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脱苦难的慈悲
——读胡梅仙长篇小说《荆棘与珍珠》
2020-07-13张家意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广州510000广州大学人文学院广州510006
⊙张家意[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广州 510000;广州大学人文学院,广州 510006]
《荆棘与珍珠》展现了一名坚韧女性的生命历程,塑造出明珠月这个被困在荆棘般的宿命里和婚姻丛林中却不甘沉沦,奋力挣扎的女性形象,即使到了最后伤痕累累,却是满身光华。小说的题目《荆棘与珍珠》正是女性的真实写照,一路的披荆斩棘,她的生命也正如珍珠,华彩的背后是孕沙成珠的砥砺蜕变。小说写出了女性心灵潜在意识的选择,那是一种跟随良心的选择,良心即宗教,而宗教是人潜意识的符号。宗教信仰与真正的个体生命建立了关系,人在探寻内在的过程中,感知自然,感知神性。
中国古代心学家陆九渊、王阳明推行吾心即宇宙,以人心为本体建立天人合一的观念,这是讲究人、道德与自然的统一和谐,是一种以道德良心为基础的超道德精神境界。天人合一观念先是对自然、宇宙的感知和遵循,它主张人与天地、植物、动物之间的和谐统一、相互感知。老子在《道德经》中提出“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理念。人是自然界的精灵,吸收日月之精华而生,灵魂中灌注了爱与善良。在自然母亲的孕育下,人与生命(自然)存在共性。万物虽然独立,可是人和物之间信息相通,生命相连。在小说中,童年的柳树湾是珠月心中最神圣美好的地方,她和小伙伴坐在麦地里避太阳,随着稻浪欢歌载舞;在水库里摸鱼儿,看白鹭翻飞,在大自然怀抱中的珠月无疑是纯真的,“珠月躺在草垛上感到自己像神仙似的。远处的青山,山上瀑布的响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心中生起了对于天地和人生的无限热爱和抱负”。珠月从小捡柴火、割猪草、挖山、挖地、割黄豆、翻苕藤、砍楠竹,小时候的劳作对珠月而言,更像是自然母亲馈赠的礼物。挖竹山是很辛苦的事,小小的手挥着重重的锄,可在珠月眼里山上有茂密的树林和竹林,路边也是绿树成荫,有的地方是稻谷腾碧浪,苕藤地青青绿绿的,不仅想起来很美,就连当时也是流连忘返。
这种视自然为母的自然主义意识,对珠月的自觉宗教意识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中最主要的有两点,第一,是一种母体回归意识。自然于人类而言,扮演着大地母亲的角色,正如孩子疲惫的时候,要投入母亲的怀抱,人在经历孤独、饱受痛苦时,会选择回归自然,投入大地母亲之怀抱,这是精神的回归、灵魂的回归。譬如无论是佛经还是《圣经》,其中的乐园和彼岸世界都是以自然为基调,那里山清水秀、树木葱郁、花草茂盛。在文艺复兴时期,拉斐尔和达·芬奇对圣母、圣子的勾勒都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人在死后回归到自然的怀抱中,也是回归到母体,人和自然生命相连,循环往复。珠月相信:“人死后化为大自然万物的精灵,一个多么好的和谐完美的循环啊!生生息息的生命一直都在,可他们却不占空间,就像空气,或者变成下一世的另一个你或他。这个世界是这么完美,生命的精灵一直都没有消失,人一直都没死,人一直在以另一种生命的形式和样态循环。既不是以前陈腐的生命,虽然以前的灵气仍然在其中,可她(他)又变成了另一个崭新的模样,死和生都是这样的美丽。”我们视自身为自然中的一部分,人与动物、植物及其他自然物有着通感,存在某种亲密的联系。珠月父亲去世的时候,珠月回到家里发现最大的那棵树已经枯死了。“这棵树枯得确实是真的死了,好像在一夜之间死的,而且死得彻底。珠月自此更加相信天人感应,植物传递父亲死亡的哀讯,是为了告诉珠月它愿意以生命的凋亡传递信息或者陪伴爸爸。她应该悼念那棵树,它为了父亲的去世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当文学艺术家的精神在现实生活中遭受压抑、挫折或对文明状况产生怀疑的时候,他们会不约而同地选择走向荒野、栖居山林,在寻找精神的母体,旨在以自然的宁静来安抚内心的浮躁和创伤,如《瓦尔登湖》中梭罗回到荒原,寻找精神的力量。在小说中,每当珠月感到绝望的时候,她就会想起柳树湾那片土地,想念童年的阳光。“那时候的阳光真是称得上明媚,是充满着初生的希望的。所有的希望、理想、对美好生活的想象都在阳光的普照下就像往土地上撒着欢喜的带彩的光粒。”此种回归意识其深层原型仍在于呼唤回归自然、回归母体。
