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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时代”下的“慢生活”
——兼论现代社会传统手工艺的存续 *

2020-07-13南长全

大众文艺 2020年14期
关键词:手工艺机器文明

南长全

(山东科技大学 文法学院,山东青岛 266590)

科技的进步使得人类文明的步伐进一步加快,作为前工业社会中生产人们衣、食、住、行等生活必需品生产的传统手工艺生产力,在追求速度和效益的“快时代”浪潮下,无法跟随快节奏的时代步伐,被看作一种“慢的”“落后的”生产方式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与此同时,在工业文明的高速流水线上,人类正在像旋转的齿轮一样难以自控地“沉沦于操劳和操持之中”,日益成为机器的附庸,“快”成了我们生活的追求和方向,被“快时代”所绑架的人们逐渐变得麻木;于是,当泛滥的机器工业品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人们开始怀念那些凝聚了创造者无限灵韵的传统手工艺品以及技艺。在获得了物质的丰裕后,人类开始关注精神的赎救:有关“快时代”和“慢生活”的关系进入人们的思考。

一、“快时代”下“慢生活”存续的质疑

社会生态环境观点认为,社会如同自然界一样,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系统,其各个单元作为社会生态的系统存在:社会的政治环境、文化环境、经济环境等各个子系统构成完整社会生态圈系统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任何一个子系统的变化或缺失都会影响到整个社会生态圈的存续和改变;且生态环境的改变是一个动态的平衡过程。因此,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工业文明取代农业文明,是历史的必然和趋势,在整个社会由农业文明转向工业文明的潮流中,适宜传统手工艺生存的生态环境已经发生变化:工业化大生产模式替代了小规模的手工业生产,原有的民俗文化背景也逐渐缺失,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审美情趣都发生了改变……,作为农业社会中主要社会生产方式的传统手工艺,其存在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类环境都已不复存在,人类社会生活的变化使得系统不断地吐故纳新,并以适者生存的原则调整结构,建立新的平衡,因此,传统手工艺在现代工业文明下的衰落,是最正常不过的社会生态圈进化而已。任何对传统手工艺地眷念流连,在工业化社会的生产大合唱中,都显得无力苍白,不可能有太多回响。正如日本著名民艺学家柳宗悦在其著作《工艺文化》中所描述的:“机械工业带来的残酷压迫、设施的庞大规模、大量的产品与低廉的价格,基本上摧毁了手工艺”,尽管存在着机械化“复制”与手工制作价值的悖论,但世风流转,习俗变化,面对“快时代”席卷全球的廉价工业品的生产,传统手工艺犹如“昨日黄花”,尽管人们对其尚有感怀,但作为传统手工艺辉煌大背景的农业社会已经衰落,19世纪末欧洲工艺美术运动那样召唤手工艺取代机器生产的运动也不可能再重来一遭。很多人认为,市场经济代替自然经济是人类社会发展毋庸置疑的必然经历,传统的手工生产方式被机器大生产代替是理所当然的时代进步。作为一门代表落后生产力的无形技术,众多传统手工艺在“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叹中,“保留”或“复兴”的呼声犹如对其临终关怀的挽歌一般无奈,淹没在快时代的机器轰鸣中。

二、“慢生活”对“快时代”危机的反思

在工业文明的一路高歌中,人类最初一直沉浸在技术进步给生产生活带来的便捷和幸福中:大量的物质产品被机器流水线生产出来,进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使得人们的物质需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人类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自豪的同时也变得更加自信,进而踏上了对更快速度、更高效率的追求中……于是,人与技术、与机器的关系,从最初的人的自主性很强、人占主体地位,支配着技术的发展,逐渐转变为人受到技术和机器的控制,机器在社会生产生活中的地位变得逐渐强大并且超越了它的设计制造者,人开始沦为机器、技术进化的工具。而且,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工业化进程的进一步发展,更多“快时代”的问题浮现出来:人们意识到人与自然的关系由先前农业文明的人对自然的顺应和谐,转变为人对自然无所节制地索取甚至掠夺,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逐步恶化;快节奏、强竞争的工作和生活加重了人的生理和心理负担,使得人们最初所向往的由工业化、技术进步带给我们的幸福生活越来越远;而且,不断膨胀的城市化的发展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再像先前一样亲密,疏离和孤独感不断地扩张……,正如英国艺术家约翰·列侬曾经所说:“我们为生活疲于奔命的时候,生活已经离我们而去”。当人类的生活被简化为一个“快”字时,人类也就失去了很多原有的生活乐趣。

