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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理论逻辑与现实路径

2020-07-14顾金喜

治理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逻辑

顾金喜

摘要:生态文明建设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德政工程,污染防治已成为新时代中国必须解决的一个突出社会问题。随着大数据时代的到来,传统生态治理的困境日益凸显,因而如何推进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創新生态治理模式,提升生态治理绩效就显得尤为重要。从理论逻辑来看,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意味着传统生态治理必须实现价值、技术、模式和能力等多维度的重构。从现实路径来看,重点是完善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网络基础设施体系和综合协同治理平台,推进政务流程优化再造,加快建设天空地一体化的生态环境监测网络,增强生态环境数据传感器灵敏度、智能传输、生态环境要素的预测预警、分析决策和处置能力,使作为公共治理资源的海量生态数据、现代数字技术与生态治理有效结合并转化为优化政府生态治理的“生产力”,系统提升生态治理的智能化水平。

关键词: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逻辑;路径

中图分类号:D630.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9092(2020)03-0033-009

一、引  言

“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是功在当代的民心工程、利在千秋的德政工程”,①习近平总书记一直非常重视生态文明建设和环境保护问题,早在2005年就提出“生态资源是最宝贵的资源,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不要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推动经济增长……”,这就是广为人知的“两山论”。十八大报告提出了“全面落实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不断开拓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十九大报告则强调“建设生态文明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习总书记多次强调:“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必须把生态环境保护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切实推进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建设,建设天蓝、地绿、水净的美好家园。”

毋庸讳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创造了长期高速发展的奇迹,但一定时期却忽视了对环境的保护。“发展中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问题依然突出,科技创新能力不强,产业结构不合理,发展方式粗放,环境污染问题日益严峻”,习近平:《关于〈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的说明》,《人民日报》,2013年11月16日。大量的土地被重金属污染,70%以上河流被污染或正遭受污染的威胁,全国各地经常可见重度雾霾,人民群众对环境污染现象深恶痛绝,出现了大量的环境群体性事件,致使环境问题和社会冲突交织叠加。因此,我们面临的关键问题不是发不发展,而是该如何高质量发展,更好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期望。关键是以“环境保护”和“资源永续利用”为核心,努力实现环境资源化、资源经济化、经济生态化,推进“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绿色发展之路、文明发展之路。

十八大以来,中国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生态环境治理明显加强,环境状况得到改善。然而不得不指出的是:首先,传统重经济发展轻生态保护的痼疾在某些地方仍然存在,理念差异是政府生态治理面临的突出困境之一。徐婷婷、沈承诚:《论政府生态治理的三重困境:理念差异、利益博弈与技术障碍》,《江海学刊》,2012年第3期。如甘肃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秦岭生态保护战等皆折射出了同一个问题即某些地方政府生态文明建设意识仍然不到位,生态治理依然任重而道远;其次,当前中国生态治理运动式色彩浓厚,多元利益主体博弈下生态治理不可避免的面临中央与地方、政府与企业、政府与公众、企业与公众的系列博弈困境。中央环保督查刮起一阵阵督查风,然而即便是环保督查期间,地方政府应付督察、检查仍然是花样百出,更勿论督查之后漫不经心的应付了。如中央第四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在湖南督察时发现敷衍整改、表面整改、假装整改仍有发生。而且实践中由于以指标和考核为核心的“压力型”政治激励模式存在着制度性缺陷,导致地方官员将操纵统计数据作为地方环境治理的一个捷径,从而造成了政府在环境治理上的公信力流失,这是地方环境治理失败的根源之一,冉冉:《“压力型体制”下的政治激励与地方环境治理》,《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3年第3期。也是传统生态治理模式一个突出的问题;再次,由于互联网+、大数据、云数据技术应用不多,当前我国各职能部门对具体的生态资源不清、生态资产不清的现象不同程度存在,生态监管、反应速度、预防预警能力存在较大问题。最后,地方政府对预防化解环境风险仍力有不逮,如天津滨海特大火灾爆炸、江苏响水化工园区火灾爆炸等都反映出当前某些地方政府对环境风险的预防化解存在较大的问题,监管不力、“走形式、走过场”问题突出。