人为天之所生,因此人也将天之德作为己之德,或者内化为己之德。人靠自己的心性,与天地相融,人靠着自己的灵性、良心与天地达到相融。在小说的《自序》中作者提道:“人是宇宙中的精灵,他(她)的意义是什么?或者只有那些与天地相通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他(她)有着先知的语言,或者只有他(她)才富有这样的能力,说出人类的箴言。或是为了以此来显现一次人类对天地真正的理解和参悟?”正如《孟子》中所言:“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我们保留自己的良心,尽自己的善心,就是觉悟到了自己的本性,就是懂得了天命,保存自己的良心和善意,养护自己的本性,以此来对待天命。在生活的苦难中,珠月带有悲天悯人的慈悲情怀。她相信的是人性和自然性的相通,人是自然界的精灵,吸收日月之精华而生,自然的纯粹构成了我们精神的乌托邦,“质本洁来还洁去”,自然在孕育而生时,在灵魂中灌注了爱与善良,赐予人灵性,而这个灵性就是良心,是对自然的敬畏,对良心的敬畏。珠月在面对两个猎人之子互相伤害时,曾经发出过“当人在伤害他者时,同时也预示着自己必有被误伤的一天。手上拿着枪,就会有伤,伤的不是猎物,就是自己”的呐喊。在小时候的劳作中珠月能把劳苦视为乐趣,对苦难甘之如饴。她有着强大的内心,以包容宽恕的心面对着一切,能推己及人,面对别人的苦难能感同身受,并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他人。童年时,珠月看到烧窑家的玉莲被欺负无法上学时,年仅十二岁的她,把自己的珍贵物品都送给玉莲,要玉莲父母送她去读书,并生出自己赚钱供她读书的想法。
所以,在旷诗因为梦见自己死亡,对死亡的恐惧让其丧失人性时,他开始丧心病狂地伤害珠月。珠月经受着生活所带来的苦难,但面对旷诗的伤害,她没有进行报复,而是保持悲悯、超脱,以善良、包容的心为他祈祷。在余清出轨并多次家暴时,珠月仍然理解他,尽心为他照顾家庭,只要求解放自我。即使后来在离婚时,珠月近乎净身出户,而余清则是荣华缠身,她也容忍,因为在她看来“被别人伤害总比伤害别人要好”。最后身上千疮百孔,珠月仍相信爱,仍以爱怀抱他人,以良知坚守。破坏不是苦难的结束,而是开始,这种以德报怨、坚守良心、超然脱俗让珠月保持着精神的独立,这是精神生命的自我创造和自我复制,以此完成自我的完善和超越。上善若水,厚德载物,珠月身上的人性光辉,如达·芬奇画笔下的圣子耶稣般星光熠熠。在达·芬奇的画作《圣母子与圣安妮》中,圣子耶稣怀抱羔羊,在基督教有代罪羔羊一说,羔羊是牺牲的意象,耶稣代替人类受难,他的死亡成了有预兆的牺牲。人类有原罪,耶稣爱世人,以自身代替人类痛苦,这份怜悯的神圣慈悲超越了对苦难的承受,也正是有了这份面对苦难的慈悲和牺牲的精神,珠月在面对苦难时,才能超凡脱俗,以爱包容一切,这是人性和神性的结合,是自觉式的宗教。
“人心即宗教”,这是小说呼唤的主题。“在人的脑海中存在着天堂、地狱、天使、魔鬼,只有在你信它或者你是那个代言者时,它们才体现出来。”在小说的开篇,珠月虔诚地去拜南海观音菩萨,作揖磕头敬意十足;也到道观跪拜;看到佛教的寺庙敲钟祈愿;信基督,崇拜基督。表面上看来这是迷信和盲目的崇拜,但是于珠月而言,这些宗教的本质在于崇尚爱,至真至善至美。珠月相信天人合一,相信上天,相信人的良心,“上天其实就是人的良心,就是人心的宇宙写照。天上打雷下雨就像是人的血液经过血管又流经心脏,人的血和气在自身不断地循环,就像大自然的风霜雨露也是在大地和天空这个大的躯体内不断地循环。这也许就是一个中国人的宗教信仰吧,他们总在各种宗教中寻找适合自己心性的美、善、爱等”。心理学家卡尔·古斯塔夫·荣格把自我与宗教联系起来,他认为两者存在着多层次、多阶段,又是具体联系的复杂潜意识关系。为解释这种关系,他提出了“心灵观”这一概念。在荣格看来人们一切经验都来自自己的“心灵”,“心灵”成了人们表示意识与潜意识生活的一个策源地。同时,潜意识在荣格那里,还被赋予一定的自主性,或者说自创造力。它被解说为一个能主动干预自我(ego)生活的区域。在荣格看来,宗教对人有道德驯化、约束自我的作用,宗教是人心理发展所必需的,宗教的态度是一种集体的态度,是对原型层面的表达,它是内在于人性的,每个人要找到通向上帝的路径以使自己完善,个人只有借助每日的探求和遵循上帝的旨意才能实现。人类总是需要精神方面的援助,这一援助是每个人自己的宗教向他提供的,宗教等象征性的信仰能在某一程度上起到抚慰绝望的心理、宣泄难以控制的愤怒、弥补某种精神上的欠缺、表达良好的愿望的作用,让人从善并寻找生活的正能量。
