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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视角下《无事生非》中的女性形象

2020-07-13姚倩叶

大众文艺 2020年14期
关键词:波拉男权

姚倩叶

(南京师范大学,江苏南京 210023)

一、引言

莎士比亚喜剧《无事生非》讲述了意大利的两对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女主人公一是墨西拿总督里奥那托之女希罗,男主人公一是弗罗伦萨的少年贵族克劳狄奥,二人从两情相悦,到遭奸人陷害使得克劳狄奥对希罗心生怨恨,最后在牧师等人的帮助下希罗洗清冤屈,二人重归于好。女主人公二是希罗的堂姐贝特丽丝,男主人公二是帕多瓦的少年贵族培尼狄克,二人相识已久却相互嫌弃,每次见面都如针尖对麦芒,似乎要通过斗嘴分出个高下,但在阿拉贡亲王唐·彼得罗、里奥那托和克劳狄奥的有意撮合下,二人互生爱意,终成眷属。

虽然《无事生非》是一部爱情喜剧,但故事的发展、人物的对话都透露出女性在当时社会中的卑微地位和从属身份,本文将从女性主义视角对剧中三位女性角色——希罗、贝特丽丝和玛格莱特进行解读,以揭示男权社会中女性的生存状态。

二、女性主义视角下的希罗

希罗出身名门,美丽善良,但是没有主见,任何事情都听父亲的安排,包括婚姻。其堂姐贝特丽丝就曾这样打趣希罗,说她“最懂得规矩”,“会先行个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听从父亲的指示。①从战场归来的克劳狄奥对希罗一见钟情,亲王彼得罗得知后,主动为其做媒,计划在假面舞会上代替克劳狄奥向希罗求婚。希罗的父亲却听闻是亲王彼得罗想娶女儿希罗,暗示希罗答应其求婚。虽然希罗对彼得罗和克劳狄奥一无所知,但她依旧完全按照父亲的指示行事,答应了彼得罗的求婚,也就意味着答应了克劳狄奥的求婚。二人关系确立后,希罗常常对克劳狄奥赞美有加,称其为全意大利最优秀的男性。答应求婚前,希罗一心听从父亲的指示,答应求婚后,又全然遵照未来丈夫的意志行事,希罗的形象与中国古代妇女需要遵从的“三从四德”呼应,未嫁从父,既嫁从夫。[1]虽然剧中希罗对克劳狄奥不只是依附,还有爱情,但是希罗的爱情包含了对男权社会的顺从。

希罗与克劳狄奥的婚事进展并不顺利,与克劳狄奥结怨的彼得罗的弟弟约翰从中作梗,与其手下波拉契奥合伙陷害希罗。波拉契奥的情人是希罗的侍女玛格莱特,他让玛格莱特夜里站在希罗卧室的窗口与他谈情,他将玛格莱特唤作希罗,让克劳狄奥与彼得罗误以为希罗不贞。约翰和波拉契奥的计划进展十分顺利,目睹“希罗”在新婚前夜与他人调情的彼得罗和克劳狄奥在婚礼上当众羞辱希罗。彼得罗称希罗为“淫贱的女人”。②克劳狄奥也哀叹:“你这最下贱、最美好的人!”③可见在该剧所处的时代,女性是否贞洁是男性评价女性的最重要的标准,如果一个女性不贞,那么她的所有优点都可以被抹去。无故受到羞辱的希罗一时不知所措,昏倒在地,但是得到的不是同情,而是鄙夷、痛恨,甚至连父亲里奥那托也选择相信彼得罗、克劳狄奥等人,站在男性的视角痛责希罗,诅咒她快快死去。作为父亲的里奥那托的行为更加证实了在当时社会中,男性话语的力量远远高于女性话语的力量。