要解决这些问题,一方面需要进一步强化生态治理的意识和制度刚性,另一方面必须创新生态治理的机制体制和方式方法,比如充分运用互联网+与大数据技术推进生态治理的数字化转型,以提升生态治理绩效。特别是随着数字政府建设成为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脚步日益临近。因此,如何加快推进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提升其智能化、数字化水平,就成为当前数字政府建设题中的应有之义。本文主要探讨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理论逻辑,并结合浙江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实践,分析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现实路径。

二、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理论逻辑

21世纪以来,以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Web3.0 技术、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数字化技术的广泛应用意味着人类社会正式进入大数据时代,数字化技术对人类社会发展乃至社会交互方式的变革都产生了全方位的推动作用,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每个角落。它对公共治理也产生了重大影响,从信息化、无纸化、集成化办公到大数据云数据,推动了政府管理向数字治理、智慧治理的转变,以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为特质的新一代ICT技术使政府治理体系产生了根本性变革。从人类社会发展的趋势来看,数字政府建设是社会技术形态变迁在公共管理领域的必然结果,是一场从理念到实践、从价值到目标、从结构到模式、从局部到全局、从量变到质变的深刻革命,具有战略必然性、任务紧迫性和技术可行性。林崇责:《政府数字化转型之“数”和“术”》,《浙江经济》,2018年第23期。从世界范围来看,政府治理的数字化转型从一个抽象的理论概念逐渐成为一个具体的现实存在,“数字治理”已成为当前全球治理的一个核心议题。有鉴于此,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和十九届四中全会的报告中明确提出要建设网络强国、数字中国、智慧社会,建立健全运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推进数字政府建设,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一)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内涵

目前已有不少学者对数字政府建设或政府数字化转型内涵展开了探讨,大致有三种代表性观点:一是主张数字政府是数字时代政府的一种存在状态和活动方式,如何圣东和杨大鹏就将数字政府定义为“以移动网络通信、人工智能等技术为支撑,使整个政府系统变为可以用数字代码来描述和分析的数据海洋,形成一种用数字方法开展政府事务的新运行机制,政府机构日常办公、公共服务等政府事务在数字化、网络化的环境下展开的政府存在状态和政府活动实现形式”;何圣东、杨大鹏:《数字政府建设的内涵及路径——基于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的经验分析》,《浙江学刊》,2018年第5期。二是主张数字政府是一种新型的政府运行模式,如刘淑春认为数字政府是公共治理理论与数字技术深度融合催生的热点问题,是遵循“政府理念创新+信息技术创新+政务流程创新+治理方式创新”四位一体架构的全方位、系统性、协同式变革;刘淑春:《数字政府战略意蕴、技术构架与路径设计——基于浙江改革的实践与探索》,《中国行政管理》,2018年第9期。三是主张数字政府是一种全新的治理理念和治理方式,如戴长征和鲍静认为数字政府更多是指政府通过数字化思维、理念、战略、资源、工具和规则等治理信息社会空间、提供优质政府服务、增强公众服务满意度的过程;戴长征、鲍静:《数字政府治理——基于社会形态演变进程的考察》,《中国行政管理》,2017年第9期。 也有一些学者从治理的视角对此进行了分析,如徐晓林等认为数字治理(Digital Governance)是数字时代全新的、先进的治理模式。从广义上讲,它是一种与政治权力和社会权力的组织与利用方式相关联的社会——政治组织及其活动的形式,还涉及到如何影响政府、立法机关以及公共管理过程的一系列活动;从狭义上讲,数字治理是指政府与市民社会、政府与经济社会的互动和政府内部的运行中运用信息技术,易化政府行政,简化公共事务的处理程序并提高其民主化程度的治理模式。徐晓林、刘勇:《数字治理对城市政府善治的影响研究》,《公共管理学报》,2006年第1期。