而在小说主人公珠月看来,这个象征性的信仰就是“人的良心”。人心即宗教,人只要有良心,便有自己的准则,人人心中有佛,人人皆可成佛。“珠月现在是绝对相信世间生灵和人的奥秘的,她宁愿相信是人的生命的奥秘无穷,而不愿相信有什么神。她越来越崇拜佛祖了,佛说:只要你有一颗慈悲心,只要你善良,你就可以成佛。佛是多么慈悲、睿智、宽容啊。他不说自己是唯一的神,他知道佛就在每一个生命中,每人都可以掌握自己的生命,每人都是佛。她越来越爱佛祖了,佛祖不要爱,只要慈悲。佛祖在她好的时候,会对她笑,在她有困难忧愁的时候,会对他紧锁双眉,在还不知道她命运将如何时,他在深思,或者是一副无表情的面容。佛怜悯她。佛会无声地说话,让她感到恐惧,他做的每一个行为,让她欣喜或者忧虑。”只要人心存良知,人人皆能成佛,人心即宗教,这是自觉的宗教意识。正如基督教徒,心怀教义,相信耶稣让他们心中有自己的道德准则,上帝之眼时刻盯着他们。人的良知就是神性,有了这份良知,有了创造的力量,人面对苦难便能超然脱俗,屹立于天地间。人只要保持着自己的本真,存在着内心的良知,有着内心的是非观,就可以成为自己的信仰。有信仰,内心就会有自己遵循的底线,有自己遵循的方向。正如小说所言:“人的力量靠什么聚集,靠的就是一股精神能量,这股精神能量有多强大多坚韧,就能做多大事。这股强大的精神能量的根基来自于哪里,来自于人内心的安宁、无愧。”
良心的尺度是衡量人品性的准线。珠月遇到事情的时候,会进行自省,这是她的良心对其的要求,已经内化为她的品质。知善知恶是良知,良心能给我们做出道德判断,我们做出的是心灵潜意识的选择,小说的序中提到,跟随自己良知的抉择,“这是一个检验的过程,人性的光辉和黑暗、罪恶因之突显”。余清在发迹后,被物质所诱惑,成了金钱的傀儡,对亲情淡然漠视,一个人对家庭、亲情都能冷若冰霜,何谈做人准则及良心呢?陈地许在有钱之后抛弃了妻子叶曦,视女人为玩物,失去了对良心的敬畏,何谈人之品性呢?旷诗因为珠月梦见自己的死亡而心生畏惧,恶意中伤并拼命折磨珠月,何谈人性良知?他们漠视了自己良心的呼唤,放任自己内心的恶之花肆意开放,恶之花的开放,是由于漠视了良心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善良、安宁、真理的源泉。珠月相信,如果像余清这种人也会病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他反省才会生病的,或者说是人的廉耻心苏醒了。珠月说:“要无尽地祝福、无尽地善良,美好的将会更加美好,善良的因之更加善良,恶的将遭惩罚。”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祝福别人就是祝福自己,所以小说中旷诗梦见自己死亡,最后也迈向死亡是必然的。因为伤害别人,会被自己的良心警告,将被自己的良心整垮。“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神,但是这个神一定要凭良心做事,要有品格,要保持内心的安宁,要不,就算是自己的神,都救不了自己。神就是良心、品格、安宁。让自己处于害人的状态中,将让自己失去安宁,从而失去生命。”良心可以拯救世间万物,能净化我们内心的黑暗,更好地完善自己,心存良知会让我们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战胜邪恶,这就是良心使我们能保持坚定、淡然、安宁、超脱,能与神性所契合的原因,人靠着自己的灵性、良心与天地达到相融。
