但真正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挥手告别过去的梦,就像站在山巅的碎石上,这种游离感和孤独感能瓦解“自我”。

有些人后退,于是不断在怀疑自我中游移;有人前进,于是在自己舒适的领域里找到归属。

王波很明显属于后者。

灰色地带的孤独感

王波,1978年生于山东,1998年以省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贵州大学雕塑系。2000年左右,他成为北京2万多艺术青年中的一员。或许是追求艺术太痛苦,又或者过腻了抽烟喝酒谈理想却交不起三百块钱房租的日子,2013年他结束北京景德镇两头跑的生活,定居景德镇成为一名以制作茶器为主的制瓷人。

但王波又确实不像一个“制瓷人”。他光头、小眼、常年皱眉,喝茶时烟不离手,说起话来又快又准。会用“嘴硬的婆娘”来形容景德镇的包容,也会用崔健、村上春树、加缪来给自己的论点加点注脚。长期的熏陶下,他的身上留有太多“艺术青年”的气息。

这种气息直接导致了他和景德镇大部分朋友只谈吃喝不谈理想的生活状态,因为“聊不到一起”,最终只是给自己“创造孤独感”。他用“江湖人”三个字形容过去那个圈子,但当他从雕塑绘画转到做传统风格的时,这种茶杯、茶器时,近乎“自我放弃”的举动让他从这个江湖里脱身而出。

他成了纯艺术的叛逃者,也成了制瓷人眼中的“异类”。

消解与敬畏

王波无疑是聪明人,又有雕塑底子,制瓷在当时的他眼里真是太简单了。拿泥巴塑型,再放炉里烧,无非就是成品率问题而已。长久以来以西方逻辑思考问题,王波习惯用科学眼光来看待瓷器,制瓷,说到底是硅酸盐的问题。

但随着对瓷器和茶的了解越深入,他越感知自己的无知,“当你真正了解这个工艺后,你才觉得自己就是尘埃。”

比如常用的草木灰釉,普通的草灰和稻草灰不同;在木头灰里,树枝和树干的成分不同,不同的树不同的季节含钙成分又不同。比如烧窑,温度高低,什么时候还原、什么时候保温都会对结晶产生影响。这些细微的不同都将直接影响茶器的色泽、硬度和润度,从而影响使用时的触感和使用者的心情。尽管制瓷将近七年,但直到这两三年他才真正准确掌握温度的节点,有了一种“这东西我终于不用猜了”的底——这粒小小的尘埃好像在阳光里有了一点点重量。

但制瓷远远不仅仅只是,工艺。在成为工艺品和艺术品之前,它首先是日用器。

日用之道在细节在体验也在美感。王波的作品多为茶器,茶为主器为辅。普洱要敞口大方,岩茶要聚香聚气,红茶要敛口才能敛香。除此之外颜色明艳还是悠远、釉面光还是润、触手位置的线条把握,是卧足还是高足又各有讲究。说起来都是局部的事,但当你在一个器皿上平衡又哪会那么简单。

西方讲逻辑和科学,东方讲经验和韵味;当代艺术说自我和观念,传统美学却说的是意境和节奏。一直接触西方当代艺术的王波在年轻时甚至觉得传统文化很“忽悠”人。但当他在网络上第一次见到馆藏的汝窑器皿时,他惊呆了。温润如玉的釉色、极简的线条,穿越千年的宋式美学让他由心底产生热爱。为了理解器皿中的韵味,他开始慢慢接触传统文化,喝茶也从豪饮变成了细品。制瓷让他对东方审美和传统文化产生了敬畏,而这股敬畏让他的瓷器有了不同于别人的质感。

多年后他用“宁静淡泊,潇洒简远”。八个字概括他心里的宋式美学。当他说出这八个字的时候,你已经很难在他身上看到从前的尖锐和偏执。“凭什么让别人理解你,我有时候也在反思。你也不能理解别人啊。

如同这些年所做的器皿一样,他也慢慢变得温润平和。茶桌上的茶也从浓烈的普洱变成了温润的陈年老白茶。

汝窑之外

王波常常觉得自己就是杯子里的那片茶,只是一片叶子却承载了无限的文化意蕴;他又像手里那坯泥,原来那么烂,但经过揉捏、烧制变成了璀璨的样子。他在山巅的碎石上找到了遥望的方向。同时,他也像一坯被投进海里的泥,一点点消散,然后与自己的世界和解。

他的器皿更多以传统元素为基础进行二次创作,传统文化给他提供了大量的养分,“如果没有这些元素,我都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但纯艺的出身注定了他不会做纯粹的仿古,在偶然的闲暇里他也会回忆当初做雕塑作品时那种畅快淋漓。我想王波心里并非那么决然,甚至他并不曾叛逃,只是换了一種看似“无用”的方式,在积累内心的底气和再出发的勇气。只是,再出发的战场在他的茶器之上。

釉料、工艺、审美和自己的内心世界,当他整理好这些之后,或许他能撇开传统与当代,更多地把自己的情感通过器皿表现出来。让它在某一瞬间除了审美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能触碰到使用者内心。

“我现在不只把它当汝窑,我是考虑怎么做到我想要的那个状态。”故事一层层剥开,当你在景德镇的寒冬里看见他一边歪着头一边眯着眼笑时,那种少年感让人觉得一尽管现在距离他所想要达到的状态还遥遥无期,或许这场由一张汝窑图片引发的叛逃最终也能成就他的“艺术”。

毕竟器皿与艺术品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对立。但无论制瓷或是艺术创作,表达自我本身就是一个无底洞,越探寻越莫不到底。可除了不断往里摸,他没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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