希罗与克劳狄奥的这段感情纠葛并没有结束。希罗在神父的帮助下洗清了冤屈,却欣然答应了再次嫁给克劳狄奥。里奥那托得知希罗是清白的以后,也愿意再次将女儿嫁给曾经羞辱过她的克劳狄奥。希罗是那个男权社会完完全全的顺从者,她从未想过反抗,她坦然接受了自己作为女性的从属地位,她听从父亲的安排,她相信克劳狄奥羞辱她是因为遭人陷害,所以她甚至不责怪克劳狄奥。希罗是值得同情的,但同时她的悲剧是必然的,她是男权社会的牺牲者。

像这样成为男权社会牺牲者的女性在莎士比亚戏剧中不只是希罗,还有《奥瑟罗》中的苔丝狄蒙娜,同样出身贵族的苔丝狄蒙娜被小人伊阿古陷害,使其丈夫奥瑟罗误以为其不贞,愤怒中的奥瑟罗掐死了自己原本美丽善良的妻子,得知真相后的奥瑟罗追悔莫及,用自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2]妻子因小人陷害被丈夫误以为红杏出墙,暴怒下的丈夫对妻子痛下杀手,却发现错杀无辜,于是丈夫在悲痛中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剧情已经成为男权话语下平常老套的故事,也是莎士比亚经常构建的悲剧情节。[3]生活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莎士比亚对女性的从属身份是同情的,也是无奈的。女权主义作家玛莉·渥斯顿克雷福特曾说,最体面的女性受到的压迫也最多。[4]希罗如是,苔丝狄蒙娜也如是。

三、女性主义视角下的贝特丽丝

里奥那托的侄女、希罗的堂姐贝特丽丝似乎是男权社会的反叛者。她蔑视婚姻,瞧不起风流潇洒的贵族青年培尼狄克,每次见到他,她总能妙语连珠地将他讽刺一番。她婉拒了亲王彼得罗的求婚,坦言彼得罗的身份太贵重,只能用来装场面。她不会因为彼得罗的身份高贵、地位显赫而选择顺从,也从不把他人的劝诫放在心上。贝特丽丝对婚姻有自己的见解,认为求婚是“迅速而充满幻想”的,结婚则“循规蹈矩”,“拘泥着仪式和虚文”,结婚后紧接着就是后悔,再是更加后悔,最后婚姻“倒在坟墓里”。④贝特丽丝的特立独行与其堂妹希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是有自己独特个性的男权社会的叛逆者,一个则是温顺屈服的男权社会的顺从者。

希罗遭到小人陷害后,贝特丽丝坚定地相信希罗是清白的,她没有像里奥那托那样选择相信彼得罗、克劳狄奥和约翰的话,她不屈服于男性权威,站在了希罗的一边,据理力争,维护希罗的名誉。她叫培尼狄克去找克劳狄奥决斗,并且多次表露“但愿自己是个男人!”⑤这一方面表现出贝特丽丝对希罗遭遇的同情和对奸人的愤怒,另一方面也表现出她作为女性,没有办法为希罗洗清冤屈,没有办法为希罗报仇的无奈。作为女性,她的话语不被人信服,她的女性地位又使她不可冒犯男性。

贝特丽丝看似是男权社会的反叛者,但她的婚姻也间接地受到男权社会的操控。亲王彼得罗有意促成贝特丽丝和培尼狄克这一对“冤家对头”,联合里奥那托、克劳狄奥以及希罗为贝特丽丝和培尼狄克二人设了一个“爱情圈套”。一方面彼得罗、克劳狄奥、里奥那托三人谈论贝特丽丝有多爱培尼狄克,并且故意使培尼狄克听到他们的谈话。另一方面,希罗和侍女欧苏拉也谈论着培尼狄克的优秀品质和对贝特丽丝的爱,故意使贝特丽丝听见她们的对话。都误以为对方热恋着自己的贝特丽丝和培尼狄克都不想辜负对方的爱,又很快看到了对方的优点并且真的爱上了对方。即使贝特丽丝对爱情和婚姻有自己独到的想法,但她的爱情和婚姻依然没有摆脱男权特征。如果彼得罗等人没有为贝特丽丝和培尼狄克设下这个“爱情圈套”,贝特丽丝的爱情和婚姻或许又是另一个模样。