在小说中,所有的人都搬离了“石塔里”,只有哑巴纯生没有走,他是乡村的最后一个守夜人。智叟的原型有时是疯子的伪装,以其作为智叟的另外一种形式。如塞万提斯《堂吉诃德》中疯狂迷恋骑士精神的堂吉诃德,他神志不清,疯傻可笑,但又大智若愚、勇敢无畏,他虽疯傻却代表着高度的道德准则,是理想主义的化身。介于人和神之间的疯子,既有神性的评判功能,又有肉体的存在,有时被赋予神秘的色彩,注定成为祭品的替罪羊。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分析,疯子的意象作为先知先觉的人间评判者原型早已扎根于人类集体无意识之中,并在保持其内在精神机制的前提下,在不同的时代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很多复杂情况下,疯子有着比普通人更为深邃的洞察力,甚至是唯一明晰事理的人。有些痴傻的哑巴纯生,被哥嫂遗弃在乡里,浑浑噩噩,虽然生活孤寂荒芜,却没有半点怨言,自食其力,他拥有“一片油菜花田,一片山林,比国王还要富裕,他在被乡人遗弃的富饶国度里呼吸城市没有的新鲜空气,种植各种粮食、蔬菜。”纯生作为痴傻形象的存在,作为自然和良知的最后一个守夜人,他感知着人和自然的语言,与天地相通。这是作者笔下逍遥自得的人物,与自然为邻,虽被遗弃却不伤害别人,守着自己的本分,怡然自得,愚傻的伪装,实际却是理想主义的化身,寄予着人性和神性的合一,是自然美和人性美的结合以及载体。
所以当珠月心里积满了幽怨和灰尘,她会沉淀在自然之怀中,以自然来释怀:那片山,那个太阳,那个清晨,那个柳树湾,那里的雨雾缭绕,那条两旁长满青草的小路,那群扳罾打鱼的人,那些欢声细语捕获幸福生活的往日。由过去找寻现在,就让回忆归到现实,小说在对故乡的记忆中建构着心理补偿、文化皈依和精神救赎的乌托邦神话。从小到大,珠月对自然都有着一种天生的热爱,在小说的最后,珠月和余清离婚,与女儿相依为命,旷诗自杀,因颉生病,珠月的灵魂回到了自然,她面前呈现出一幅景象:“林中仙女忽然在她的面前停住,她们好像是从树干中长出来的,又像是从草地中升起来的。起先是一个,然后有两个,就像她和连月,穿着长裙子,身上缠着一层层雾气。树林里空气清新,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整个山林都到了她的肺腑里。林中有鸟在叫,早晨的阳光透过树梢照在她的眼睛里。她眯起了眼睛,喜悦和希望的感觉就像早晨晶莹的露水,透明清澈,在光线下闪耀着对未来的向往。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仔细地长久地瞧着阳光,它柔和的光线照在珠月的眼睛里,揉进了慈祥和爱。”珠月还是选择回到自然母亲的怀抱,寻找精神的皈依。自然以其广袤肥沃滋养孕育了万物,于珠月而言,家乡是和平、安宁的天地,不管回归带着什么回来,伤痕累累或是满身荣耀,自然母亲都以其慈爱包容着我们,它不仅具有保护性,而且具有养育性、陶冶性,是心灵的栖息地和港湾。神灵都是存在的,“是以一种神灵感应的方式存在,肉眼凡胎看不到他们,他们与人类的小宇宙构成一种神奇的对应”。珠月相信,上天不是一个固定的人或物,它就是每个人的灵魂,特别是那些有灵性的死去了的人的灵魂,他们暂时不会立即泯灭,他们会到处传播信息。那些灵魂成为人间的星星点点,在到处传播着信息。只有有灵性、悟性的人才能获知这些信息,他们会找他们的灵魂交流者,听得懂他们语言的人。人要感知生命和神的灵性,迷途的人要回归自然、回归心灵,在自然中找寻自我良知。在自我的意识中,应该是存在着天、地、良心的,人要用自然之道唤醒自己的良知,用良知唤醒自己的良心。现代人灵魂缺失的重要原因就在于人的自我中心主义对人自然灵性、良知的忽视。在荣格的心理学研究中,对人类心灵与自然关系的探讨源自现代精神的危机,治疗人类的精神病症是其重要目标之一,挖掘人类内心深处的自然精神并使之与整个生态精神相对应,是荣格为解决人类精神危机所做的努力。他提出要破除人类的自我中心主义思想,再平衡人心灵中自我和自然的关系。文学、艺术家对自然和宇宙万物倾心关注的内在原因,即人类心灵对自然精神的向往与回归。
“生命的神性即良心,良心在,神性即在,人得以安宁祥和。”自然把心灵引向纯粹境地,良心成为心灵的指引,苦难已经越过岁月,创造出新的能量和气息。
①②③④⑥⑦⑧⑨⑩⑫⑬⑭⑮⑯⑰ 胡梅仙:《荆棘与珍珠》,长江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76页,第364页,第167页,第113页,第139页,第441页,第2页,第812页,第812页,第749页,第867页,第138页,第917页,第441页,第5页。
⑤⑪ 胡梅仙:《梦幻现实主义的荷花 (自序)》,《荆棘与珍珠》,长江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4页,第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