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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三大行书共同特征

2020-07-12扬州大学文学院225000

大众文艺 2020年8期
关键词:兰亭序点画颜真卿

(扬州大学文学院 225000)

书法作为一门独特的艺术,不仅通过提按转折的点画与整体疏密布局的协调抑或错落组成的图像,还是书家通过线条流动变化抒发个人心绪的表意艺术。无论是魏晋时期的尚意书风,隋唐时期“唐人尚法”之祈尚,宋元时期的帖学之兴,还是篆隶草楷不同的书体,书法艺术都是一种精神的体现。

具体到行书这一书体之中,王羲之的《兰亭序稿》、颜真卿所书的《祭侄文稿》以及苏轼《黄州寒食帖》为“天下三大行书”。扬雄于《法言·问神》中提到“言不能达其心,书不能达其言,难矣哉。惟圣人得言之解,得书之体。”这一要论即“书为心画”,可见书法重内心情感的传达,三大行书不仅在书法技法上超逸绝伦,在文字内容上更是不可多得的美文,三大行书于特定环境背景下所作,书家寄情点画笔墨挥洒之间抒发于文字之内。本文旨在三大行书创作背景之上,结合文本内容和书法技法分析探求三者创作其行书作品时在人生境况、创作情感、创作内容等方面的共同点,最后进行总结。

一、创作境况之似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较为动荡的一个时期,但在人文精神上却空前开放、高度自由,晚明曾有“自然人性论”即讲求民主和个性解放,其中“人性论”这一观点上溯至魏晋时期已经“觉醒”,然而魏晋时期崇尚的玄学并不能使这种觉醒得到彻底解脱,文人阶层转而从把人生追求融于现实生活以期在有限的生命内得到自我满足。《兰亭序》是王羲之到任会两年后于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所作,时年王羲之邀请了孙绰、谢安等文人名士共四十一人,在山阴兰亭进行“修禊”,与会者饮酒赋诗,抒发各自的情怀抱负,再由王羲之为此诗歌书手稿序文记录此次雅集。面对山阴美景和文人雅士集会各抒抱负,王羲之的内心却无法物我两忘沉浸其中。一方面,由于魏晋时期统治集团内部倾轧等现象时有发生,不少文人选择逃避入世,但王羲之仍心系朝廷局势。因其父王旷在公元309年的上党战役战败后不明所踪,而出师北伐为父一雪前耻成为王羲之的心愿,又因当时的北伐军备战不周,大意敌人结果被姚襄所败。另一方面,魏晋崇尚玄学,对生死问题的关注和对死亡的忧虑恐惧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为人们关注。

颜真卿所处的唐时期国力空前达到鼎盛,思想上的开放活跃更为艺术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但后期在唐玄宗的统治下唐朝逐渐衰落,社会动荡。在这样一种繁荣与动荡的大环境下,颜真卿的个人经历也充满悲壮色彩。公元755年,由于朝中得罪权贵颜真卿被贬为平原太守,后因“安史之乱”爆发,颜真卿与其兄颜杲卿相约起兵抗伐叛军,次年颜杲卿及其明因寡不敌众被叛军史思明所俘,后遭杀害。此后,颜真卿至河北寻访归葬,正是在这种悲愤交加之际颜真卿起草此篇祭文一气呵成《祭侄文稿》。

宋神宗元丰二年,苏轼因其诗文遭到御史中丞李定等人的弹劾,时年在湖州知府任职的苏轼被逮入狱,这就是宋朝最大的文字狱“乌台诗案”,由于被其他政敌的联合弹劾排斥,四个月后苏轼才得以获释并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贬至黄州,曾经交游的仕朋怕被殃及都与苏轼失去音讯。在他郁郁不得志苦闷之时,苏轼的生活也极为穷困潦倒。仕途上的不利,生活上的苦闷无人倾诉,残酷的现实与其追求的现实理想背道而驰,在苏轼被贬黄州的第三年恰逢寒食节,面对政治上的黑暗再联想到自身坎坷的境遇,怅怀悲绝之际,苏轼有感而作《黄州寒食帖》。

二、创作情感之悲

邓以蛰先生亦曾提到“意境是书法的灵魂,感情是意境的灵魂。”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提到“书的任务是‘如’,写出来的字要‘如’我们心中对于物象的把握和理解。用抽象的点画表现出物象之本,这也就是说物象中的‘文’……而这个被把握到的‘文’,同时又反映着人对它们的情感反应。”明代祝枝山更说道“情之喜怒哀乐,各有分数。喜则气和而字舒,怒则气粗而字险,哀则气郁而字敛,乐则气平而字丽。情有轻重,则字之舒敛险丽,亦有深浅,变化无穷。”此论对书法和情感之间的影响进行了阐述,可见情感是书法的灵魂,而三大行书的情感不仅体现在文字之间,更隐含于笔墨之中。