笔者认为,数字政府是数字化技术在公共管理领域的现实应用,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以移动互联网、Web3.0 技术、云计算等现代信息技术对政府累积的海量数据进行深入挖掘、智能交互、系统整合、精准分析、灵敏反馈至政府管理和服务过程中,改革或重塑政府治理流程,以数据融通和智慧服务提升政府治理软实力、绩效和人民满意度,具有数字化、智能化、协同化、透明化等特征。通过中国知网等数据库检索发现,目前学界已有关于生态治理方面的研究成果,但对数字生态治理或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研究则处于空白状态。不同的学者从不同的角度研究了生态治理问题,李晓西等主张生态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国家治理体系重要组成部分,关键是处理好政府与执政党、政府与人民代表大会、政府与社会和民众以及各级政府之间的关系。李晓西、赵峥、李卫锋:《完善国家生态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四大关系——基于实地调研及微观数据的分析》,《管理世界》,2015年第5期。曹永森和王飞主张生态治理是一项系统而复杂的工程,它需要建立起多元主体参与的生态治理模式。曹永森、王飞:《多元主体参与:政府干预式微中的生态治理》,《求实》,2011年第11期。然而,从目前的治理现状来看,政府仍是生态治理的主导性力量,市场、社会主要是补充性力量。综合国内外现有相关研究成果,笔者认为生态治理主要是国家治理体系和能力现代化视域下传统政府单一主导的生态管控模式向“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科技支撑、法治保障”的协同治理模式转变,其重点是充分发挥多元主体在生态治理过程中的作用并形成协同效应以实现治理绩效的优化。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则是生态治理模式创新和治理技术创新的统一,它是数字政府建设的一个重要领域,既具有数字政府建设的一般性特征,又聚焦于生态治理各方面、全流程的信息技术应用,具有特殊性,同时又要充分发挥社会多元主体的协同作用。因此,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重点是通过现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等手段提升生态治理数字化、智能化水平和治理绩效,着力解决当前各级政府各部门反映较多的生态治理信息孤岛、数字壁垒和数字鸿沟问题,以移动互联网、Web3.0 技术等现代信息技术为支撑,努力促使生态治理的跨层级跨部门跨行业跨系统跨区域的优化协同高效,充分挖掘和发挥“社会协同、民主协商、市场补充、公众参与、科技支撑”的系统整合作用,实现从不同主体、数据、资源、平台、网络、系统、技术和功能的简单相加向深度融合、智慧融合、智慧治理和智慧服务转变,提高各地区和各级政府的生态治理能力、治理效能。

(二)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逻辑

目前学界对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研究基本处于空白状态。安筱鹏曾就数字化转型提出了五大逻辑,即思维重构、战略重构、技术重构、能力重构和组织重构,安筱鹏:《重构:数字化转型的逻辑》,电子工业出版社2019年版。不过该书并没有从数字政府建设和生态治理的视角论述数字化转型的努力。笔者认为,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乃是一个系统的工程,是价值、理念、目标、技术、组织、结构、模式、能力一系列要素重构的过程,其转型逻辑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内容:

1.价值重构。任何一种真正的理论,都应以概念框架、价值体系与逻辑体系的形式为人们提供历史的动态发展着的现实图景和思维方式,以理论所具有的普遍性、规律性和理想性为人们提供动态发展着的价值观念,并以之规范人们的思想与行为。作为对客观世界抽象化、系统化、科学化认知的价值体系必须超越实践本身,才能发挥其对实践的批判性反思、规范性矫正和理想性规范作用。从逻辑上看,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首先是从价值体系的重构开始的。这种价值体系的重构一方面是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在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继承和延续,即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最大限度增进人民福祉和打造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另一方面,时代发展又赋予了它新的内涵,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一个重要的价值诉求就是与时俱进地应用现代信息技术推进政府生态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打造人民满意的服务型政府、生态型政府。也即意味着我们必须充分运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现代数字技术创新生态治理模式,提升生态治理效率,提供更多更普惠的生態产品、生态服务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需求。此外,从全媒体时代以及服务型政府建设的内在逻辑来看,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目标逻辑还应突出以用户体验、用户获得感为中心,这既是全媒体时代用户导向在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方面的生动体现,也是政府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核心价值。

