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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式青春》:日系画风包裹下的中国动漫

2020-07-14晁一宁

声屏世界 2020年8期
关键词:中国元素

晁一宁

摘要:近年来,国产动漫逐渐崛起,口碑与票房双丰收,在如此好的市场趋势下,中国动画导演李豪凌将触角伸到了作为动漫产业大国的日本,探寻中日动漫电影合作更深的可能性。电影《肆式青春》由中日联合执导,以三段温暖清新的小故事共同组成,并在中国进行实地取景,是对传统国漫的一次大胆超越。但日系画风包裹着的中国原创故事并没有让中国观影群体沉浸其中,产生了共鸣断层。

关键词:日系画风 中国元素 新海诚 《肆式青春》

电影《肆式青春》是在同一技术背景下,中日联合出品的一个“实验性作品。”《肆式青春》是由两位中国导演李豪凌、易小星与一位日本导演竹内良贵联合执导的类型青春电影。在大结构上类似于新海诚执导的《秒速五厘米》的三三三制,有所不同的是《肆式青春》中三个故事并无情节上的关联,是三段独立的青春怀旧故事,分别为《一碗乡愁》《霓裳浮光》与《纤雨初晴》,这三段青春故事各有其特征与得失,以“衣食住行”为主线进行展开。《肆式青春》对北上广三个城市实地取景,进行CG化,目的是最大程度还原故事场景,增强影片的真实感,但效果差强人意。

一碗乡愁中特写镜头的喧宾夺主

第一个故事《一碗乡愁》由中国导演易小星执导,是以湖南特色三鲜米粉为切入点,用童年、少年、青年吃的三碗米粉技艺的变化,暗喻了时代的变迁,讲述了亲情与乡愁的交互。米粉在这里作为主要意象,多次用特写镜头呈现,承担起结构性的符号功能。通过特写镜头将美食的制作过程一一呈现,也是日漫中用来渲染气氛的常见手法,使得画面可观可感。 “特写镜头一般是对某一事件中的细节, 对某一整体形象中的局部做出刻画, 起到一种微观的聚焦作用, 并可以在不同景别的镜头组合中, 建构出一种错落有致的节奏感。”①这个故事以食物作为承载情感的主体,故事从制作一碗三鲜米粉为开始。打捞米粉、配菜逐个富有美感的被放在碗中、煎鸡蛋、最后浇以汤汁,热气从碗中騰腾冒出,一碗精心烹制的三鲜米粉呈现出来。整个过程用多个特写镜头叠加起来,再用慢动作播放,观众近距离的感受到美食的魅力。日本文化相对于其他国家的文化,具有更加浓重的生活色彩,日本动漫也更倾向于文化的质朴,美食作为充满生活气息的“物”用特写镜头来呈现,在日本动漫作品中极为常见。在宫崎骏的电影中,虽以表达人性为主,美食作为突出情感的道具也时常出现,在《千与千寻》与《哈尔的移动城堡》中对美食也有细致的展示。日本动漫大多节奏缓慢轻和,注重情绪的表达,所以情节不容易被记住,但提起日漫,脑子里定会出现一碗特写镜头下冒着热气的拉面和一块三明治。

米粉的嫩滑,汤汁的浓稠,小明大快朵颐,吃得满脸油汗。这些细节都用特写镜头去不断强化不由得让人想到中国制作的美食节目《舌尖上的中国》。《舌尖上的中国》从美食的制作开始,到对食材本身的细微展示,烹饪的精妙过程,最后呈现出色泽饱满精致的菜品,都用大量的特写镜头进行呈现,让观众食欲大增。镜头同样的精美,《舌尖上的中国》却毫无违和感,其虽立足于美食,但背后却有强大的中国文化底蕴作为支撑,《一碗乡愁》只突出了美食的精致与花哨,缺失了中国美食中的烟火气,无真正的精神内涵作为支撑。影片中说“米粉是机器做出来的,十分整齐,高汤加了鸡精,所以格外鲜美,价钱变得更高,但浇头却变得越来越少”,这也正是影片给人的感受,动画形式大于影片内容。尽管故事以湖南与北京双城为背景,剧本改编自易小星的原创散文,结尾处配上民谣歌手李志的音乐,尽可能多的容纳中国元素,但总体呈现出的效果并未摆脱传统日漫的模式。

霓裳浮光中“本土化”薄弱

第二个故事《霓裳浮光》是由日本导演竹内良贵执导,这个故事以广州为背景,以粤语为配音,并以“衣”为道具进行展开。这个设置对以粤语为母语的观影群体会有一种地域上的接近性。竹内良贵自知对中国文化陌生,曾两次去广州进行实地考察,竹内良贵认为广州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时代的变迁与城市迅速的发展变化都聚集在广州,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另外一点,广州的纺织业与服装业发达,选择广州更符合对“衣”为主题的情节设定。影片采取对广州实地取景,目的就是使影片最大程度“中国化”,同时也选择了较好驾驭的姐妹亲情的故事为主线。姐姐依琳是一名时装模特,妹妹是一名学习服装设计的学生,人物设定简单,模特姐姐在遭遇后辈新人排挤后到了人生的低谷期,想退出模特行业,妹妹通过自己设计的衣服为姐姐找回勇气,重新站上舞台。这是一个典型的都市女性自省的故事,其中依琳男友与后辈新人谢仁形成了另一条故事线。故事中使用了平行蒙太奇剪辑,扩大了故事的信息量,强化了冲突。然而,时尚行业的题材距离普通人的生活有距离,模特与时装行业的具体内容并不为大众所知,没有生活上的贴近性,较难引起普遍性的情感共鸣。