1.《兰亭序稿》之悲洒

通观王羲之的《兰亭序稿》全篇由兰亭美景和修禊集会的愉悦心情忽而转向对人生“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人生嗟叹,集会兴乐之余感时伤怀,正在感怀之时“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又否定了老庄旷达的人生观进一步感慨人生短促,盛事不常。而这种心绪和对人生的感悟化为飘逸起伏,笔断意连的行笔,中锋和侧锋的交替用笔使得各个字形间的欹侧变化跌宕起伏,整体章法布局上墨色厚薄,字形多样,行列错落有致却又浑然一体。《兰亭序》中虽有多处涂改,但后面的书写痕迹较为自然潇洒,特别是《兰亭序》中的“之”一字就有二十一种写法,形态迥异,各不相同却又极具书法美态。王羲之绝妙的笔墨技法又使文本内容中的悲洒之情透过笔墨弥漫开来,正所谓哀而不伤,文心与笔墨之间的神韵具备。晋人风骨也无一不流露在《兰亭序》的书技和文心之中。

2.《祭侄文稿》之悲痛

颜氏《祭侄文稿》在文本中主要按照时间线记叙了其兄与其兄之子共同英勇抗击叛军最后壮烈殉身的情景。文稿首句以祭文体例进行祭悼,此刻书家行笔平稳,行书之中有楷体,这也代表着祭悼是作者的心情沉重肃穆,而后“惟尔挺生,夙标幼德”等文本内容是对其侄季明的赞语,此处为行书体,点画顿挫又不疾不许,对其侄的赞语融于毫末。行至“父陷子死,巢倾卵覆……”这一段时,点画字体如高空坠石,观者仿若能看到颜真卿闻此消息时内心宛若晴天霹雳的画面,心情亦不复前文的沉稳肃穆,继而后文书“魂而有知,无嗟久客……尚飨!”悲痛之情喷薄而出,首尾变化很明显,墨色由浓墨写至枯笔,干枯墨色的变化也表达出了作者的心情,另外结笔多取横势,行文内亦有多处涂抹,由于其情绪嫉妒悲愤,多处错讹直接涂改,情绪较之《兰亭序》和《寒食帖》也更加饱满。《祭侄文稿》正面展现了书者波动的情绪之大,悲愤痛苦之情不仅见于文内更是显于笔端,其文其书将其沉痛之心以书艺结合,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感染力。

3.《黄州寒食帖》之悲绝

苏轼作《寒食帖》时处于苦闷不得志的境地,恰逢寒食节悲从中来,由文中“小屋如渔舟,濛濛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便知其遭贬谪的处境困苦往日风发不再,自来黄州三年,昔日旧友亦断开往来,上至君门深九重,故乡远隔万里,报国无门,心如死灰。此刻的苏轼将内心的悲寂转至笔尖,挥毫铺墨,字势之间纵横捭阖,结构宽博而多变,字体奔放却不轻率,笔画肥厚,线条虽然厚重却不失灵动,用笔上每一字也都十分沉着,字形之间正斜交替变化,笔法随意而落,可见苏轼的感情无处宣泄只能展现于纸笔之间进行有约束的抒发哀叹。正如苏轼所言“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

三、创作内容之巧

王羲之作《兰亭序》之后尝试作兰亭却都没有随性而书的作品满意,颜之《祭侄文稿》更是无意书写而成,《黄州寒食帖》则是苏轼遭贬谪于黄州时真实生活的。正如清宋荦所言“偶然欲书,乃得神品”。

古有“书为心画”一说,又有“书初无意于佳”之说,此处的三大行书创作内容之“巧”是指书家在一种非创作状态下因情绪渲染由心而书成的佳作,这三幅作品无论是在文体内容上还是书法内容上都是不可多得的杰作,这种信手而书并非是巧合,这同书家深厚的文学功底和书法功底密不可分。

四、总结

三大行书在行文书写之间所流露的自然情感尽管各不相同但基调都具有一种悲情色彩,三者的表情达意都通过毫末流于文间,作者都在特定环境背景下有感而书,作品中的点画都包含着书者当时的心绪与心境。三大行书最大的共同点正是其“悲”,无论是文本还是笔墨技法都隐含着坐着的人生经历。《兰亭序》是魏晋尚意的美学追求和老庄人生哲学的探寻下所产生的淡淡心绪,是个人经历的缩影;《祭侄文稿》则是颜真卿对其兄和其侄牺牲时哀痛心情的表达,有着悲痛的心境;《黄州寒食帖》则是苏轼对苦闷孤独心情加以节制后的抒发,有着苍凉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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