2.技术重构。传统生态环境治理更多的是依靠政府的强制推动,是压力型体制下目标责任制、考核制的层层加码和逐级下压。在中央的强势推动下,环保督查一个省一个省、一个市一个市的轮流督查落实下去,下级政府往往与中央政府存在理念差异,缺乏生态保护、治理的动力和能动性。而针对企业的污染防控,生态环境部门则主要采用临检、飞检、横断面监测、排污口监测等传统手段,由此导致的一个结果就是生态环境保护经常依赖运动式的治理,缺乏相应的长效机制。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统筹兼顾、整体施策、多措并举,全方位、全地域、全过程开展生态文明建设”和“各相关部门要履行好生态环境保护职责,使各部门守土有责、守土尽责,分工协作、共同发力”,习近平:《坚决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推动生态文明建设迈上新台阶》,人民日报,2018年5月21日。在方法论上非常明确地提出了生态治理统筹协调、整体协同、系统推进的总要求。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方法、技术转型升级或重构。当前我国的生态治理迫切需要采取更有效的方法、更可靠的数字治理模式,以更便捷更经济更高效的技术手段来实现统一监管、协同治理和智能治理,这无疑是时代的一种必然要求。

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技术重构主要体现在三方面:一是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建立生态治理的综合协同管理平台和数据库。通过将生态环境部门与其他关联主体的数据资源、政务服务、生态保护、环境治理等生态治理活动统统数字化并存储于云端,使整个生态治理系统转变成可用数据代码来描述和分析的数据海洋,形成一种基于数字资源、数字方法、数字媒介、数字技术的系统、高效、智能的新型生态治理机制和模式。而且为了提升生态治理的有效性,生态治理的综合协同管理部门还可以与企业征信的系统数据库互通有无,通过不同数据库之间的数据交换、有效整合、统籌山水林田湖草等自然生态资源管理,并把企业投融资、社会征信管理体系和生态治理机制有机结合起来,充分贯彻“统筹兼顾、整体施策、多措并举,全方位、全地域、全过程”的方法论要求;二是运用大数据、互联网+技术实现生态环境的智能监测。当前我国生态治理任务艰巨而繁重,打赢蓝天保卫战和环境污染防治攻坚战成为生态治理的重中之重。从中央环保督查和媒体曝光的情况来看,各级地方政府为应付环境督查或环境保护花样百出,凸显了生态治理的难度。因此,必须实现生态治理的数字化转型,提升生态环境监测的数字化、智能化水平,通过移动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实现生态环境重点区域远程监控、视频监测、自然生态资源日常监测、环境风险的智能化预警、监测、控制和应急处置等;三是实现生态环境的智能保护。移动互联网、人工智能技术对生态治理技术重构最终的体现就是实现智能保护,即通过各种自然生态资源、生态环境保护的大数据以及各种相关数据的智能收集、智能传输、智能分析、灵敏反馈与迅捷处置,不仅可全面提高生态治理的智能化水平,而且可增强其环境保护和污染治理反应的灵敏度和处置的有效性,实现精密智控和精准智治。

3.能力重构。按照《辞海》的解释,能力乃“完成一定活动的本领”。而《现代汉语辞典》对能力的解释则是“能胜任某项工作的主观条件”。可见,能力这个词实际上可以多角度、多维度、多层次地进行解读,它本身是个主体自主性与客体制约性、抽象性与具体性、价值性与工具性、稳定性与变迁性、积极性与消极性对立统一的复合概念。汪永成:《经济全球化与中国政府能力现代化》,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4-48页。能力必然包含两个基本面:一是将意志目标转化为现实的本领,具有客观性;二是“胜任某项工作或者达成某个目标的主观条件”,即主体达成目标的有效性,“能力即有效性”张国庆主编:《行政管理学概论(第二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555页。与能力主体的能动性、积极性、创造性密切关联,具有明显的主体性。大数据时代生态治理能力的建构亦包含两个最基本的方面:一是各级政府充分运用互联网+等现代数字技术贯彻落实生态环境保护国策,实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美好之文明发展的现实本领;二是各级政府胜任生态环境保护或达成生态环境保护的主观条件,亦即其能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