在一系列“快”的时代问题面前,人们开始怀念过去那个物质不一定丰裕、但精神相对饱满的年代,人类开始反思:我们追求快的目的是什么?一味地“快”使我们得到了什么?不可否认,现代社会是人类发端以来物质拥有最为丰富的时代,但为什么会出现以上的问题?回首来路,人类社会跨入工业文明的快轨道不过短短几百多年的时间,今天工业文明的快时代,是在数千年农业文明长久的物质和精神财富积累的基础上演变发展而来的,是对农业文明的超越,但并非否定。“快时代”正以生产力的名义绑架和扭曲着人的生活,在数千年的人类文明中,传或精致或粗鄙统的手工艺生产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生产力,不仅仅作为一种维持社会运行的生产方式,支撑着整个社会的发展;更是一种人类认知自我和世界的思维方式,是文明传承的重要载体。

人类发展生产的目的是获得更好生活,“快”只是一种方式,并非我们要追逐的目标。日本著名民艺学家柳宗悦先生认为,在社会生产中,手与机器根本的区别在于:手是和生产者的心相连的,而冰冷的机器是无心的。在今天社会中,常常会看到人们面对整齐划一、冷峻绝情的工业产品厌倦的同时,对温情精致的传统手工艺制品的青睐,这恰恰说明传统手工艺触摸到了人类精神需求的核心。手工艺生产虽然是物质的、生产的一种设计形式,但其所体现的思想和精神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站在回望人类历史长河的角度,人们在探索更多未知、更好生活的同时,发觉对过往的回忆也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是人类重新认识自己、认识身体解放和灵魂解放的关系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良好依托。带着对生命美好的向往和回味,人们对于传统手工艺的价值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三、现代社会“快”与“慢”的和谐

在“快时代”高速运转的轨道上,人们对“慢生活”存在这样的观点:或许每个人在难以停歇的快节奏后面,都隐藏着一个意义明确的假设:工业时代的社会竞争越演激烈,速度成为竞争决胜的最关键因素,在整个社会组织和个体都加快节奏,以期取得生存优势的大环境下,作为某个组织或个体,如果不能跟上群体节奏,很快就会被超越和淘汰,在如此残酷竞争中,“快”已经不是发展问题,而是利关存亡的基本问题,所有对美好生活的追求,都是“胜者为王”后的自然果实。因此,只有等到我们拥有了足够超越他者的时空资本时,才能慢慢地品味人生!有人认为有关“诗性生活、人性完满”的“慢生活”理念在现代社会激烈竞争中根本无法立足。但与此同时,有关精神享受、生命意义的众多追问和思考又在时常煎熬拷问着工业齿轮间一颗颗像螺丝钉一样疲惫麻木的人类:面对工业社会的时代问题和难以停歇的前进步伐,如何才能实现“快”与“慢”的和谐相处?如何才能实现现代社会大机器生产和传统手工艺生产的平衡?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在对于工业革命以来200多年发展道路的反思过程中,“慢食运动”“慢城运动”等社会运动在世界各地,尤其是西方发达国家扩展开来,这些“慢运动”都源自人们对工业社会快节奏生活的对抗以及对人类生活价值的重新思考。经历数十年的发展,“慢生活”理念逐步得到了更多的认可和响应,与此同时,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人们对于传统手工艺的兴趣和重视也表现出新的局面:在工业化商品大行其道的同时,“纯手工制作”正成为很多商品的卖点,成为“高品质”产品的象征和依据,吸引着人们的关注。传统手工艺“怀旧热”的浪潮让我们看到,面对日益弃异求同、咄咄逼人的人工世界,人们潜在的忧患、反思与对自然、精神回归的渴求。当然,“慢生活”绝非指放慢了生活节奏的享乐主义,“慢生活”有点“物极必反”的状态,因为工业化对速度的过分追求已经让人类意识到“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慢生活”是一种利用时间资源来补充生命资源的过程,其本质是对健康、对生活的珍视,是为了更好地“快”,为了求得“快”与“慢”的和谐。

在现代社会,传统手工艺的社会功能和意义也已经发生了转换——从主要作为社会生产力兼具艺术性的实用技艺转移到了强调心灵沟通的现代艺术语言,它是对现代社会快节奏生活的反思与批判,体现一种从容的、强调灵魂感应的生活方式,相对于人类对大量物质财富的贪婪占有,人类中心主义的强势思维正在被评判,而顺应自然、感恩自然地观念也为传统手工艺“物我交融”的心灵沟创造了条件,寻找到依托。

当然,无可否认的是,传统手工艺已不再代表着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主要趋势,机器取代传统手工成为当今社会生产方式的主流,传统手工艺的日趋式微,是社会发展的大趋势。但萎缩并不代表消亡,不代表社会存在价值的降低。正如英国著名学者爱德华·露西-史密斯所言:传统手工艺既不会因机器时代的到来而消失,也不会再试图夺回工业生产的主体地位。传统手工艺将成为大工业机器生产合理补充,它可以通过小批量生产,创造出具有地区文化差异性的产品,以弥补大工业机械产品的单调呆板,同时利用其浓郁的人文气息给人们以更多的选择机会,满足人们日益多元、更深入人心的精神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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