即使如此,与希罗相比,贝特丽丝的爱情更为平等,更有尊严。莎士比亚笔下的她虽然反叛居于主流地位的男权话语,却收获了比男权社会的顺从者希罗更美好的命运。从中也可以看出莎士比亚对像贝特丽丝这样追求平等、敢于反抗男权社会的反叛者是持肯定态度的。

四、女性主义视角下的玛格莱特

《无事生非》中的玛格莱特是希罗的侍女、波拉契奥的情人。剧中,玛格莱特的存在感并不高,但是她的形象却是复杂和值得推敲的。一方面,玛格莱特具有些许反叛精神,她虽是希罗的侍女,思想却比希罗开放得多。婚礼前,当希罗向她诉说内心的紧张和压力时,玛格莱特会这样回应:“等到一个男人压到您身上,它还要重得多哩。”⑥玛格莱特还会用俏皮话打趣贝特丽丝,在贝特丽丝为受到爱情牵绊而烦恼时,她取笑贝特丽丝道:“您倘然没有变了一个人,那么航海的人也不用看星啦。”⑦即使是面对男性,玛格莱特的反叛和张扬也没有改变。当培尼狄克前来看望贝特丽丝,请玛格莱特通报一下时,玛格莱特却要求他写一首诗歌赞扬她的美貌。她和贝特丽丝在性格上是有相似之处的,都不惧怕权威,保持着自己的个性。

但另一方面,玛格莱特又被男权话语所操控,是男性用来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玛格莱特的情人波拉契奥为了得到约翰的赏金,利用玛格莱特是希罗侍女的身份,让她站在希罗卧室的窗口与之谈情。对于这个阴谋玛格莱特自己并不知情,当听到波拉契奥叫自己希罗也毫不起疑,就这样无知且甘愿地成为波拉契奥和约翰陷害希罗不贞,破坏克劳狄奥爱情的工具。在这一层面,玛格莱特是被物化的,她似乎没有自己的是非判断,全然听从情人波拉契奥的安排。

此外,玛格莱特还可以被看作是男权社会的帮凶。[6]对于情人波拉契奥的反常行为,玛格莱特丝毫没有怀疑,任由波拉契奥叫她为希罗,她可以说是帮助完成了约翰和波拉契奥的阴谋,是这场男性对希罗“失贞”指控的始作俑者之一。身为希罗的侍女,玛格莱特不可能对希罗在婚礼上的遭遇一无所知。克劳狄奥指责希罗不贞的最重要证据就是婚礼前夜希罗和一名男性在窗口谈情,他也在婚礼上当场质问希罗夜里“十二点钟到一点钟之间”在她窗口和她说话的男人是谁。⑧玛格莱特应该会对此有所耳闻,但她没有站出来为希罗澄清,可能的原因是玛格莱特不想让别人将自己看作是轻浮之人,内心深处,她依旧还是男权社会的顺从者,甚至是帮凶。

五、结语

戏剧《无事生非》中的三位女性角色希罗、贝特丽丝以及玛格莱特虽然性格各异、命运不同,但在女性主义视角下,她们都没能摆脱男权话语的操控。她们都是男权社会的“第二性”和“他者”。在那个时代,“男人是主体,是绝对,而女人是他者。”[5]希罗心甘情愿地顺从男权社会也因此成为时代的牺牲者;贝特丽丝虽然竭力与男权话语抗衡,也最终没能摆脱男权的操控;玛格莱特既有自己的个性,又是男权社会中男性控制女性的工具和帮凶。因此,从女性主义视角看喜剧《无事生非》,也是一场隐藏着的女性的悲剧。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莎士比亚著, 朱生豪译: 《无事生非》, 译林出版社2018年版, 第18, 64, 65, 19, 72, 57, 58, 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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