从分类角度看,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能力主要包括生态治理信息智能收集、智能传输、智能决策、智能沟通、智能反馈、智能处置和不同部门之间彼此智能协同能力,能够使不同层级政府、职能部门和社会、市场、公众实现高效协同,打破条块分割的藩篱,优化生态治理效能。如生态治理的数字化转型通过智能收集、传输、分析生态环境部门集成的数据资源可智能预判、预警环境风险并迅捷处置;从能力层级来看,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能力与传统的政府管理能力截然不同。它是与现代信息、数字技术紧密结合并在传统政府管理能力基础上积极重塑的能力。它能通过大数据和互联网络持续交互、反复利用从而不断提升政府生态治理和公共服务能力,给政府生态治理插上高科技、人工智能的翅膀,特别是订单化服务、智能化传输、信息化咨询、灵敏化反馈、智能化处置都远远超过了传统管理能力。它的能力层级、能力的覆盖面、能力所产生的经济社会效益都与传统政府管理具有质的区别。显而易见,数字化转型之后政府的生态治理能力辐射半径明显扩大,能力明显增强,最终必然优化政企、政社、政民关系及其他治理主体关系;从能力性质来看,数字化转型之后生态治理能力是一种智能化能力,这种能力因互联网+、大数据叠加当前迅猛推进的媒介信息革命而具有海量信息、智能存储、智能传输、智能沟通、反复利用、规模效益、边际效益递增等显著特点,而且还具有服务前瞻性、互动性、多部门社交化网络协同等特点,可有效预见社会需求、走在公众前面,打造智能化、高效化的政府监管和公共服务体系。譬如以通过政府部门间数据共享为技术支持,通过“一窗受理”统一服务入口,可以使群众像网购一样方便地享受公共服务,何圣东、杨大鹏:《数字政府建设的内涵及路径——基于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的经验分析》,《浙江学刊》,2018年第5期。随时随地向政府部门反映生态保护和污染问题。

4.模式重构。大数据时代赋予了人们对生态治理方面的认知和创新能力,也进一步打开了生态治理充分利用数据资源的想象空间,生态治理相关的所有技术、应用、模式、创新都将围绕数字资源展开,因而政府必须与时俱进地创新和重构生态治理的模式。这种模式的重构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管理模式重构。生态治理数字化是数字国家、数字政府、数字治理在生态治理方面的生动实践,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应用信息技术重构生态治理的机制体制,实现生态保护和治理技术更新、管理流程再造、绩效提升等等,多主体参与、数字治理将渗透和伴随生态治理全过程;二是服务模式重构。互联网+与大数据的应用必然推进生态治理模式的更新迭代,生态治理将告别政府部门条块分割的传统物理状态,如政府涉环境行政审批服务和监测预警都是网络技术、数字技术和政务服务整体性融合的新运行状态,使生态治理的数字化转型成为群众美好生活需要和一个增进社会创新活力的赋能平台。再如在政务信息方面,公众只要通过政务微博、微信公众号和政务信息网,就可智能获取所需环境治理及服务信息,而且只需“手指一按,服务到家”,这必然重塑公共服务模式;三是沟通模式重构。全媒体时代信息传播媒介创新层出不穷,特别是微信、微博和钉钉的推出,使得政府部门之间、上下级之间、政府与公众、政府与社会的沟通模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从以往的金字塔型、应激式反馈模式逐渐向扁平化、去中心化的立体互动模式转变,并实现了从一对一、点对点向一对多、点对面的沟通模式转变。因而互联网+和媒介沟通渠道的变革实际上驱动了生态治理沟通模式的变革和创新,从而构成了生态治理的整体数字化转型。

三、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现实路径——以浙江省为例

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重点是加快建设天空地一体化的水、土、气生态环境监测网络,增强生态环境数据传感器灵敏度、环境数据智能传输、分析能力、生态环境要素的预测预警、分析决策和处置能力,使作为公共治理资源的海量生态数据、现代数字技术与生态治理有效结合并转化为优化政府生态治理的“生产力”,系统提升生态治理能力。从目前浙江的实践来看,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路径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