从画面以及主体思路来看,竹内良贵所呈现出来的仍然是日式动漫的风格,故事本身无任何的中国特色,除了以广州为背景和贯穿全程的粤语配音,把画面与故事放在其他城市,如东京、新宿也毫无违和感。《霓裳浮光》中对于“本土化”的呈现一直在中国文化的外围进行兜转,而没能把握其真正的中国特点。广州作为一个服装业发达的城市,与此相对应的是电商服装行业市场同样繁荣。这一特点是中国特有而其他国家所不具有的。如果把依琳置于电商服装模特的背景下,一下子就抓住了广州的核心特点,整条线索会更加明朗的同时,会加深“本土化”的感官。影片的情节方面也不够连贯和具体,模特圈的残酷竞争、职场压力和姐妹情深在影片中都有所体现,但并没有完整的展现。如影片中想展示模特行业的弱肉强食,但只通过依琳与谢仁的几句交流为线索,没有更多的细节与之并行,无法支撑如此深刻的内涵。姐妹爆发争吵由于没有情节上的铺垫,也显得十分突兀。影片中情感的冲突点都是点到为止,真正想表达的亲情与工作背后的真实最终也归于平淡了事,影片立意没有得到升华。

纤雨初晴中物哀之美与故事性叙事的强烈冲突

第三个故事《纤雨初晴》是由中国导演李豪凌执导,以上海为背景,以“住”为主线,以“磁带”为载体,讲述了一个青涩温润的青春爱情故事。《纤雨初晴》是三个故事中完成度最高的,故事线也较前两个更为完整,故事中包含着符号性的上海元素,如上海石库门、铁皮盒饼干等,以及涉及到的学区房问题与中国当下社会现实紧密结合。但从视觉感官来看,《纤雨初晴》带有强烈的“新海诚”风格,尤其是在画面呈现上,画风温柔细腻,光色柔美,少年时懵懂略带遗憾的爱情故事,不免让人想起新海诚的《秒速五厘米》中男女主人公之间的青涩而真挚的爱恋。男主人公李墨与女主人公小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后来通过“磁带”作为介质,架构起两人沟通的桥梁。中考之时,李默为小雨考上重点,小雨却为李默降低志愿,两人自此错开,整个影片呈现出了一种物哀之美。“物哀是日本一种具有悠久历史的审美传统,它显示的是一种在生活和艺术活动中外物动情的审美表现形式。”②物哀审美是根植于日本文化之中的,具有民族特色的审美意识,物哀是对生命的感叹、对自然的敬畏,也是对世间一切的体味。

而新海诚的电影无一不体现爱而不得、生活无助的物哀之感。在《纤雨初晴》中刮风下雨的阴暗天气,与父母争吵过后难得的平静孤寂的昏黄时刻,在空无一人的桥上奔跑,得知真相后的遗憾与悔恨无不透露出物哀之感。日本电影中的物哀之美是通过影片的场景、光线、色彩、镜头等渗透到画面中,侧重情绪的渲染与表达,在故事性上略为薄弱。这与中国动漫所呈现出的重故事性,轻情绪的风格完全不同。如《白蛇:缘起》讲述了许宣与白蛇前生今世的爱情故事,白蛇落水被许宣所救,两人暗生情愫,在危险时刻的舍身忘己,在厮杀面前的相互坚守,剧情环环相扣,跌宕起伏;再如《大圣归来》中齐天大圣被压在五行山下,由于长安城内遭山妖洗劫,大圣的封印无意中被名叫江流儿的小孩解封,自此展开了除妖、救人到成为真正的大圣的故事线。相对于物哀之美,中国动漫故事性极强,起承转合处处有交代,没有含糊其辞之感,其中注入的儒家精神也显得更为广阔和大气。

《肆式青春》尽管由三个独立故事组成,各有优缺点,三位导演也在极力“去日本化”,但整部影片还是被打上了“日式动漫”的烙印。影片虽取景于中国的真实场景,以三个不同的城市——北京、上海与广州构成的青春图鉴,在细节设置上中国元素也多有体现。地铁口的煎饼摊、红绿印花的餐具、门上的福字、米粉店门口高高挂着的红灯笼、白蓝相间的校服、中国式祖孙之间的亲密关系都具有人文特色。但影片中人物模式化明显,人物走路姿势过于挺直和刻板,方方正正的书包,面部表情平缓无明显波动,这都是传统日本动漫所特有的产物。除此之外,仔细查看《肆式青春》的演职员表就能发现,该片除了电影的原创故事,企划和出品方的不到20个中国工作人员之外,90%以上全是日本人。③影片《肆式青春》主要聚焦于青春中各种情感之间的羁绊与真善美的传达,缺少对社会更深入的思考,情节略显单薄无力,浅显与重复,缺少中国文化的内核,使得中国影迷产生共鸣断层。(作者单位:吉林大学)

注释:

①李显杰:《电影修辞学》,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版。

②叶荭:《以悲为美:论日本文学中的物哀》,《世界文学评论》,2012(1)。

③李岩:《〈肆式青春〉:东亚动漫网络的一次实验》,《当代动画》,20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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