(一)完善生态环境主题库建设

生態治理数字化转型需要海量的数据和扎实的基础。具体而言,政府应统一规划建设升级政务云平台,加强物质层面、组织层面、任务层面和传播层面的网络建设,为各部门、各行业、各层级的沟通、管理和服务提供高效、安全、可按需使用的政务云平台。逯峰:《广东“数字政府”的实践与探索》,《行政管理改革》,2018年第11期。就生态治理而言,生态环境主题库是其首要项目。如浙江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就依托数管中心统建的公共技术组件和数据资源体系,在建设全省生态治理集约整合基础设施体系的基础上建立了生态环境主题库,打造全省生态治理的大平台、大系统、大数据中心,并建立环保部门的数据仓。生态环境主题库囊括了浙江省基本的自然生态资源库、大气污染防治、水污染防治、土壤污染管控修复、固体废弃物和垃圾分类处置等生态环境保护要素,建成跨部门使用的自然生态资源监督管理综合系统,整合或对接自然资源、生态环境、农林、水利、海洋、气象等部门的生态资源管理系统,实现各部门各类功能区划有机融合。为了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浙江编制了全省污染场地环境风险控制清单,建立了生态治理大数据库、云数据库,提高生态治理的信息化、智能化水平。而且该省把环境准入制度和专家评价、环境影响评价体系全面纳入生态环境主题库中,建立与环境准入管理相配套的环境标准体系,逐步提高生态环境准入和保护标准,并建立规划环评和项目环评的线上线下审批联动机制,从源头上有效遏制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通过生态环境主题库的数字化转型,浙江借助现代数字和人工智能技术实现了对生态红线区、饮用水源保护区、自然保护区等重要生态空间的协同保护和对土地、矿产、水、林木等资源要素的综合管理、智能管理,并强化对重点区域、重点流域、重点行业、重点企业环境安全的智能、监管,基本实现把所有自然生态系统、环境污染和风险监测纳入生态环境数字化转型综合平台,实现跨部门跨行业跨流域跨层级跨系统的数据归集和共建共治共享。

(二)推进生态治理政务流程优化再造

截至目前,政府在生态治理中仍然发挥着主导作用,因而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必须在该领域实现政务流程优化再造,充分应用网络信息技术、现代数字技术面向生态治理场景实现技术创新、敏捷创新、模式创新,必须应用互联网思维对政务流程进行系统创新优化。在实现路径上,浙江省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政务流程再造主要从总体设计、实现路径、任务分工、组织保障和制度保障等方面突出顶层设计,确保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具有前瞻性、系统性和可操作性。生态治理政务流程优化再造关键是实现“三条链”的有序衔接。

1.以流程再造为核心,构建整体协同的业务链。从实践层面看,浙江省的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把自然生态环境资源、生态环境保护资源、企业生产信息、企业征信体系以及公民信用体系等数字信息集成,增强了生态治理系统化、集成化和智能化水平。该省推行的生态环境全要素态势感知“一张网”项目就是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与协同共治的重要内容,重点是全面完善各地各相关部门可通用的“一网一图”为主体的生态环境保护管理协同平台。其中的“一网”是指统筹建设陆海统筹、天地一体、部门协同、上下协同、数据共享的立体化、自动化、智能化、全要素生态环境监测与态势感知网络,力求实现跨部门跨系统跨层级监测资源整合和监测数据共享,对全省环境全要素进行实时态势感知,对各类数据进行统一的智能采集、存储、传输、分析和利用,重塑生态治理的信息流、时间流和服务流程,充分挖掘数据在生态治理中的功能。同时,畅通环境空间地理数据共享渠道,打造多维度、立体式、智能化的生态环境全要素态势感知网,重塑了生态治理空间流,使之成为打赢污染防治攻坚战和蓝天保卫战的综合“情报网”。

2.以数据共享为支撑,构建互联互通的数据链。浙江省的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一个重要途径是建设生态环境保护综合协同管理平台,促进生态治理各职能部门业务协同、数据共享,推动生态治理跨部门、跨层级业务的互联互通,形成集约化效应,最终实现生态环境治理数据大共享、业务大协同、体系大融合。其次,该省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畅通生态环境保护与统一的行政审批、项目管理、社会征信体系共享途径,构建系统资源共享和联合监管机制,将项目审批、信用档案、红黑名单等信用产品内嵌到生态环境行政许可、污染源控制、资金分配等全领域业务,构建互联互通的数据链,推进生态治理模式的根本性变革。

3.以“一站一窗一网”为形态,构建系统集成的服务链。林崇责:《政府数字化转型之“数”和“术”》,《浙江经济》,2018年第23期。浙江省的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在统筹构建一体化的生态环境保护综合应用大平台、共享共用大数据、协同联动大系统之际,还对政府累积的海量生态环境数据进行智能交互、精准分析、灵敏反馈至政府生态治理和服务过程中,以数据融通和以人民为中心的“智慧监管、智慧服務”提升生态治理软实力和治理绩效,大力提升生态环境保护监管和服务的网上供给能力,提升人民满意度。如当前浙江各级地方政府全力贯彻落实“最多跑一次改革”措施,网上网下协同推进生态治理和服务的数字化转型,全力支撑打赢蓝天保卫战和污染防治攻坚战,把生态环境保护内嵌于企业项目前期谋划、立项审批、计划管理和事中事后全流程审批监管服务,实现生态治理和服务的数字治理、精准治理和智能治理,取得了明显治理效果。

(三)推进污染防治攻坚战的智能化转型

针对当前我国日益突出的环境污染问题,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了三大攻坚战,污染防治就是其中之一,也是生态治理的重中之重。在新形势下针对当前生态环境保护的新情况新现象新问题,建立健全污染防治的数字一体化平台是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题中的应有之义,也是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的关键抓手。

1.建设各类污染源数字化档案库,实现污染源管理“一源一档”。目前浙江省已依托污染源自动监控系统完成了对全省4000家重点排污单位的基础建库工作,并与环保部排污许可证管理系统实现有序对接,接入了全省已核发的排污许可证数据。同时,根据第二次污染源普查工作,浙江省生态环境厅逐步拓展了污染源底数,实现对全省各类污染源数据的全覆盖和动态监测。至此,全省各类污染源、重点排污单位的基础数据库和排污许可证数据库已经基本完成建库工作。

2.推进生态环境监测、防治的数字化转型,实现智能监测和控制。打好污染治理攻坚战的前提是实现生态环境监测、控制的智能化转型,浙江省推进生态环境监测控制智能化转型的措施主要包括:推进水资源保护和水污染防治的数字化转型,如统筹推进流域、河网水污染防治监测,深化流域水环境综合治理,实施断面劣Ⅴ类水质、排海污染源等点源、面源和流动源污染防治的实时、动态、智能监测和控制,切实强化水污染治理;推进大气污染防治的数字化转型,如加强PM2.5等细颗粒物污染实时、动态的监测和防治,降低灰霾天气发生频率。目前,浙江生态环境保护综合管理协同平台已完全实现了生态环境资源和环境风险的实时监测、在线监测,任何一个普通公民都可在浙江省环保厅的官网上查询到实时的空气质量自动数据,包括空气质量状况、空气质量指数(AQI)、PM2.5实时浓度、重污染天气空气质量监测预警。以2019年5月的实时数据为例,当时浙江省空气质量基本为良好及以上(详见下图1)。从图中可看出,优的只有舟山市,得分为50(优的得分区间为0-50),舟山的实时空气质量刚好挤入优的范围;宁波、台州、丽水、衢州、金华都接近优的范围;而杭州、湖州、绍兴的空气质量则相对靠后;嘉兴的空气质量指数为94,已接近良的末尾,比较接近轻度污染范围。

空气质量究竟如何还可以从PM2.5的浓度反映出来,目前浙江生态环境保护综合管理协同平台对PM2.5的浓度和空气清新状况也实现了实时的监测和预警,还能实时、动态、智能地反映当前全省空气清新情况;推进重金属、危险化学品和土壤污染防治的数字化转型。浙江的生态环境保护综合管理协同平台实施重点防控区、重金属污染健康危害、危险化学品生产运输定期、实时、智能监测评估制度和公告制度,基本实现了危险化学品、危险废物和有害废物产生、转移、利用、处置全过程的数字化、智能化监管,有助于防范化解重大环境风险。

3.推进环境执法和能耗监测数字化转型。环境执法是环境保护的最终屏障,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必须通过生态治理综合管理协同平台系统整合环境执法资源,完善各部门信息共享、联动监管、联动执法、智能执法等机制。浙江省通过该平台已基本形成了“上下联动、条块结合、综合监管、智慧监管”的环境执法新格局,而且紧跟网络信息技术革命和数字政府建设的时代潮流,加强了智能监测、智能监管、移动执法和行政处罚电子化网络化平台建设,积极推进环境执法信息化、网络化、移动化、智能化、便捷化。生态治理综合管理协同平台还有助于利用跨部门跨行业跨系统数据整合成果,对企业用电、用水、用煤、用气等资源能源消耗、原辅材料使用情况、申报纳税、信访投诉等数据关联分析;提取企业环保投入、生产经营、社会影响等特征指标;建立企业环境行为风险评估模型,锁定高风险环境违法企业,实现精准执法、高效执法。

4.推进污染防治和环境风险治理的数字化转型。生态治理的核心任务是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和蓝天保卫战,因此如何通过数字技术的有效应用增强环境保护和环境风险治理能力是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必须解决的核心问题。浙江省实施的污染防治攻坚战指挥协同“一张图”的主要目的就是为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和环境风险治理增强信息共享、信息化调度、协同、智能化监管监测、预防预警以及应急处置能力。当然,从生态治理的流程演变来分析,生态治理综合管理协同平台还必须对突发环境事件处置实现系统的、全流程、革命性的重塑和再造,它不仅要建立起基于现代数字技术的网络化、智能化的应急响应、应急动员、应急保障、应急调度、应急处置和信息反馈于一体的闭环系统,全面提升各系统各部门各层级之间的协同能力,而且还必须对涉及应急处置的各环节、各层级、各部门的任务进行数字化分析、解构和重构,确保突发环境事件和环境风险治理的协同化、智能化、高效化、最优化。

四、研究结语

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是数字政府建设的重要内容,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从学界现有的研究成果来看,对数字生态治理或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研究目前仍然处于萌发阶段,涉及的成果并不多。文章通过对数字政府和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内涵的探析,主张生态治理的数字化转型既具有数字政府的一般性特征,又具有生态治理的特殊性规定,它改革或重塑政府生态治理流程,以提升政府生态治理软实力、绩效和人民满意度,具有数字化、智能化、协同化、透明化等特征。

与一般数字政府建设不同的是,生态治理的数字化转型聚焦于生态治理各方面、全流程的信息技术应用和治理流程的重塑,重点是应用现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等提升生态治理智能化水平和治理绩效。而要实现数字化转型,从理论逻辑上分析,传统的生态治理必须实现价值、制度、技术、模式和能力的系统性重构,实现生态治理流程的再造和治理能力的更新换代。通过对浙江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实践的深入考察,本文尝试提炼出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的一般性路径。从浙江的实践来看,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必须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良好的生态环境就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的生态发展理念,坚定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其次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必须建设生态治理集约整合的网络基础设施体系和综合治理平台,加强物质层面、组织层面、任务层面和传播层面的网络建设,打造生态治理的大平台、大系统、大数据中心,并建立环保部门的数据仓,囊括基本的自然生态资源库、大气污染防治、水污染防治、土壤污染管控修复等生态环境保护要素,建成跨部门跨行业跨流域跨领域使用的生态治理数字化综合系统;再次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必须推进生态治理流程优化再造,即必须构建起整合协同的业务链、互联互通的数据链和系统集成的服务链,以业务链、数据链、服务链的重构实现生态治理流程再造,实现从信息采集流转、集成分析、反馈处置的共建共治共享和互联互通;生态治理数字化转型还必须推进污染防治攻坚战的智能化转型。必须建设各类污染源数字化档案库,实现污染源管理“一源一档”,推进生态环境监测、防治的数字化转型,实现动态、智能监测和控制,推进各领域污染防治、环境执法、能耗监测和环境风险治理的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切实增强生态环境数据智能传输、智能分析、灵敏反馈、智能预测预警、智能决策和智能处置能力,使海量的生态数据与现代数字技术有效结合并转化为优化政府生态治理的“生产力”,系统提升生态治理能力。

(责任编辑:张 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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